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珈蓝寺赖氏?
袁术闻言,忍不住面露狐疑之色。
那群癞蛤蟆,除了赖老翁外,其余妖怪都入不了袁术法眼。
而赖老翁早就垂垂老矣,失去了血勇之气,除非是逼急了,哪里敢多放个屁?
可是,兵者,诡诈也,虚中有实、实中有虚。
那群蛤蟆精,既然敢如此高调,莫非还真藏有什么罕为人知的底牌?
“那位白神医的去向呢?”袁术转而问道。
李清岗摇摇头道:“今日辰时白神医才从西门离开,与往常一般无二。”
袁术等人自然不敢老寿星吃砒霜-找死,去监视跟踪白素贞这位金丹真人。
能做的,也只有在东南西北四处城门,派遣眼线蹲守悬赏的江洋大盗,顺便留意下白素贞的去向。
“不是白素贞出手,那又是何人?”
袁术沉吟良久,终究思索无果,只能传令下去。
一方面吩咐李清岗亲自去督察正月十五灯会之事。
此事才是关键,届时全城百姓都张灯结彩,就如同一座灯阵,覆了整个渭州城,人道气运大盛,任什么妖魔鬼怪,只要还未成就地仙之位,都得惶惶不可终日,甚至当场现出原形来。
甚至摆个什么九曲黄河连环阵,再演些‘子牙封神,吕祖斩妖’的灯戏,袁术只需凭借自己的知府身份,便可让金翅大鹏灯挂上阵头。
那真是大势在我,气运加身,神挡杀神了。
另一方面,则是由袁术的名义,放出瘟疫解药,抢夺病患功绩,能搏几分美名是几分。
李清岗离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垂花门外。
袁术端坐茶几前,慢悠悠品啄了一口龙园胜雪,这才胜券在握的轻笑道,
“权势果然是世上威力最大的法宝,只要‘借尸续运’之法还在,我便是渭州知府!大势加身,百无禁忌,何愁大事不成?!”
袁公祈在位时,一来是肉眼凡胎,不识法术之妙;二来是于还要顾虑几分清名威望,所以行事不敢过火,即便是与妖魔勾结,也是‘外包’出去,交给下面的人打点。
而现在,袁术自然没这个顾虑了。
袁术朗声大笑,绯红色官袍裙角随风轻摇,就如戏台上插满靠旗的老将军,嚣张得意。
……
“姐姐果然不对劲!”
今日是个好时辰,雨晴风暖烟淡,天气正醺酣。
小青鬼鬼祟祟躲在屋脊上,眯着眼,站在高处看着白素贞朝城外而去。
只见得白素贞发如墨染、唇似涂朱、肤白若玉,头上三爵钗,腰佩翠琅玕,打扮得那叫一个用心。
就好似今日不是去采药的,而是去私会情郎。
也就是白素贞施了个小法术,让寻常人下意识会忽视自己。
恐怕早就如仙女临尘,大街小巷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都挪不动腿了。
“奇怪了,姐姐可不是这样薄情寡义的蛇,此间莫非还有我不知的隐秘?”
小青左看右看,自顾自的说道。
小青能确定是的,肯定冒出来了个野男人,骗得了姐姐的芳心。
可是,以她对白素贞的了解,白素贞自然是万万做不出这等前夫刚丧,便有新欢的事情。
小青甚至产生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莫非鲁达没死?
否则,普天之下,何人能让姐姐如此挂念。
可是,小青可是亲眼看见鲁达葬身于云中君自爆之中的,这个万万做不得假。
想到这,小青心底涌出万分好奇,立即跟上,频频腾挪变幻身形。
对于小青来说,山下不比山上,更加热闹不说,还充斥着各种秽人耳目的浊气。
而且元宵灯会召开在即,莫说城里了,即便是城外官道、一路延伸出数十里地,都有附近的乡邻建立临时的茅店、卖灯的、卖狗皮膏药的、卖特产的……已经颇有几分灯会热闹的气氛。
小青为了避免露出马脚,一出城,就混迹在一群商贩中,甚至买了一对竹筐草鞋,挑着叫卖。
然她只是眼前一花,便见白素贞去而复返,站在自己面前。
“小青,你怎么又跟来了。”
白素贞目露无奈之色,伸出手指,曲弹狠狠给了小青一个脑瓜崩。
白素贞有心给小青一个教训,所以稍稍使了点劲道。
“哎呦!”
只听得小青痛呼一声,额头立刻就红肿了,她捂着额头慌张的解释道,
“姐姐,我没有跟踪你,也没有尾随你,我我,我只是在体验红尘,挑货叫卖。”
“那你说说,你这草鞋怎么卖?可有优惠?”
小青支支吾吾的,红润娇嫩的脸颊顿时都急红了。
“你呀你,性子顽劣,冲动易怒,早晚要吃大亏!回去吧!守着药铺,若有闪失,我定不饶你!”
说罢,白素贞一挥衣袖。
“呼!”
平地刮起狂风,这风又急又怪,凭空而起,却只有巴掌大小,竟直接将小青连筐带人吹起。却不波及一尘一砂。
小青只觉天地倾覆、头重脚轻,耳边只余风声,眼中事物快速变化作道道残影。
等再回神,药香袅袅,人声鼎沸,细碎的斜阳从天外投射而来,洒在针灸大铜人上,宛若给它镀了一层金光。
居然一晃之间,来到了保安堂。
“呀?少掌柜来了?”
“小青姐姐,今日是你来守铺子啊?”
绣儿在药柜前抓药,看到小青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瑞儿倒是很快反应过来,日积累月下,她俩也隐隐察觉出白素贞这姐妹俩并非凡人,说不定真是神仙下凡,所以此刻接过小青肩上的竹筐,又取来消肿膏,示意小青敷在额头。
“可恶啊!!姐姐总是如此专横,仗着自己法力高强,当年下山时如此,现在又是这样……等我后来居上,道行超过你了,定要翻手镇压!”
小青气鼓鼓的抄起衣袖,蹲在保安堂门口,一声不吭。
不就是守着药铺嘛!
守就守!
我可不是害怕姐姐!
只是单纯没有其他去处,反正闲着就闲着。
小青自我催眠着。
而没过多久,便见有街道司来人,清一色打扮,穿领白段子征衫,衣襟规整地用细麻绳系紧。
一来桂花街,就在搭木架子,在挨家挨户丈量门铺的面积、朝向。
无需打听,没一会儿功夫,整个桂花街就接到了官府的消息。
元宵灯会,要在桂花街举办!
官府出资搭建灯台,邀请城中所有商会钱庄,争夺灯魁。
官府更是耗资千两雪花银,抛砖引玉,编织一盏‘金鹏大翅灯’!
灯会?
金鹏大翅?!
小青顿时警觉起来,她目光一动,清风乍起,桂花树轻轻摇晃着,身形便消失在原地。
一名正在指挥工匠的小吏,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见耳边传来细微的声音:“独自一人到十步之外的巷子来,勿要声张,否则人头不保。”
与此同时,一股冰冷的寒芒,对准了他的心窝。似乎只要他有任何轻举妄动,便会身死当场。
这小吏脸色苍白,快步走到偏僻的巷子。
便隐约看见高墙上,有道青色的人影出现。
小吏赶紧埋头,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免得被杀人灭口。
只听得那人问道,
“姑奶奶我问你,这么多的灯不做,官府偏偏只做金翅大鹏灯,说,是谁的主意!”
“女侠……仙子,仙子饶命!小的是奉命行事啊……”
这小吏自以为是遇到了什么邪魔外道,吓得三魂七魄都快出窍了,哪里敢隐瞒,一五一十的道来。
“又是袁术这个狗官?阴魂不散就没完了是吧?!”
小青一听,顿时心底升起无明业火,三尸神狂跳。
不用多想,袁术搞什么金翅大鹏灯,定然是来恶心姐姐的。
“你等着,姑奶奶这就来宰你!”
小青抬头望浮云,一握青釭剑,便乘风而走。
不知过了多久,那小吏见迟迟没有动静,睁开眼透过指缝,见那青色人影早已不在,只见天空悠悠,白云其上,巷子入口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
这才宛若丧家之犬,怪叫一声,夹着屁股跑走。
但没过多久,小青又出现在闹市街口,提着剑,一脸茫然的打量四周,小脸呆滞喃喃自语,
“糟了,找不到路啊……”
……
将近中午,鲁达才慢悠悠转醒,简单洗漱,舒舒服服饱食一顿后,这才不慌不忙来到后山藏着砗磲的地方。
那玉梅灯和白陶博投的作用,鲁达来时的路上,倒是把玩、摩挲得差不多了。
玉梅灯或许是由于灯火曾被鲁达打散的缘故,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放在屋里,可祛除灰尘,窗明几净,再无频繁打扫卫生的繁琐之累。
还有微末镇宅辟邪的作用。
但问题是,鲁达若是不控制本我气血,随便立在一地儿,方圆数里的妖邪都吓得齐刷刷搬家离巢了,镇宅辟邪的效果,不比这玉梅灯好?
倒是白陶博投还不错,若是心念所想,便可成功投掷出自己想要的点数,倒是赌场出千必备之物。只是似乎,会折损自己的运气,事后会接连倒霉数日。
来到砗磲的隐藏处,黑君子早就趴在砗磲上面,还叼来一些绸缎棉衣,给自己规整出一个狗窝——昨夜鲁达不让它上床同睡,黑君子便担心这砗磲被其他人扛走了,连夜来此守护。
丢给黑君子一铁盆,里面都是猪蹄膀、牛棒骨等上等狗食。
黑君子在这边干饭,鲁达则绕着这砗磲转了一圈,寻思着怎么开壳。
传说中,砗磲汲取水中精华,内孕宝珠。龙宫甚至会把砗磲壳当作床,当做六尺白石匣,贮存奇物。
鲁达眼前这砗磲,更是不知生长多少年了,珍珠之大,恐怕有磨盘大小,值老鼻子钱了。刮点粉末可明目强体,包治百病;囫囵炼化了更能当做法器的粗胚,可谓是妙用无穷。
而且,最关键是,鲁达还没正儿八经吃过蚌精肉啊,也不知是何滋味,真的有传言中那般肥美多汁?
当然,最好还是不要来一出类似‘田螺姑娘’报恩的桥段了。
家有仙妻,鲁达已经吃不消了。
只是这砗磲似乎由于埋在掩骨塔有段时间了,暮气沉沉,好似已经要死不活的了。
鲁达饶了一圈,见这砗磲边缘严丝合缝,也没个进洞的地儿。
他紧握双拳,龙脊惊动,状若恨天无把,狠狠锤击在砗磲壳上。
轰隆!!
白色烟尘四散,地面都凹陷数分。而这砗磲的外壳,几乎毫发无损,只崩出了指甲盖大的边缘碎片,‘嗖’的一声攒射出去,贯穿了旁边的古木。
“这么硬?”
鲁达顿时有些牙疼,他这对老拳下去,就算是精铁也得四分五裂,便是那孽龙也得挣裂鳞甲吃痛出个声啊。
怎么到了砗磲这里,就如泥牛入海了。
按这个进度,想把砗磲给锤开,不得到猴年马月去了?
“小贝壳小贝壳,你可开了智,会说话否?”
“你莫要害怕,洒家不是坏人,一生行善积德,谁提起洒家,都得夸一句急公好义,豪气冲天。”
“你且速速把壳张开,让洒家进来看看究竟。”
鲁达蹲下身,在砗磲壳上温声细语的说着。
但这砗磲一动不动,似乎压根没听懂鲁达的话。
“你这厮敬酒不吃吃罚酒,黑君子?!”
鲁达勃然大怒,猛地起身,看向不远处,把狗盆舔得锃亮发光的黑君子。
黑君子打了个饱嗝,一脸严肃:“在!”
同时默默想着,今早的饭菜有些咸了,容易掉毛,得找个机会,委婉提醒下鲁大人。
鲁达道:“速速取柴生火,洒家要烧烤砗磲!”
“好咧!”
黑君子颇为兴奋,麻利的上山取柴。
它本就是青川犬,擅行走,再复杂坎坷的地形,也是如履平地。
那板獠牙更是堪比锉刀,什么手臂儿粗的枝丫、什么松柏翠木,都不够它一口咬的。
没多会,便架起柴垛,将砗磲置于其上。
鲁达吐出一缕火苗,沾柴便燃,初时小,只有巴掌大。
几息之后,便熊熊燃烧起来,黑烟滚滚,火蛇翻滚,热浪扑面。
那砗磲之上,蓦然出现隐约的微光,还布满了玄妙的符文。
“嗯?禁制?”
鲁达看到那一闪而过的符咒微光,目光骤缩,心中一动。
天然的砗磲哪里会有阵法禁制,看样子,这砗磲是被人故意镇压于掩骨塔的。
随着‘咔嚓’一声脆响,那禁制在火焰的舔舐下,清脆破碎。
这砗磲终于,露出了一丝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