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43章 北沆南漭,西荒东沃(1 / 1)过电过敏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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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耿煊的提醒,樊大馆主没有回应,目光却看向铁作的顾大匠。

耿煊也循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笑道:“看来顾大师与安乐集吴家的交情不浅啊。”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顾大匠已经感觉浑身发毛。

现在被耿煊这么当众问了出来,更是有种被架到火上烤的感觉。

他连忙摆手道:

“没有的事,也就此前有过一段时间的合作,交往频繁了一些。

不过,这事现在已经翻篇了。

我和吴家已经许久未曾联系,更不存在所谓的交情。”

“合作?什么合作?”耿煊却好奇的问。

“呃……”顾大匠迟疑了一下,似乎下意识的想要为客户保密。

不过,他的职业道德也就让他迟疑了一下,便很干脆的道:

“吴家需要一大批高品质的甲胄,因为数量多、要求高,还催得急,不是一般匠人能够拿下的,只能分散在各处寻找大匠下单。

我先后锻造了二十几套,赚了点血汗银,我们的关系,也就仅止于此了。

他们将甲胄拿走之后,也再没与我有过任何瓜葛。”

耿煊点头道:“你替他们打造的甲胄,就是玄幽铁骑所需要的人甲和马甲吧?”

“……是的。”

顾大匠应了一声,见樊大馆主和耿煊都没再说什么话,就转身与其他坐馆一起走了。

只不过,朱翼却不知何时已经贴到了他的身旁,随他一起离去。

……

待其他坐馆都离开之后,樊綦看向耿煊,直接问道:

“阁下这次大张旗鼓的登门,不知有何指教?”

耿煊却问:“对于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你有多少了解?”

樊綦看了看耿煊,目光又在方锦堂、戚明诚两人身上扫过,沉声道:

“你们这是打算跟我彻底摊牌了?”

“可以这么说。”耿煊道。

康乐集近在咫尺,不可能真当他们不存在。

既如此,干脆主动将其拉下水得了。

即便无法并肩作战,至少也要确保不会在背后捅他们刀子。

樊綦不说话,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耿煊道:

“你或许已经猜到了,安乐集丢失的那批药材,就是方大馆主和戚大馆主联手做的。

当然了,我在这里面也做了一些小小的贡献。”

听了这话,方锦堂、戚明诚平静的脸上也终是出现了明显的波澜。

樊綦的目光却是一凝,而后,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扫过。

只听他道:“若我没记错,清源集和三通集的结盟,是发生在安乐集吞并百源集之后吧?”

而百源集外那场针对安乐集车队的凶杀,以及那一批失踪的药材,则是促成此次事件的直接导火索。

现在“苏瑞良”却说这事是戚明诚与方锦堂做的,这不是倒果为因么!

被挑出如此明显的破绽,耿煊却只是微微一笑,道:

“大馆主不会以为清源集与三通集的结盟,真是因为那么荒唐的理由仓促促成的吧?

事实上,早在安乐集吞并百源集之前,面对安乐集吴家的强势,有感于势单力孤,戚大馆主与方大馆主暗中早就有了默契。

你们听到的那次结盟,不过是借着安乐集吞下百源集这个契机,两家光明正大的走在一起而已。”

旁边的方锦堂、戚明诚听到这番说辞,眼皮都不受控制的狂跳了一阵。

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记忆的可信度。

樊綦的目光在两人身上都停了片刻,轻轻点头,却不知道他对这番胡扯究竟信了几分。

不过,有一点他倒是确认了,即三人现在已经组成了一个“反安乐集吴家联盟”。

耿煊继续道:

“当然,这不是我今天要说的重点。

重点是我们将那批药材全部炼制成了补血丸、精元丹、安神丸等各类药物。

由康乐集附近这八家里坊合力,以范宏盛这位由大馆主您亲自点头确认的,康乐集车行会长为首,通过‘东五集’车行渠道快速分销到了周边集市。”

现在,樊綦已经没心思琢磨面前这三人在百源集外的那场专门针对安乐集车队的事件中到底都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他只觉自己的裤裆里被人强行塞了一坨又黄又稀的恶心玩意儿。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事兜兜转转,居然还和自己沾上了边!

不过,很快樊大馆主就意识到,自己的恶心感还是来得太早了一些。

更致命的还在后面!

“就在前些天,八家里坊才刚将最后一批药酒卖完,准备运银离开‘东五集’,返回康乐集之时。

安乐集吴家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有人在安乐集、百源集大规模、有组织的售出各类丹丸药物。

并基本确认,这些丹丸药物所用药材,就是他们在百源集外丢失的那一批。

这还得了?!

安乐集吴家当即就发动全部的力量寻找,很快就顺藤摸瓜,锁定了正准备运银返回康乐集的里坊车队。

当时已经纠集起安乐集内一批精锐力量的吴有信,当即就率着他那一支鼎鼎有名的玄幽铁骑衔尾追击,要赶在这批运银车队返回里坊之前将其截住。”

说到这里,耿煊摇头叹了口气,道:

“只可惜,他们在经过一线峡的时候,实在有些不小心,落了个全军覆灭的下场。”

一路聆听下来,樊大馆主的脸色也是一变再变。

到了最后,当耿煊轻描淡写的说出“全军覆灭”之时,樊大馆主的表情终于完全扭曲了。

“玄幽铁骑一百五十人,包括吴有信与另外四名炼髓境界之人。

以及后勤车队一百二十人,总共二百七十人,一个不少,全都折在了一线峡之内。”

除了在一些局部细节上做了一些艺术化加工,耿煊将事态的大体情况全部和盘托出。

也不管樊綦这个当事人是个什么心理状态,就这么强行怼到了他的面前。

面容完全扭曲的樊綦再也不去做什么表情管理,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耿煊,恶狠狠的道:

“所以,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你们给吴家下的一个套。

包括故意找永安坊、万福坊这些里坊合作,也是想以此诱使吴有信一行人通过一线峡。

你们早就将一线峡打造成了坑杀玄幽铁骑的陷阱!”

樊綦一边说着,眼神变得越来越锋利,就像是要靠眼神在耿煊身上戳出一个个窟窿出来。

“你现在还想强行拖我下水!”

耿煊对此,没有回应。

反而问:“你可知道,在这件事上,我为什么会与方大馆主、戚大馆主合作?”

听到这话的樊綦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眼神开始变得有些古怪而微妙起来。

随着这种变化,他眼神中那种强硬锋利的成分倒是渐渐收敛了起来。

“我知道的。”樊綦道。

“哦,你知道?”他这回答,倒是让耿煊好奇起来。

“因为你是一个好人。”樊綦淡淡道。

“哈?!”

前世今生,第一次被人发好人卡,还是被一个中年男人发好人卡,耿煊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樊大馆主那过分新奇的答案,不仅让耿煊有些傻眼。

便是站在耿煊身后,一直努力降低各自存在感的方锦堂、戚明诚二人,也都是瞪大了双眼,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樊綦一副我已经将你看穿的眼神,淡淡道:

“其他人或许以为你这么做有什么天大图谋,可我知道,你只是嫉恶如仇,想要铲除那些毒瘤而已。”

“啊——哈哈——哈哈——”

面对如此“天外飞仙”的一招,不知应该如何应对的耿煊打了两个哈哈,扭头看向方锦堂、戚明诚二人。

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

“当真是没想到,樊大馆主对我居然是如此的了解。”

说着,耿煊再度看向樊大馆主,道:

“这都已经是几天前发生的事情了,而现在又有了一些新的情况。

因为吴有信一行人多日未曾传信回安乐集,吴益安排了几个人前来寻他。

昨夜,他们强闯宜良坊,被留下了三个,逃走了两个。

想来要不了多久,吴益就会知道,吴有信一行人已经全部遭遇不测。”

听到这里,樊綦只是眸光闪动,却已不想再说话。

他第一时间就想明白了,那逃走的两人,哪里是真的逃走,分明就是被故意放走的。

“苏瑞良”,方锦堂,戚明诚这些人,就是要让这两人将消息传递回去。

这是坑杀了吴有信一行人还不知足,还要继续将安乐集吴家往死里坑啊!

心中了然的他看向耿煊,问:

“你这次登门,就是为了与我说这些?”

说着,他当即也将自己的态度摆在了明处。

“你们故意拖我下水也好,有意往我身上泼脏水也罢。

不管怎样,你们和安乐集吴家的事情,我都不会去掺和的!”

耿煊笑道:

“放心,你想掺和进来也没你的位置了。

……安乐集吴家这块肥肉就这么大,多一个分肉的,你愿意,方大馆主、戚大馆主还不乐意呢。”

方锦堂、戚明诚二人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樊綦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再次看向耿煊,狐疑道:

“这些事,你才是真正的主导吧?……那你今天登门,又是为了什么?”

耿煊却问:

“你觉得,吴益在得到这边的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

樊綦怔了一下,见“苏瑞良”问得认真,他也认真思考了起来。

“首先,当然是要真正确认吴有信这些人的情况……我想,一线峡那里,你应该给他们留下了足够多的线索了吧?”

耿煊笑而不语。

樊綦心中一边想着,继续道:

“在基本确认了一线峡的那些线索后,他一定会发动更多力量,寻找更多的线索。

要不了多久,清源集和三通集,一定会有许多或明或暗的探子出没,挖掘更多信息。

……我想,你们应该已经故意留下了许多破绽等待他们的发现。”

耿煊依旧笑而不语。

“在发现这事是清源集和三通集故意设下的陷阱之后,愤怒的吴益一定会纠集所有的力量进行复仇!”

“你觉得事情推进到这一步,大约需要多久?”耿煊问。

樊綦一怔,不知“苏瑞良”为何要问自己这个,但他还是站在集市大馆主的角度想了想,结合吴益现在能够调用的资源和人手,缓缓道:

“时间最快,不会少于十天。

最慢,也绝不会超过一个月。

……无论如何,一个月之内,吴益必须对此事做出回应!”

耿煊点头,这和他想的情况差不多。

于是他又问:

“那你觉得,这期间,吴益有没有可能再做一些别的事情?”

虽已经不知道这“苏瑞良”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但樊綦却已经有了一种感觉。

这很可能就与“苏瑞良”三人这一次的登门有关!

于是,他皱眉将“苏瑞良”所说之事在心里来回倒腾,一边将自己代入吴益的角色,想象他接下来有可能会采取的行动。

忽然,他的心中灵光一现。

“吴益很可能横穿赤乌山余脉,亲自去一线峡寻找线索痕迹。

……既然已经到了一线峡,来八家里坊查看一下情况,也是很有可能的。

这八家里坊虽然只是钓鱼的饵,可毕竟还是与此事直接相关。

若是真让他进入这些里坊内部,他很可能会意识到,这里有一个针对他的陷阱!”

说到这里,樊綦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

因为他已经隐约意识到,这次“苏瑞良”三人登门,到底要做什么。

耿煊轻轻拍手,道:

“大馆主真是机敏,这个破绽一下子就被你看出来了。

你应该可以想到,这个时候,我是不能与吴益照面的,甚至不能让他意识到这件事还有我的存在。

方大馆主、戚大馆主,同样都不适合在里坊露面。

可除了咱们三个,若吴益铁了心强闯里坊,凭范宏盛、魏万宗他们是挡不住的。

我就想着,劳烦大馆主帮个忙。

若吴益、或者安乐集派出别的炼髓境横穿赤乌山,要与里坊为难,您出面把他们挡回去。”

樊綦脸色难看的到:“我说了,你们与安乐集的事情,我不会掺和!”

耿煊惊讶道:

“这怎么能叫掺和呢,这里可是康乐集的地盘。

安乐集的人来这里搞事,这明显是侵过界了。

这个时候你都没有一点表示,缩在康乐集内当乌龟,你让其他集市的大馆主如何看你?”

“缩在康乐集内当乌龟”,这话从耿煊嘴里出来得轻巧,却如同一颗铅球直接砸进了樊綦的体内。

他当即就差点气炸了肺。

“你可以跟吴益明说,你不会掺和三通集与安乐集的矛盾,但也绝对不会允许事态在康乐集范围内扩大。

无论是安乐集的人,还是三通集的人,都不能在康乐集的范围内撒野。

我想,这才是你身为康乐集大馆主应该表明的姿态!”

“你说了不掺和,可你若纵容吴益在康乐集的辖境内行凶,这难道不是公然站队安乐集的行为吗?

从百源集那支车队到现在,安乐集死了多少精锐?损失了多少炼髓高手?

现在的安乐集,值得你忌惮吗?!”

“……”

樊綦铁青着脸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将该说的全都说了,耿煊也不等樊綦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起身就往门外走去。

方锦堂、戚明诚二人转身离开前,都忍不住看了樊綦大馆主两眼。

见又一位大馆主“受害”,他们心中莫名愉悦。

就在耿煊即将踏出大门之际,樊綦忽然道:“等等!”

耿煊顿步转身,笑道:“大馆主这么快就想通了?”

樊綦对这个问题,却是听而不闻。

而是问道:“阁下行事如此随心所欲,肆无忌惮,就真不担心踢上铁板?”

耿煊一愣,而后笑道:“那就等踢到铁板再说吧。”

樊綦看着耿煊,忽地再问:“你认识许象风吗?”

耿煊奇道:“这是何人?”

樊綦“好心”的帮他科普道:

“金沙帮的帮主,据说至少有着炼髓巅峰的实力,却没有一点身为高手的自觉,即便面对比他弱得多的人,能下毒就下毒,能偷袭就偷袭。

是个有着蝮蛇一般心肠,却又有着狮象一般力量的狠人。

……咱们康乐集上一位大馆主,就死在了他的手中,死得挺窝囊。”

耿煊心中一怔,若有所悟。

面上表情却没什么特别变化,反而疑惑道:

“这金沙帮怎么与康乐集扯上关系了?你们得罪他了?”

樊綦继续“好心”的科普道:

“这金沙帮平日里活动在漭江之上,从与皓州交界的江段开始,至下游的漻水口为止,漭江这一段的水上交通基本都被他们把持。”

“金沙帮的总部驻地在金沙湾,每年雨季,金沙湾环境恶劣,很多女眷都会散入沿江各处集市避暑。

咱们康乐集距离南面的漭江不足百里,毗邻赤乌山,不仅景致不错,许多地方更是非常凉爽。

金沙帮因此也将康乐集当成了诸多备选之一,在集外专门择地建了一座绿漪园。

今年雨季,许象风的两个女儿就选择来绿漪园避暑。

许象风还专门跟当时的大馆主打过招呼,让他照顾一下。

然后,她们在一群纨绔子的撺掇下,长街纵马,最后却酿成了震惊康乐集上下的惨剧。

许象风的一个女儿,更是死在了这场意外之中。”

耿煊心中补充道:“她叫许念薇。”

樊綦的话,还在继续。

“……本来,在亲手杀掉大馆主,连同将那些纨绔子也一起送走,给他女儿陪葬之后,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本来就是一场意外,总不能因此将整个康乐集杀个鸡犬不留吧!

可现在,随着你的折腾,你的名声必然越来越大。

你说,要是让许象风知道,康乐集还有你这么一号人物藏身。

还是一个嫉恶如仇,见着不平事就想管一管的烂好人,他心中会如何想?

还会不会以为那场将他一个女儿搭进去的惨剧,真就只是一场意外?”

耿煊惊讶道:“我现在能有什么名声?不至于已经入了这位许大帮主的耳朵吧?”

樊綦道:“现在入不了,可如你这般折腾,都不需要太久,等这次你设局坑害安乐集吴家一事结束,那是一定会被许象风留意到的。

绿漪园最初虽只是为避暑而建,可这些年下来,也变成了金沙帮插入这片区域的耳目眼线,常年都有人驻守,会定期将周边信息整理上报。

若发生特别重大事件,他们一定会紧急上报!”

耿煊点头,脸上露出恍然神色。

对樊綦拱手道:“多谢大馆主替我解惑,你若不说,我都不知道附近还有这么奢遮的人物!”

本来,耿煊还想问问这绿漪园到底在哪里。

但想了想,他觉得这种小事就不需要劳烦樊大馆主了。

所以,对樊綦拱了拱手之后,耿煊便迈步出门。

很快就与方锦堂、戚明诚三骑纵马离开了康乐馆,返回万福坊。

在骑上马的那一刻,耿煊心中还在琢磨樊綦最后透露的这些情报。

樊綦的本意,大约是想借金沙帮的势头压一压他的气焰,让他做人不要太嚣张。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不能治你,总有能治得住你的人!

不过,耿煊心中,却还是对他的提醒表示了感谢。

耿煊此刻想的,也不是金沙帮主许象风注意到自己之后,有可能的后果。

而是在金沙帮乃至整个漭江之上。

九州有两条最负盛名的大河,说它们塑造了九州的基本格局,一点都不夸张。

一条名为沆河,在北。

一条名为漭江,在南。

都发源于极西之地,横贯九州,一路向东,奔流大海。

忽略那些局部细节,一条沆河、一条漭江,将九州分割成三大块。

幽州、玄州、旻州,由西向东,位于沆河以北。

皓州、元州、苍州,由西向东,位于沆河以南,同时也位于漭江以北。

而朱州、炎州、阳州,由西向东,位于漭江以南。

金沙帮掌控的漭江航段,上游止于元州与皓州交界之地,下游止于漻水口。

也就是说,元州与南面炎州的过半航道,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不仅如此,赤乌山周边的里坊“靠山吃山”,漭江沿岸同样不乏大量“靠水吃水”的里坊。

而金沙帮,就是这些人的天。

相比于无忧宫,这是另一种意义的强大。

耿煊心中琢磨着这些信息,直到三团红气快速朝他迎面扑来,快速没入他的眉心,一段又一段信息在脑海中浮现,他的心思这才重新回到现实。

【捕获余气,是否炼化?】

【捕获余气,是否炼化?】

【捕获余气,是否炼化。】

“是。”

“是。”

“是。”

快速炼化这三团余气,耿煊再次收获了七十四点红运。

黑运收益为零,颗粒不进。

【红运:609,黑运:618】

……

三人重新回到万福坊,在魏家大院前下了马。

耿煊将玄幽马交给旁边的滕宇,看向旁边欲言又止的戚明诚,问:“你有话说?”

戚明诚赶紧摇头,可缓了一下,他又忍不住问:

“那件事我也听说过,不会真的和你有关吧?”

“你觉得呢?”耿煊反问。

“……一线峡那么大的阵仗你都弄得出来,在一段路上做点手脚,还不是手到擒来?

所以,这件事对你来说,只在于想不想做,而绝非做不做得到!”

顿了一下,戚明诚道出了心中想法。

“那你还问我?”耿煊道。

“……”戚明诚瞪大了双眼,见耿煊往里走,他赶紧跟上,道:

“这次吴家一事结束之后,咱们还是各走各道吧,我年纪大了,真的经不起折腾。”

耿煊笑着点头,不置可否道:“到时候再说吧。”

说着,没再理会一脸复杂纠结的戚明诚,看向重新聚来院中的魏万宗、范宏盛等人:“我已经安排好了,咱们随时都可以出发。”

很快,一行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了万福坊。

原本,在内心杀意的驱使下,耿煊是要尽己所能,出动所有力量的。

但在范宏盛等人的劝说下,将所有本地元州马都留了下来。

卖给里坊的九十七匹玄幽马,全部出动,魏万宗、范宏盛等人亲自策马在前引路。

而耿煊亲率的玄幽马队,脚步轻快的跟随在后。

八十名骑手,以洪铨、程辉、谢航为首的巨熊帮众出动了十九人,其余帮众还是留在万福坊看家。

另外从吴有信的后勤车队俘获的、已经有过一次共同行动的顾老四等二十人也随队同行。

此外,耿煊还根据红名程度,从浓到淡,由高到低,在方锦堂率领的那支马队中,又遴选了三十四人。

外加方锦堂、戚明诚,以及另四位出身于三通集、清源集的炼髓境高手。

一行八十骑脚步轻快的跟随在后。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全由玄幽马组成的马队便已经通过了一线峡,继续向着“东五集”方向极速狂奔。

又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浩浩荡荡的马队就已经进入了“东五集”之一的昌安集的辖境之内。

这也是东五集内,距离“南四集”最近的一个集市。

从这里开始,赤乌山余脉东延之势已渐渐停止,若要继续去三通集或者其他“东五集”,就要开始向东偏北转向,渐渐地,会变成完全向北而行。

然后,在三通集与清源集之间,道路又会渐渐由北向西。

而“北八集”之一的百源集,基本已在清源集的正西方。

不过,行到此处的队伍,并没有沿着熟悉的道路偏北转向,没有试着接近昌安集的集市,而是一路向东行去。

马队又向东行了大约一个小时,将昌安集甩在一百多里的身后。

此刻,时间正午刚过,也就大约下午一点左右。

马队在一片开阔的空地停了下来,队伍将在这里休整一个小时左右。

马队刚一停下,便有人利索的将所有玄幽马背上的负重尽数卸了下来。

开始将玄幽丹捏碎拌入精料之中,准备队玄幽马进行投喂。

每匹玄幽马背上的负重,包括一整套甲胄,一些备用武器,以及可供每匹玄幽马一日之需的马料。

所有负重的重量,全加起来被严格控制在了两百斤以下。

等到这一餐食用之后,每匹玄幽马的负重还会降低二十多斤。

之所以如此安排,自然是为了赶时间。

若是让玄幽马驮着马车赶路,便是空车,负重并不算大,玄幽马的速度也提不起来。

不是玄幽马的问题,而是马车的问题。

即便完全忽略风阻的问题,以马车的结构,若是被玄幽马拖着在荒野中全速奔跑,非直接给拖散架不可。

任由顾老四等人与里坊中人挟着马料在一匹匹玄幽马中忙前忙后。

耿煊站在一片荒草丛生的岸边,看着大黄领着八小在前方干涸的河床奔跑玩耍。

这是,耿煊感觉身旁有异,扭头看去。

却见柴爷提着一个布袋来到旁边,耿煊好悬才忍住没有露出一个“耿煊式”的微笑,而是向他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柴爷将手中布袋递到耿煊面前,耿煊道了一声谢谢,也就顺手从袋中取了两张今日新烙的肉饼。

见“苏瑞良”毫不见外的直接啃了起来,柴爷一张老脸上绽出一个菊花一般的笑容,道:

“苏帮主,这些日子,真的是麻烦您了。”

耿煊点头,收下他的感谢,并没有说什么一点小事,不需介意的客套话。

以他对八家里坊的帮助,完全担得起这一声感谢。

这时,柴爷站在旁边还没有走,而是看向远处干涸的河床方向。

在那里,大黄和八小正在追逐玩闹。

耿煊心中有些无奈。

此前,他已经尽量避免让大黄与常平坊的人照面,但他这一次不可能将大黄与八小单独留在万福坊,被注意就注意吧。

何况,经过大量红运的加持,又经历了一次分娩和蜕皮。

相比于原来在万福坊的时候,大黄不仅变高变大了一些,体态也更加矫健年轻,精神气更是有着天壤之别。

即便如陈荣山这样的近邻看了,最多也只是觉得有些似是而非的熟悉感,绝不至于将其与前身家中那条跑山犬视为同一只。

看着前方干涸的河床,耿煊干脆将刚才心中所想的问题问了出来。

“柴爷,您年纪大,我请教您一个问题。”

柴爷立刻收回了目光,赶紧道:“当不得您一声爷,有事您尽管问。”

耿煊抬手指了指前面干涸的河床,问:“这与百源集外那条古河床,应该是同一条吧?”

柴爷点头道:“是的。”

耿煊轻轻颔首,又道:“以前这河里还有水的时候,这片荒野应该不是现在这般模样吧?”

柴爷再度点头,眼中露出回忆神色。

道:“据我听来的传闻,这条大河没有断流之前,这两岸可是肥沃得很,有不少专门从事耕作的里坊在这里扎根。

当时,我们要与外面结亲,根本不需要千里迢迢赶去月露原,就近就能够解决。

直到这条大河完全断流,两岸以耕作为业的里坊,有一少部分留了下来,融入到了周边靠着赤乌山赏饭吃的里坊之内。

当时,常平坊就吸纳了不少,更多的则东迁去了月露原。”

说到这里,柴爷连连摇头,脸上露出些许怜悯的神色。

“这都是好几百年前的旧事了,据说当时许多人都生活在地下,在地上活动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那场巨变,这大河两岸的里坊人丁,据说有一大半都因各种原因死掉了,没个结局。”

以另一个身份再次听柴爷讲古,对耿煊来说,这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不时的便轻轻点头。

直到柴爷一段话结束,没再继续开口,耿煊这才道:

“可据我所知,这大河断流,仅是上游一次山体滑坡,堵塞了其中一段河道而已。

这下游这么多人丁……以前就不说了,那时候生活在地上危险,一个个不敢露头。

可最近这一两百年,就没人想过将这河道重新疏通吗?”

在耿煊想来,这是一件非常顺理成章的思路。

他可是能在一两个小时之内,就在一线峡人造出两场“天灾”的人物。

即便撇开他这种开挂的存在,同样撇开那些与他一样,也修炼过“地行术”之人的特殊贡献。

这在他想来,同样不算一件多难的事情才对。

听了这话的柴爷看了耿煊一眼,摇头道:“河道疏通确实不难,可是,谁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嗯?”耿煊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你想啊,一旦这河道重新疏通,这大河两岸,原本的千里荒原,将重新变成千里沃土。

可对于出力疏通之人来说,他能得到多少呢?

以现在元州的局势,是绝不可能容许这样大一片产粮地落入某一个势力手中的。

所以,最终的局面,只能是各种各样的势力一哄而上。

里坊的,集市的,各个帮派行会的,一个分一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直到最后一口被分食干净。”

“既然是这样的结局,谁又会出面来做这种事情呢?”

“呃……”

这个理由很好,很强大,耿煊完全无言以对。

一个小时的休整时间很快过去,马队越过干涸宽阔的河床,继续向东而行。

而自从越过河床,进入东侧的荒野之后,随着马队继续向东疾行。

只从沿途所见种种,就知道大地中的水力越来越充沛,荒原一点点变得更富生机,更加肥沃。

在大约下午三四点左右,马队便从杂草丛生,无人打理的荒野进入另一片天地。

周围是高低错落的田野,田野之中,三三两两分布着衣衫褴褛,在这寒冷冬季,用着木制,或者石制的农具在田野中耕锄的男女。

即便以耿煊敏锐的目力,也很难从这些男女身上看出太多的区别。

除了可以分辨是男是女之外,其他的特征,几乎都是模糊的。

他们似乎共用着同一张脸。

几乎一般无二的干瘦身材,一般无二的枯黄面容。

一般无二的机械式动作,一般无二的麻木神情。

直到耿煊他们这一支气势煊赫的马队从他们身旁的大道疾驰而过,这样巨大的动静才将他们从麻木机械的劳作中惊醒。

他们呆呆地停下了手中活计,扭头看向马队的方向,空气似乎凝固了几息。

然后,他们麻木的脸上终于变得生动起来。

一个个脸上都露出恐惧到极点的神色。

有的丢下手中农具,撒丫子就往远离马队的方向狂奔。

一边卖命的狂奔,嘴里一边呼喝着意义不明的言语。

似乎在向远处示警,又似乎只是在单纯的发泄心中极致的恐惧。

有的被吓得根本走不动道,手杵农具,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完全傻了,有的则直接吓瘫在地上。

凭着敏锐的目力,耿煊甚至发现不少人胯下已经在淅淅沥沥的淌水了。

对此,耿煊做出的唯一举动,就是让玄幽马跑得更快一些,争取让整支马队尽快通过这片区域,减少对这些人的惊扰。

在快马通过之时,耿煊也扭头看向那些逃跑之人的方向。

在距离这片田野大约两三里地的位置,有大量屋舍存在。

不过,那些屋舍修建的似乎颇为随意,既没有统一的规划,也没有合理的营造。

有的“房屋”,干脆就是用一些歪歪扭扭的树枝做骨架,再用干草作为墙壁和屋顶,这就是所谓的“房屋”。

这种房屋,也就冬天的时候还能用一用。

一到雨季,直接就要散架。

不过,对这些“房屋”的居住者来说,他们需要的,或许也就是撑过这个严酷的冬季而已。

这边的动静,显然也吸引了那里人的注意,陆续有人从一间间房屋中跑出。

不过,当他们远远看见一百七十多匹玄幽马组成的恐怖马队之时,有的直接缩回屋里,有的干脆向着更远处逃遁。

很快,马队就快速经过了这片区域。

耿煊问旁边的柴爷:“这便是月露原的里坊?”

柴爷摇头道:“里坊再差,也没到这个程度,这些都是游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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