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何佩君甩下一门唤作【日神山人变】的神魔变化后,恍恍惚惚离去。
据她所说,此门神魔变需要以秘法吞服、汲取各种矿石金属甚至地磁玄光,增强这具太阳流珠金身的力量及硬度。
若是变化大成,还可悟得相关神通或禀赋。
虽然,这门【日神山人变】变化较少,仅涉及到大日、土行两种变化,基本相当于入门炼形法后,每人必须掌握的变化。
但实用性广,也较容易精进。
一般而言,变化越复杂、涉及到的阴阳、五行、风雷之法越多,神魔变化的威能便越巨大。
据何佩君所说,天狐院中有一尊成精的五千年老鳖,就习得一门【灵龟翻海卷云变】,蕴含龟种、水行、风、云、雷等五种变化。
那真是神魔一变,几乎无人能降,火烧不死、雷劈不灭。
搅得天狐院天摇地陷,只有太山娘娘才能将之镇压。
只是,鲁达心底有些疑惑。
如果说,这涉及到五种变化的【灵龟翻海擎天变】,都已经算得上乘神魔变,顶得太山娘娘都叫苦。
那自己观想太阳炼形观想图时,最后的日主赶车,奔赴天外时,显化的千万种神魔变化,又算得了什么?
那是,来自无数岁月前,日主的赔礼。
“这就是太阳流珠金身么?虽然只是一炼,但这种一拳下去,就可撕裂一切的错觉,的确让人着迷……”
鲁达感受着自身变化,露出惊诧的神色。
如今的这具太阳流珠金身,自然算不得大成。
金身九炼,四炼小成、七炼大成、九炼圆满,可比神魔。
此处的炼,是冶炼,洗炼之意。
以太阳流珠、各种天材地宝灵物为药材,以行住坐卧锻体观想为火候,以万念俱泯一灵独存为运用,将自己这具躯体,反复锤炼。
一轮,便为一炼。
是最为正统上乘的锻体法门。
只是……不管是锤炼太阳流珠金身,还是习得神魔变化,都需耗费大量资源和精力,本质上走的是上古服饵的路子。
什么千年芝人芝马只是等闲。
就比如鲁达现在,一炼的太阳流珠金身,便需要一种唤作火龙草的珍贵宝药,虽不算灵药,但也差不了多少。
怪不得如今的神魔锻体之法,已经不算主流,对于大多修士来说,只能算是兼修,达到强身健体,巩固精元的作用。
实在是如今修行界的资源,远不如上古时期了。
上古人杰地灵,各种灵草神物层出不穷,服饵大行其道,某某凡人吃了株不死草就白日飞升,得道长生就不在少数。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天地灵机兴衰涨跌,且由于不知‘可持续再生’的道理,许多资源已经灭绝了。
这才倒逼修行界,不得不钻研各路修行理念,推陈出新,去适应新环境,这才衍生出了如今极为璀璨的正法真解、八百旁门三千左道、妖法……
“火龙草?这玩意儿只是深山老林才有,甚至传言服用后可得喷火的异术,之前有人偶然获得,上缴朝廷,还换了个闲官当当……洒家又去哪里找寻呐……”
思索间,鲁达这才觉得饥饿难耐,腹鸣如雷。
他跳上阶梯,一把抓起桌上白素贞熬煮的姜茶,当即送入口中。
“娘子辛苦,守了洒家……”
话语戛然而止,鲁达愕然的看着手中空掉的茶碗。
只觉一线辛辣的暖流从喉间流淌而下,随机而来的,是充沛的灵性,一股火热道韵瞬间席卷全身。
让鲁达只觉疲惫一扫而空,精神抖擞。
体表,那一转流珠金身乍放金光,如霞交织,扭曲成无数如同虫鱼鸟兽的先天文字。
颜色深厚一分,又快速沉淀下去。
火龙草?
鲁达心头一震。
等等,娘子上次去岷山采药,不仅是为风寒,也是为了提前准备洒家修行《太阳采精炼形真解》的资源?
“相公慢些喝,此姜茶药性刚猛,相公你刚修得真身,本该先稳定境界一二的,不可多服。”
白素贞清浅的声音传来。
鲁达抬头,便见屋檐外风雪交加,银白色的雪花如同天空中纷飞的羽毛。
而在屋檐下,白素贞盘坐茶几前,素花裙摆随风轻轻摇曳,仿佛与周围纷飞的雪花融为一体。
她又为鲁达添上一杯姜茶,只有半杯,缓缓推到鲁达面前,笑道,
“相公,请。”
两人静坐院前看雪飞,泡壶热茶暖身回,袅袅茶香在曦光下,拉出悠悠的影迹……
……
“滚回你们泾州,渭州城不欢迎你们!”
“这场怪病就是你们带来的,呸!满身虱子的蛆蝇粪秽,闹水患怎么没把你们淹死!”
“衙役呢?捕快呢?快把人拖走,本秀才快不能呼吸了!”
正街上。
厚厚的雪地中,一行人按刀系棍而来,随着簌簌踩雪的格机声,只在积雪上留下浅浅的脚印。
正是鲁达、常文忠、靳火一行人。
鲁达看着不远处的混乱,无非就是渭州当地的居民,排挤外来的流民,将这场风寒怪病的来源,推诿到流民身上,正拳打脚踢着。
同为苦难人,却要相互为难。
见到鲁达略显冰冷的脸色,常文忠立刻拔刀而出,带着几名手下冲了出去,喝止争乱,驱散人群。
片刻后。
“安济坊查得怎么样?”
走在路上,鲁达对常文忠说道。
常文忠按刀归鞘,平复气息后摇头道,
“毫无所获。据探子回禀,那安济坊干净得紧,甚至进了安济坊的病人,还真稳定了病情,不再恶化,一日日好转起来,不少人求着哭着也想进安济坊。”
鲁达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干净,便是最大的破绽。
那只筑基期的老狐狸,就在安济坊装病疗养,一身的狐狸骚味,怎么可能干净。
靳火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城里的老鼠,更多了,家家户户都遭了鼠害,而且有的老鼠都快成精了,居然懂得趋吉避凶,一察觉危险甚至会断尾逃生!”
常文忠脸色也有些凝重:“这些老鼠应该是从地下水渠出入,城中沟渠极深广,纵横复杂,这些老鼠通过沟渠和百姓家的鼠道,数日便可在渭州城打个转!若真是鼠疫,甚至有人借助老鼠,传播瘟疫,我等也极难抓住……”
说着,常文忠的目光看向鲁达。
术业有专攻,辟鼠之事,最适合的自然是狸奴了。
常文忠几人就记得,鲁达似乎跟一尊猫仙素有交情……
靳火目光骤然变得火热起来,
“鲁兄,可否传我撸猫之法?你是如何在尚未修仙之时,就跟那位猫仙缔结缘分的?”
常文忠也面露讪讪笑意,扭捏道,
“实不相瞒,我家也闹鼠患,不知鲁达兄可否借我那只猫仙?一日就好……”
鲁达斜着眼睛看了两人一眼,从鼻子里擤出一口冷气,道,
“洒家又没养猫,与那猫仙之间,也不过是人情世故,礼尚往来罢了。请猫降鼠之事,洒家有数,尔等返回军中,清点军械物资,准备好轻甲和马匹吧……”
鲁达抬头,便见天空仿佛被厚重的铅云紧紧束缚,阳光无力穿透。
风带着刺骨的寒意,悄无声息地穿梭在街巷之间,卷起落叶与尘埃。
鲁达语气沉吟道,
“旦夕之间,或就有剧变,让兄弟们做好准备吧。”
靳火两人隐隐察觉到鲁达话语中,那隐藏的波涛汹涌,顿时神色肃然。
“是!”
……
外城,上林署。
狗洞外漏风的门枢已经修复,杂草尽被白雪覆盖。
但看门的那只乌圆已经不见了踪影。
以鲁达现在的地位,已经不适合再爬狗洞了,恐辱了小种将军的脸面。
鲁达看了看朱墙,选择了土行。
他存想黄气,一念一想只见默诵‘太微玄真,内应六腑,见于无上,游于土穴’十六字真言,法力盈跃体表,只是轻轻朝朱墙一挤!
一股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拥挤之感,瞬间袭来。
但却并不难受,他还能隐约察觉到朱墙中各种微末土行道韵流动的节律,在朝反方向涌去。
他骤然意识到,土行这门蝇头小术,更多的是将土壤朝四周‘推去’,本体尚且无法完全做到和光同尘,即身体也化作土行道韵。
恐怕只有到了土遁,这等蚕头法术才能真正与大地合一了。
正土行,不知哪位砌墙的匠人,在墙里遗失了半截麻绳,属木,让鲁达勒得慌,不得不绕了几步路。
嗖!
鲁达从墙里穿出,便见原本宽阔的广场上,同样落满积雪。
偏殿中,燃有七八个火盆,所有狸奴都在围炉烤火。
鲁达在外等了等,似乎由于天冷风寒的缘故,没有哪位猫将愿意守门、负责通禀事宜,并无狸奴前来接见。
无奈之下,鲁达只有冒昧闯入殿中。
“唔,是上次送礼的那个两脚兽,嗯?这次你怎么打空手来的?”一只狸花猫停下舔毛,抬起头。
鲁达面色不变:“这次来得匆忙,不曾带礼,不知巨子大仙何在……”
听到没有带礼,狸花猫顿时失去了兴趣,趴了回去。
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漫不经心的指向一个方向。
鲁达拱拱手,朝所指方向而去。
但一番搜寻,却奇怪的并未发现巨子大仙显眼的身形。
正疑惑间,他猛地注意到角落里,有一只纯白母猫,正在哺育幼崽。
怀前有三只猫。
两小,一大,都背有花纹。
大的那个蛄蛹着,是一只肥硕的橘黄身影,正在三花啖奶。
母猫见到鲁达,目光中露出慈爱的神情,也不见外,岔开腿露出一个空档,示意鲁达享用。
鲁达沉默了下,微微抱拳:“多谢好意,在下心领了。”
说着,鲁达一把提起大橘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