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嵬霄便被浇成了个血人。
他软绵绵的,好似体无寸骨,陷入了无边黑暗与寂静里,顿时倒在地上,悄无声息。
横尸当前,鲁达也不在意,取出应杀袋,喝了两口新鲜的蜈蚣酒。
嵬霄是筑基后期的大修士又如何?
要是境界决定一切,那天下修士也无需修行什么法术、祭炼什么法器,也无论修行的是旁门左道,还是成仙道章了。
大家亮出境界道行,低者便引颈受戮,免去皮肉之苦;胜者便赢家通吃,也免去斗法之累。
打不打得过,要打过才知道。
而鲁达,却是敢向更强者挥棍者!
至于那阴阳消涨镜的破解之法……
还是鹤鸣宫的大师兄,李清风返回岷山时,当着李清岗的面,告知鲁达的。
破解之法,返璞归真,简单质朴。
同样只需一面镜子,铜镜、水镜、乃至寒光倒影,刀剑之身皆可。
没了嵬霄维持阵眼,这雷阵自然渐渐平息下来。
鲁达快速在嵬霄身上搜寻,除了阴阳消涨镜外,东西不多。
只有一两瓶常见丹药、几两碎银和一则有避雷之效的‘三山九侯藏身符’。
至于地穷宫的独特法门《地穷素心离神法》,嵬霄自然没有带在身上。
甚至鲁达猜测,此法只能神魂传授,临摹观想图,根本不会落于文字。
“咦,这是?”
突然,鲁达手指触碰到嵬霄的花旋襕衫腰摆处,触感有异,隐有夹层。
鲁达眉头一挑,手若刀锋,划开花旋襕衫,手中便多了一面好似某种传令功能的铜制令牌。
令牌由上下两块套合组成,两面皆刻着西夏文字。
“敕燃马牌?”鲁达认出此物。
敕燃马牌是西夏传达紧急军令时的信牌,有‘敕令驿马昼夜急驰’之意。
鲁达曾在老钟将军麾下当兵,接触过西夏人,在老种将军的要求下,甚至还学过西夏人的文字、语言、甚至暗号。
这敕燃马牌上,用暗语写着一行军情——
“孟朔七,通津堡南十里,请添兵,挂独角的海翅子,来一手攒儿吊的黏啃!”
对于修士来说,知识不会遗忘。
鲁达只是稍稍回忆,便认出了这敕燃马牌上,那些西夏文字的意义。
孟朔七,即一月初七。
通津堡,鲁达记得,此乃大通河以南,积石峡以西,大宋抵御西夏的边塞要冲战略之地,也是种师中等将领的大后方。
挂独角的海翅子,乃是化用了江湖中人使用的‘春点儿’,也就是各行各业不可宣之于众的术语。
海翅子,乃当大官的,挂独角,则是拥有独角的大官。
至于‘攒儿吊的黏啃’,则是心口疼的病症,也有暗杀之意!
所以,这些暗号连起来则是——
“一月初七,于通津堡南行十里,派遣精兵,暗杀种师中?!”
鲁达不由得心头大震,眉头紧皱,脸色阴晴不定。
嵬霄这厮本就是西夏党项人,跟西夏军有所来往,鲁达并不意外。
只是,地穷宫不是在跟刘延庆合作,共同抵抗西夏,意图夺回大通河吗?
谍中谍,又在暗戳戳搞事?
不过好在,现在距离一月初七,还有半月之久。
应当来得及……
鲁达虽然有些担忧小种将军安危,但此刻还有要事。
也就不再犹豫,收了敕燃马牌,抬头看向那屹立云霄之中,遥遥在望的地坛。
然后埋头赶路,行于沼泽之中。
此行,铁棍响处人头滚,只为杀人!
……
“好浓郁的雷霆之机,这是某种雷阵?”
“居然被强行撕破了……”
“何锟道友,这些妖魔,嘶……这是嵬霄?这些人不会也是你杀的吧?”
鲁达离去不久。
青烟弥漫,雷火未散的焦土上,先后快速掠来两人。
薛式由于中途去接应其余分散的道友,要晚来片刻。
他一来,就看到何锟立于嵬霄前,双手垂下,寸铁法身灵光闪动,那高深莫测的背影。
薛式分辨出嵬霄的致命伤,乃是被一股恐怖的劲力,从颅顶灌入,活生生打死的!
这残留的霸道气息、这触目惊心的伤势……
定是被修行神魔锻体功法的修士,一击毙命!
“何道友,你实话实说吧,你是哪尊老古董假扮的?”
“你伪装这么久,也辛苦了,还是速速恢复真身吧。”
“早说你有如此实力啊,那我等还设计布局作甚,直接打上去不就完了!”
薛式眼露精光,无比激动的看着何锟。
那火热的目光,几乎要将何锟融化。
何锟嘴角有些抽搐,闷闷说道,
“我刚来……”
“刚来就击杀了嵬霄,道友威武!”
“不是我……”
“哦我懂了,道友是想隐藏实力,关键时刻,再使雷霆一击?”
何锟沉默了下,有些疲惫。
他解释过啊,怎么大家都不信呢?
薛式道友什么都好,出身不凡、修为高深,天资心性都是一流。
就是爱脑补,思维惊奇……还是认死理的那种。
对于真正斩杀嵬霄者,何锟自然心知肚明。
恐怕就是那位来历神秘的万象老祖。
正是因为也修行了神魔锻体之法,何锟才更加清楚,这位万象老祖的法体金身的可怕!
那光是残留的神意,就有种让他如蚍蜉见青天之感。
“天下果然能人辈出啊,恨不得与此人物把酒言欢,坐而论道……”何锟面露神往之色。
……
地坛之上。
小青和奕君联手,闪电般与那神秘人交手数十招。
漫天剑光如雨后惊虹般绚烂夺目,寒斗真煞法光腾起亦是杀气腾腾。
三人法力互相碰撞,爆出一连串如同滚雷般的闷响,惊起层层澎湃气浪,吹得地坛上血色气息都卷散了干净,露出一具具化作白骨的妖魔尸体。
包括摸龙阿太在内,只有寥寥三四人存活。
但他们连插手进入战局的资格都无,只能在外围,堪堪维持平衡,抵抗血色气息的侵蚀。
噗呲!!
小青闷哼一声,将剑插入砖石之中,一路半跪着向后滑行十余丈之远,蛇尾猛地抵住地坛边缘,这才堪堪停下。
小青满脸平静的将嘴角血迹擦拭干净,双眼瞳孔狭长冰冷,泛着金色。
奕君同样不堪,身上赫然多了无数细小的伤口,鲜血不要钱似的流淌着。
她脸色苍白如纸,胸膛剧烈起伏,双眼却死死盯着那神秘人。
“可惜了,就差那么一点。”
神秘人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那被剑气洞穿的心脏、被寒斗真煞冻彻的双腿,有些遗憾,
“若你们再强一点,便能破了我的法术,踏过我的尸体,阻止祂的夺舍了。”
“可惜可惜。”
光线扭曲,众人意识恍惚。
那神秘人再次如法炮制,施展心素之法,将旧躯卷做人皮,挂在身后。
又是一具崭新的躯体。
见此,奕君不由得面露绝望之色,心中泛起浓浓的无力感。
而小青却又缓缓站起,青釭剑划过砖石,发出铮然清响。
她倚剑挺直了脊背,目光如剑锋般锐利。
体内妖力在此刻陷入剧烈的暴动之中,一股清晰可闻的血腥气传出。
小青的眼眸,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明亮过,光可夺目。
姐夫,你不能死。
我这就来,救你。
小青迎着那滚滚而来的血色气息,身影如轻风流云般游走,朝神秘人再次……
出剑!
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