千禧年……

市场正在蓬勃发展。

那一年，稍微有一项技术突破，你就能接到源源不断的订单。

但是千禧年之后……

特别是2010年以后，市场上的蛋糕，越来越少……

越来越多的份额，都被大公司给占去。

小公司只能勉强争那些剩下的……

剩下的市场份额往往让你争得头破血流，却依旧填不饱肚子，勉强苟延残喘，就是谢天谢地了。

很多时候……

技术上的差距，并不是努力，就能弥补的……

它需要市场认可……

而市场认可的代价太大了。

品质、价格、服务、后续的维护……

妈的！

每一样都是烧钱！

【领川智造】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说水深火热倒有些夸张，但你说蛋疼，却非常地合理。

傍晚。

“张总，我们愿意再让个1.2块钱，如果用我们新技术的话……”

郑通给张扬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里，郑通声音很诚恳。

作为一个技术从业者，他其实非常讨厌在几毛钱上面计较，但作为一个公司老板，却没办法，1毛钱虽然小，但如果是上千万的订单，也是一笔不小的数据，至少能撑得起发工资了。

“我听说，你们公司马上要发不出工资了？”

电话那头，张扬并没有接话，而是说出了这么一句扎心的话。

“张总，在目前这样的大环境下，很多东西都很艰难，像我们这样的公司，整个华夏起码数百家，大家都活得很累……不瞒你说，这个月，如果再接不到像样的订单的话，下个月，我们只能裁员保命了。”郑通没有否认，只是语言间带着几分苦涩。

“我就在你们公司楼下……具体的事情，我们详细再聊……”

“好……”郑通有些震惊，但随后又想到了什么，表情凝重了起来。

他目光看着助理：“你觉得张总这一次过来，会做什么？”

“跟我们聊深层次的合作？”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派丁总或者许云龙许总过来聊就好了，为什么会亲自过来……”

“那您的意思是……”

郑通没有说话，而是闭上了眼睛。

良久以后，这才吐出了一个字：“他想要我们这家公司！”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他的表情有些复杂，但又有些释然，仿佛什么负担减轻了一般，长舒一口气。

………………………………

“郑总。”

“张总，请坐，你这阵仗是……”

天边的晚霞笼罩着这片大地。

郑通看了一眼张扬背后的律师沈浪，脸上虽然没有多少震惊，但心中却带着几分怅然若失。

嗯，感觉空荡荡的，有些不适应。

这一天，终于来了。

比想象中似乎要早一些。

“我了解到，【领川智造】过去的几年时间，在研发上投入了不少钱，也做出了一些不错的技术突破，但随着巨头垄断的时代越来越明显，【领川智造】未来的路也会越来越难走……跟你说实话，降个1.2元，对我们而言，依旧难以接受……意味着我们依旧要亏本……”

“所以……”郑通看着张扬。

“既然要亏本，亏个几千万并不是我想要的东西，要亏，就亏几个亿以上……”张扬看着郑通笑了起来：“你之前研发上投入的1.2亿人民币，我帮你买单……另外，我再出6亿左右，购买你的【领川智造】百分之51股份，并入【小麦科技】的合作体系里。”

“张总，我不会出卖灵魂的……”郑通看到张扬的表情以后，摇摇头。

“我不需要你出卖灵魂，管理体系框架，依旧不会变，【领川智造】依旧是【领川智造】，你依旧是公司法人，公司除内部大变局以上的战略方向以外，其余都是你负责，我们【小麦科技】不会插手……这是我们拟定好的战略合同，你看一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们现在就签署……”张扬坐在郑通对面，对着郑通递过来一份合同。

郑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目光看向别处：“我需要时间考虑。”

“我知道，但目前对你、对我而言，时间并不多……4G时代的风向已经非常明显了，在这个即将到来的新时代里，竞争会越发残酷。”张扬的脸庞非常坚毅，目光也充满着肃然。

郑通点点头。

这些道理他何尝不明白？

他转过头，看着那份合同。

不管是从哪个角度上来看，合同上面摆出来的条件都非常的优渥……

但……

一旦坐上了张扬这艘船，那就意味着接下来的一切，都听天由命了。

如果在【安卓系统】合作体系里面……

郑通会毫不犹豫地签署了这份协议。

但……

离开了【安卓系统】的张扬，现在就是一个赌徒，像是曾经一下子将资本梭哈入光伏时代那样，梭哈进了“独立制造”这个领域。

那一年，虽然他赢了，但，谁都不知道这一次，他有没有那么的幸运。

毕竟……

那一年，他背后站着国家这个庞然大物。

而这一次，背后似乎只有他自己……

……

“一旦签署这份协议，非洲市场的全部份额，我都让出来给你，除此以外，我们的光伏体系里面，光伏玻璃、光伏电站引用……包括我们多家电视品牌的屏幕供应，全部都签你们……我无法规划我们的未来如何，但，只要签了这份合同，我能保证，你们【领川智造】能活下去……”

就在郑通沉默的时候。

张扬眯起了眼睛。

郑通一愣。

紧接着，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张扬背后，不止是光伏产业，还有更多自己都没注意的品牌……

隐约间，在家电下乡领域里卖得还算OK的【海森电视】，也是张扬投资的品牌……

恍惚间，他突然意识到张扬身后的一系列品牌，已经跟自己的业务，有所互补了。

……

时间在一点一滴中过去了。

郑通默默地，非常详细地看了合同。

看完以后，又让自己的法务部过来，再一次检查合同。

张扬颇有耐心。

他一直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等待着……

从傍晚等到深夜，张扬终于有些疲惫，便在助理的安排下，在旁边的休息室里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吃了早餐以后……

张扬再度回到了办公室里。

熬了一晚上时间……

纠结了一晚上时间的郑通睁着通红的眼睛，最终露出了笑容。

“张总！”

“你说……”

“接下来，就跟你走了。”郑通将签完字的协议递给了张扬，声音非常郑重。

除此以外，还有【领川智造】的财务审核书、人员审核书、人员报表、2012年工资报表、业务账目……

等等一系列的审核账目，郑通已经准备好了。

“好！交给我！”

张扬其实早已经调查过这家公司了。

将这些账目交给沈浪律师后，让财务那边筹备收购资金以后，张扬跟着郑通握了握手。

“张总……”

“你说……”

“这一次，会赢吗？”

“会。”

………………………………

“拿到了？”

“拿到了。”

“花了多少钱？”

“7.2亿，不包括接下来的生产材料钱……”

“张总，有时候真不知道怎么说你，【小麦A】还没发布呢，相当于又亏了好几个亿，一旦【小麦A】完蛋了，我们的钱就全部打水漂了。”

“……”

从【研发科】的【MTK】适配到【小麦系统】适配……

丁子强难免感受到落差感。

但，更多的是一种无语。

为了一款市面上并不是特别先进，只能说是够用的触屏，张扬花了7.2亿，再加上此前投入的资金……

已经十亿朝上了！

此时此刻，【小麦A】无论怎么卖，都注定无法短期回本了。

这注定是一笔亏本买卖。

不过……

看到张扬那张认真的脸以后，丁子强却并不知道在说什么。

“交给我！”

“好！”

他只留下这么一句话。

随后默默地离开了张扬的办公室。

离开以后没多久，张扬看到了陈友。

陈友负责【小麦A】这款低配手机的摄像头这一块……

但此时此刻，陈友的脸上带着愁容。

“500万像素的AI智能美颜拍照，要搭配这么一款低端手机……”

看到丁子强以后，陈友叹了一口气：“简直是浪费……丁总，你有算过，卖一台手机，我们能盈利多少吗？”

“算过，卖5000万台，算上投资的钱，张总才能回本，之前卖1000万台就够了……每台手机，你们摄像头能赚2.5元，我的系统部门赚多一点，5块钱，其他的材料商总和大概赚个30块钱的辛苦费……售后完全贴钱，如果张总疯了卖399的话……”

“完犊子！”陈友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都无语了：“卖个屁……以前在【夏利】的时候，都没有那么坑的……最终不会真卖399吧？”

“不知道啊，反正我这边先做适配，运算成本不关我的事……”

“……”

陈友忧心忡忡地看着张扬的办公室。

但最终还是回到了自己的研发区域里。

只是心里仿佛堵着一块大石头一样，喘不过气来。

市场上最便宜的山寨机是599……

张总的399……

完全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