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谷雨。

凌晨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办公室屋内。

疲惫、兴奋、不安、期待……

各种各样的情绪汇聚在丁子强的内心深处。

他迫不及待地演示着【小麦系统】的操作。

【小麦系统】就像是初代的【安卓系统】一样，包含了基本的电话、短信功能，以及针对触屏优化的浏览器功能……

不同的是，【安卓系统】内置的地图是【谷歌地图】，而【小麦系统】内置的地图是搜度地图，应用程序方面，搭载了【小麦手机商城】，除了目前最流行的几款游戏以外，【小麦手机商城】并没有其他内容，性能很单一。

手机外部内存的扩张，此时此刻并不像【小麦3】系列一样内置，而是为了让系统减轻负担，而使用着国产的内存卡可支持扩展。

至于手机触屏系统……

“为什么我总感觉有些不灵敏？”

投影仪上，演示着触屏系统的丁子强微微一愣，片刻以后看向张扬。

张扬脸上并没有高兴，而是默默地盯着投影的屏幕。

新手机【小麦A】的触屏系统是纯国产的。

引用了一家名为【领川智造】的国产触屏厂商。

该触屏厂商在很早以前的山寨机时代，跟张扬和许云龙的手机有过合作。

那时候的技术是手写屏，利用电磁感应技术，通过电磁笔与电磁面板的交互来实现书写和操作。电磁笔发射电磁波，当靠近接收线圈时，线圈感应到电磁波并确定笔的位置……

如果用手来触碰的话，虽然也能用，但反应能力却并不那么的丝滑，有些部分需要按压几次，才能真正意义地实现轨迹。

……

“这是目前【领川智造】的最新技术了……”丁子强看着张扬的表情，脸上兴奋的情绪渐渐消失，转而变得有些复杂：“而且，张总，这是399的手机，不是3999，目前国产手机合作厂商提供的技术，非常有限……”

“国产最好的技术，只有这些吗？还是，因为我们提供的资金有限，所以……”张扬把玩着这款【小麦A】手机，叹了一口气。

越玩，越觉得心中失望。

虽然是一款能用的手机。

但，触屏反应很慢，而且部分区域并不灵敏，需要好几次才能成功。

这样的手机，像极了08年那样的低端山寨手机，甚至完全可以说，除了【小麦系统】以外，市场上压根就没有任何进步空间。

“张总……”丁子强看着张扬，沉默良久以后，终于说了实话：“我们得保证50块钱的利润……低于50块钱，我们公司的负担成本就要变高了……我们只有【研发科】08年的技术，或者乐观一点是09年左右的技术……但，我们并不单单只提供技术解决方案，我们从系统到芯片，到处理器，到各方面的元器件组装，这中间，我们都有一个核定的成本……”

“……”

“张总，低于50元利润，我卖一千万台，我们或许能回本，但，仅仅是材料上面的回本……”

“研发投入上，我们完全是处于亏本阶段……50块钱利润，刚好能保障，我们达到一千万的及格线以后，堪堪回本……一千万台以上以后，才能实现基础的盈利……”

“但基础盈利，却依旧还在亏本阶段，毕竟，我们后续还要做一个庞大的售后服务站点，这些低端手机，我们也要做后续维护，这一笔成本，加上去，50块钱，我们远远不够，起码得1500万台，我们才能收支平衡……”

“但，低端机市场上，竞争的惨烈程度依旧残酷，【诺维亚】手机依旧在厮杀低端手机、老年机、其他的【国产品牌手机】都和雨后春笋一样疯狂地冒出来……一千万台，我们卖出去有难度，更何况是1500万台……”

“……”

丁子强的话，就犹如一句闷锤一样。

在整个办公室里回荡着。

说着说着……

他自己都渐渐没了信心，控制不住地低下头，坐在椅子上，也不管张扬的态度，掏出一根烟抽了起来。

“张总，山寨机时代，是没有维护体系的，【研发科】在卖出系统以后，都不会再管了……他们在售后省下来的钱，就是填补研发空白的那一笔钱，而我们……”

凌晨的风吹拂着张扬的脸。

张扬倚靠在窗边，默默地看着这款尚未发售的【小麦A】手机。

良久以后，张扬开口：“用电容式屏幕价格会贵多少？”

丁子强并没有抬头，而是默默地递过来一份报价单。

张扬接过报价单看了一眼：“这是底价了吗？”

“是底价了……”

【领川智造】其实在今年的时候，实现了触屏的突破了。

但，实现技术突破并不代表着价格，能和一些合资商的采购价格一样，他们的研发成本并不小，如果价格放到跟其他品牌一样底价的话，先前的研发完全是白贴钱……

市场有时候就是那么的残酷。

你能突破技术封锁。

但你突破技术封锁以后，你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价格问题……

面对早已成熟的价格市场和技术市场，你能比得过什么？

所以，并不是很多公司不投入大研发，而是他们很清楚，如果没有强大的资本在背后撑着的话，研发只有死路一条，拖垮整个公司。

但不研发，吃老本，虽然能暂时稳着，但迟早也要被市场淘汰……

拉资本过来投资，是一条路子，但拉来投资以后的代价，往往是自己辛辛苦苦研发的技术，全部都给资本拿走，你只能赚点辛苦费……

……

市场的竞争，就是这么残酷。

“张总，我很理解你要笼络客户的心情，但，现实很残酷……我的建议是，我们将这一款【小麦A】系列先投入市场，客户会理解的，毕竟低端手机，客户还担心什么？实在是不行，我们再搭配个手写笔……”

丁子强的这句话，让张扬一时间笑了起来：“拿上世纪的东西，给这世纪的客户卖？”

“但……”

“用触屏吧，你跟【领川智造】商量一下，不……我亲自跟那边去商量吧，实在是不行，我出钱收购那家公司……”

“张总，这很不理智，我算过了，如果你收购，起码在一款【小麦A】上得再投入5.5亿人民币……此前，为了补贴【小麦3】你一直在烧钱，纵然你现在有百亿，你也经不起这么烧啊……而且，【小麦A】发售以后能卖出多少台都是未知数，在一款低端手机投入如此之大，实在是得不偿失……张总，我们不是【研发科】，我们现在全部都是零基础……”

丁子强看到张扬这幅表情以后，还想再劝。

但却看到张扬摇摇头：“【小麦A】手机先不急着上市，再缓缓，系统在磨磨，虽然低价，但也要性价比……”

“……”

丁子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嘴唇微微动了动。

但看到张扬的严肃表情以后终于还是点点头：“好，交给我……”

就在丁子强走出门口的片刻，他停了下来：“张总，能告诉我，你愿意在这款手机上投多少吗？”

“还记得以前，我投光伏时候吗？”

“……”

看到张扬的表情以后，丁子强精神一震！

随后复杂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

4月15日傍晚。

雨停了。

【领川智造】成立于2007年。

老板名叫郑通，曾在【蓝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担任技术部高管。

嗯，【蓝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是一家外商独资企业，于2003在港岛成立，主营的方向有全球消费电子、智能汽车等智能设备视窗及外观防护、结构件与电子功能件行业……

再直白一点说的话，目前的【三星】、【LG】、【诺维亚】等大牌的手机触屏，都是源于【蓝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甚至传闻今年2013年，iPhone5S在华夏的加工厂采购的屏幕，亦是来自于这家公司。

“报价那边怎么说……”

“对方意思是报价依旧很贵，还要再往下压一压……”

“这是我们的极限了，不能再压了！”

“张总那边怎么说？”

“张总那边暂时没有回应，似乎并不满意手写屏技术，但触屏技术，又太贵。”

“他非洲那边呢？”

“那边我们也一直在合作……客源量稳定，但非洲市场需要很长时间的拓展，单靠一个非洲市场就想回本，不太现实……”

“……”

夕阳西下。

郑通默默地看着资料。

心中回忆起了几年前的一段段往事，妈的，就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满腔热血离职，然后投入到研发中。

花了几年时间，结果等来现实给自己狠狠地来了一个大逼兜，抽得他晕头转向。

技术的支持和后续的发展，实际上就是源于变现。

但当市场上完全没有变现的空间，甚至要亏本以后，那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还好前两年跟张扬合作，在非洲那边还赚了点小钱补贴一下……

否则的话，【领川智造】都特么要倒闭了。

“没有接到其他业务，接下来的日子得勒紧裤腰带了……”郑通叹了一口气：“这样，我亲自给张总联系一下吧，如果他们要用我们的最新触屏技术，我们价格就再压一下，产品能卖出去，总好比什么都卖不出去……”

“郑总，其实……”

“你说……”

“其实我们没钱了，我们需要找投资人……不然的话，我们勒紧裤腰带还不行，我们起码得裁员节流……”

“形势已经到这么严峻了？”

“我们的备用金，只够这个月的工资……”

“……”

郑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瞬间就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