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黑运劫数’的另一种爆发方式吗?”
看着邓山轻手轻脚的退出房间,耿煊心中却还在想着刚才炼化的那五团余气。
从这五人的名字,以及他们各自提供的红运点数,耿煊心中基本有了判断。
这五人大概率是一家人。
而且是一家没有修为的普通人。
他们的余气能够被自己的“燧珠”捕获,那自然只能是“自己人”动的手。
也就是说,某一个,或者某几个巨熊帮众,亦或者临时帮众,将这一家五口给杀掉了。
这五团余气在涌入“燧珠”之前,几乎前后串成一线,这说明这五人的身亡是前后脚的事,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上路。
无论是现在已由扎络等人掌控的前哨营地,还是“赭红眼”盆地内存放的董观用于发动大战准备的巨量物资,还是上千挖掘者加班加点,竣工在即的,可贯通两州之地的隧洞通道。
都是扎络在认主之后,第一时间告诉耿煊的。
这说明扎络非常清楚这些信息的重要性。
耿煊同样清楚。
所以,在清源集战事刚刚结束,还有大量首尾没有理清的重要关头,他就立刻亲自带队,率着最精锐的一批力量动身北上。
目的就是要赶在“巨熊”失败的消息传回之前,先一步将此间一切控制起来。
对于自己走后,清源集,以及其他有着大量“自己人”的地方遭遇重大变故,耿煊也是有心理预期的。
而且,他心中还有一本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帐本”。
每一次增加临时帮众,壮大自身,都会增加白运,也会有相应的黑运散逸而出,化作新的劫数酝酿。
且从黑运散逸而出到劫数出现,并不是即时响应,而是有一个“酝酿期”。
这个“酝酿期”有长有短。
既要看黑运在“劫数链条”中的反应速度。
比如无忧宫有人觉得还不够,还要继续加大对他的打击报复力度,于是撺掇“巨熊”这些精锐铁骑下场,将月露原的大量游侠儿坑入局中,等等。
黑运劫数在这样的链条中传动,本身就需要时间。
再一个,还要受制于客观现实的种种条件约束。
比如,“巨熊”决定从“北八集”大量征集炮灰,到完成征集,将这些力量真正攥入手中,徐家的援军要从元京赶来战场……这些也都需要时间。
对于这些规律,耿煊基本已经把握的比较透彻了。
而自从来自月露原的,超过三千名游侠儿援军下场之后,周边可供“巨熊”和无忧宫等敌人“压榨”的力量,几乎彻底枯竭。
与己方正面对战的“巨熊”手中的兵力,再没有得到任何增加。
清源集战事从那一刻在耿煊心中就算是画上了句号。
但在这种情况下,耿煊还在持续收获新的白运。
包括扎络等人认主。
将投降铁骑,以及徐家重剑士等紧急编入规模扩增的玄幽铁骑,并将之转化为临时帮众。
还有安排去“北八集”的六百战兵,有一半也是从“北八集”降兵紧急转化而来的临时帮众……
林林总总,按照耿煊心中的“账本”。
从“巨熊”手中兵力达到极限,再没有新的劫数用这样的方式展现出来之后,耿煊手里已经有五十点到六十点“黑运劫数”没有爆发了。
而整场清源集战事,从自己在抵达清源集之后大规模巨熊纳新,冯煜等人成为正式帮众,增加六十五点白运。
局面瞬间“失控”,吴益迅速失去战场主导权,徐蓬等徐家援军,以及“巨熊”等董观精锐下场。
到后面耿煊又通过吸纳临时帮众的方式,每一次白运增加,无忧宫的出手就豪气一分,“巨熊”手中兵力就扩大一分。
可直到清源集战事结束,“巨熊”身亡,总共也就一百点到一百一十点“黑运劫数”的爆发而已。
——之所以是个概数,而不是确数,是因为有时候前后吸纳临时帮众增加白运的时间挨得较近,且考虑到“劫数链条”长短以及现实因素制约,每次黑运劫数的“酝酿期”长短不同。在无法知悉敌人内部究竟如何运作的情况下,耿煊只能通过“巨熊”手中兵力变化倒推判断,哪些劫数已经爆发,而哪些还处在“酝酿期”。因为这个原因,自然就做不到十分精确。
参照清源集战事,就大概可以判断出,五十点到六十点没有爆发的“黑运劫数”,大约是个什么当量级别的存在。
离开清源集之后,耿煊心中,就时常琢磨此事,猜测这么大一笔“黑运劫数”会以什么样的面目爆发。
最容易想到的,自然就是无忧宫,金沙帮,还有董观这三条线。
但也不排除其他可能。
若将他在月露原闹出的动静算上,加上清源集这场血肉磨盘一般的大战,不仅卷入的人数多,牵连的势力广,造的孽也大到“罄竹难书”。
若这事落入一个如孟铁心这样的人物耳中,直接不远千里万里朝他杀来,那也是很有可能的。
而且,这件事琢磨得多了,耿煊心中,很自然的便生出这样的想法。
“‘黑运劫数’的爆发,都是这种模式吗?”
无论“黑运劫数”来自于耿煊此前猜测的哪一种情况,仔细想想,其实都可以归类到一个大类之中。
即“外来打击”。
“自己”以及更广义的“自己人”是受劫的主体,而“施劫者”则来自于受劫主体之外。
所以,不管这个“劫”的具体面目如何,总归脱不出“从外部而来的打击”这个范畴。
当耿煊想到这里,并在心中生出这样一个问题之后,其实一个猜测就已经在他心中诞生了。
“劫”能够诞生于外部,为什么就不能诞生于内部?
“劫”的目的是对狭义以及广义的“自己”进行打击,甚至消灭。
——不能将“劫”想象成有意识的存在,而更像是一种客观现象,比如作用力与反作用力,天生一对。酸与碱凑一起,必然生出反应一般。
那么,“劫”若生于内部,会发生什么呢?会以何种面目呈现呢?
原本,这些还只是耿煊心中的一些想法,猜测“黑运劫数”究竟会以何种面目爆发时,心中的一些思维活动。
此刻,这五团余气的出现,让耿煊意识到,这很可能已经不再是猜测,而是正在实时发生的事情。
“劫”对“自己”的打击。
若针对的是狭义的自己,那自然是肉体打击、肉体消灭为目的。
若针对的是广义的自己,那对组织的消灭,亦或者瓦解,就是其目的。
对一个组织来说,“组织度”或者说“秩序度”,就是其生命力。
“混乱度”就是破坏力,是潜藏在组织内部的“暗伤隐疾”。
当“混乱度”增加,乃至彻底压过“组织度”,甚至变得完全无组织、无纪律、无秩序之时,就是广义的“自己”一步步溃烂、灭亡的过程。
因为时间短暂,仓促捏成,再加上耿煊的有意纵容,无论是正式帮众,还是规模更加庞大的临时帮众,就没有一处是真正健康的。
只需稍稍用心一点,就可以发现,到处都潜藏着致命的“暗伤隐疾”。
清源集一役之后,自己给众人留下的恐怖震慑不可谓不强大。
但自己不过才率众离开了两天时间,还给冯煜留下了足够镇压局面的力量人手。
现在,远在千里之外的他,就被“燧珠”用特别的方式提醒,“溃烂”正在他看不见的角落疯狂滋长。
当发现屋中有一只蟑螂的时候,许多不可见的角落,已经蟑螂遍布。
“好,很好。”耿煊心中轻声喃喃道。
……
陈展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原本,“苏瑞良”明显谈兴颇浓,向邓山询问许多事情。
虽然,他对“赭红眼”盆地内这些土著的历史并不怎么感兴趣,以前那么多机会,他也从来没有刻意了解过。
但既然坐在旁边,顺便听听也还是能找到一些有趣的地点。
总比无聊枯坐在那里发呆好吧。
可很忽然的,“苏瑞良”就闭嘴了,将邓山打发离开,一个人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展数次侧目以视,却也不敢开口打搅,只能沉默的陪坐在一边。
比之刚才,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压抑了许多。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隐隐的马蹄声响从屋外传来。
陈展当即精神一震,忙道:“苏帮主,您听外面动静……如我所料不错,应是徐蓬他们到了。”
耿煊那双盯着火塘中燃烧的火焰,因思索而变得有些呆滞的眼神,一下子重新清明起来。
只见他长身而起,对陈展道:“咱们出去吧。”
……
徐蓬翻身下马,冲耿煊拱手行礼道:
“苏帮主,幸不辱命,一千三百七十八人,我全都带来了。”
耿煊点头,道:
“辛苦了,不过,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你去将他们都召集过来,按照出身和修为,简单区分一下。”
“……是。”徐蓬怔了一下,便应了下来。
领命之后,徐蓬就去忙活了,耿煊则心中盘算了起来。
想到自己不在的这两天,在清源集内有可能的变化,耿煊就有些归心似箭。
但在返回之前,却要将这里的收尾工作做好。
可以确定的是,从山里一路“回收”的,超过千名挖掘者,他是不可能带走的。
那只会严重拖累他的行动速度。
而且,他暂时也还不想这处的盆地的情况暴露出去。
这么多人一旦被他带着一起南下,消息很难瞒得住。
不能带走,那就只能集中留在这盆地之内。
将这么多人留下来,自然就要留下足够的力量看押他们,确保他们不会闹出乱子。
这次随自己一起北上的人手,就要留一部分下来。
这都是转念间就想到的方案。
可如此粗糙的方案,具体如何落实,才是最大的困难。
一旦安排不当,后果很可能就是灾难性的。
别的不说,这连绵成片的简陋仓库中,可是存放着董观大代价从整个元州获得的粮食和药物。
一旦安排不当,就有可能引发剧变——全都是他不想看到的。
而负责看守此地的最佳人选,耿煊心中也有了答案。
他的目光,落在了徐蓬身上。
被徐蓬认为是徐家未来支柱的徐耀才刚做完换脏手术,还在清源集养伤。
而徐蓬出身于有着数百年传承的元京高门,也都是见过吃过的,眼皮子不会太浅,再加上他一贯的表现,耿煊相信他分得清孰轻孰重。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徐蓬知道自己有着覆灭元京徐家的力量。
除非徐家立刻舍弃其在元京的数百年基业,隐遁逃命,不然,这就是自己拿捏徐蓬,以及其他徐家人最好的命门。
所以,不仅是徐蓬,其他出身于元京徐家的人,在这时候的可信度,比其他“自己人”还要更高一些。
此外,耿煊还想到许多“技术层面”的操作,可以最大限度的降低此处隐患爆发的可能性。
耿煊心中盘算着,完善着处置办法,徐蓬已经返回复命道:
“苏帮主,人都召集过来了。”
耿煊抬眼看去,一千三四百人,按照出身和修为的不同,被徐蓬分散成还多大小不一的团队。
人数最多的,便是那些被陈展等人,从元州各地坑骗而来的“黑苦力”,有六百多人,修为也基本都是炼肉境和炼血境。
——修为太低的,干不了这活,太高的不好控制,所以,以陈展为首的特使群体在寻找合适目标时有意做了筛选。
耿煊的目光,在这些人身上逐一扫过,用宗师境“相心术”观察他们内心情绪的变化,与他们各自散发的“波纹”相互印证。
这个群体人数最多,但本身来自于各处的他们也是极分散,并不能视为一个群体。
算是在场这一千三四百号人中,最老实,最好拿捏的一群。
其次,是数量第二多的,来自以陈展为首的谍探体系内部。
人数有三百人左右。
他们的心思,可比那些“黑苦力”复杂和活跃多了。
个人实力也更强,除了炼血、炼肉层次的修炼者,也不乏炼骨层次的修炼者。
不过,他们活跃复杂的思维活动,却也方便了耿煊的观察。
让耿煊可以对他们进行一个更准确的“打分”。
是的,耿煊现在就是在对这些人“打分”。
确切的说,是在对每个人的“稳定度”进行打分。
比如,一个人假使内心桀骜,天生反骨,不服管教,耿煊不判断这种秉性之人本身的优劣,只说在“稳定度”的得分上,自然就会很低。
相反,其人的“稳定度”得分就会偏高。
而为了让每个人在此刻尽可能将这方面的特质展现出来,耿煊还单独对徐蓬交流了一阵,大概告知了他接下来的一些安排,并让徐蓬当众讲了出来。
这个魔头这就要走了?
他们则要被留下来?
还会安排足够的力量镇守此处,确保此地秩序不乱?
……
当这些消息进入众人耳中,大家很自然的就会就相应局面进行思考。
然后,他们进行相应思考的“波纹”频率变化,情绪色彩变化,全都清晰的呈现在耿煊眼中。
耿煊很容易就对每个人的“稳定度”进行了比较准确的打分。
一番观察下来,所有人在耿煊这里,就都有了一个“稳定度”得分。
然后,在他参考这个得分,决定留下哪些人,带走哪些人。
这个“稳定度”得分,只是参考,耿煊还要考虑其人出身。
譬如某人若是出身于徐家重剑士,即便其“稳定度”得分稍低,上有徐蓬压制,远有元京徐家这个命门牵绊,其人乱来的可能性也会更低。
又譬如才投降不久,从山里面各处工地带出来的董观嫡系铁骑,即便他们的“稳定度”得分最高。
综合权衡之下,他们被耿煊带走的可能性也会比徐家重剑士更大。
此外,修为实力同样是需要考虑的维度。
同样的“稳定度”得分,修为实力更高的,自然更容易成为不确定的隐患。
相反,若是修为实力很差,即便“稳定度”得分偏低,想闹事也很难闹出什么动静来。
就这样,耿煊按照自己的方法,将“稳定度”最差,最有可能成为此处隐患的一群人全部打包带走。
给徐蓬留下的,全都是相对来说,最好管束的千多号人。
前后用了两个小时,耿煊才按照自己的思路,就此事梳理完毕。
他将徐蓬再次唤到身边,道:
“这些人,还有这个地方,我都交给你了。”
听了这话的徐蓬,脸上没有一点喜色,反而苦着一张脸,道:
“苏帮主,我真不知道,我哪里值得您如此看重?”
如果有,您说出来,我立刻就改!
当然,这心里话打死也不能说出口的。
但只需要看看他那烂得快要掉渣的脸色,也能一眼看穿他的心声。对于这话,耿煊根本没有给与任何回应。
他只是对徐蓬继续吩咐道:
“人越闲就越容易胡思乱想,甚至闹出事端来。
所以,你们这千来号人呆在这盆地里,也别天天无所事事的闲着。
一定要动起来,忙起来。
最好让他们像前面挖隧洞那样,给他们找些事情做,一旦闲下来,除了睡觉就没心思再去想别的。”
徐蓬也没再纠结如此沉重的担子就这么莫名其妙压在了自己肩上,他也顺着耿煊的话思考起来。
一边轻轻点头,脸上一边露出为难神色。
“可让大家忙什么呢?隧洞你也不准他们继续挖,总不能让他们将这盆地来回犁一遍?”
“这也未尝不可。”耿煊点头认可。
将这些人发动起来,对这总面积超过两百万亩的红土地进行开荒。
在耿煊看来,也真的是个消耗他们心力和体力的好去处,产生的正面价值最大。
见他如此回应,徐蓬吓得赶紧摆手,道:
“苏帮主,我就随口一说,您可千万别这么干。
不然,您交给我的任务,现在就可以宣布失败了!”
“为何?你怕他们不听话?
那些但凡有些带刺的,我可都给你带走了。
我留给你的,可都是最服管教的。”
徐蓬却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道:
“这和服不服管教关联不大,这样的安排,完全是在羞辱他们。
……他们虽然已经投降,可若被如此对待,哪怕明知必死,他们也是要造反的!”
“我哪里羞辱他们了?”耿煊愕然。
“您让他们去耕田啊!”徐蓬道。
“这是羞辱?”耿煊瞪大了眼睛。
“不是吗?”徐蓬反问。
耿煊被徐蓬这理所当然的回话给噎住了。
好一阵之后,他才道:
“在这里开荒翻地是羞辱,那他们是怎么说服自己,在董观的强令逼迫下挖洞就不是羞辱的?
从劳累和危险程度来说,后者远胜于前者吧?”
“这能一样吗?这条隧洞的战略价值,懂点事的都知道。
或许会有人埋怨董观做事不地道,怎么可能会认为挖掘这条隧洞是在羞辱他们?”徐蓬道。
听到这里,耿煊渐渐回味过来了。
这是深植于每个人思维深处,根深蒂固的职业歧视啊!
虽然,耿煊自己不觉得“耕地”和“挖洞”有任何高低贵贱之分。
可实情就是如此。
甚至将之于尊严、人格等联系在了一起。
虽然耿煊打心底里认为这是一种病,得治。
但现在显然不是治这病的时候。
这是时代的风气,不是杀几个人就能解决的。
耿煊若有所思的道:
“所以,只是让他们忙起来还不够,还得让他们忙得有尊严,有价值,对吧?”
“……”
徐蓬总感觉“苏瑞良”这话听在耳中很奇怪,但他又知道,“苏瑞良”并不是在阴阳怪气,不知道如何回应的他,只是默默点头。
耿煊想了一阵,道:
“你说,我将巨熊帮总部修在这里,如何?”
“啊?”
徐蓬看着他,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心道,这已经是我可以参与的话题了吗?
我对自己在巨熊帮的真实地位,是不是有些误解?
还是说,“苏瑞良”这个巨熊帮主搞错了什么?
就在他心思一片混沌之际,耿煊一巴掌拍在他肩头,将他拍醒。
“你说,将修筑巨熊帮总部这样的重任交给他们,这够有尊严,够有价值了吧?”
“啊?……啊!”
徐蓬先是有点懵,似乎没听懂这话的意思,紧接着便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
“您……您将巨熊帮总部定在这里,就是为了让他们有活干?”
“不然呢?”
此前,压根就没想过巨熊帮总部这个问题的耿煊如此回道,还感叹道:
“人不能闲着,得给他们找点事情做。”
徐蓬大张着嘴巴,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话。
他心中甚至忍不住冒出个有些荒谬的念头,要是让那些人知道,“苏瑞良”这个大魔头为了让他们“有尊严的劳动”,直接将帮派总部定在了此处,他们一个个还不得感动得自杀谢罪啊!
至于为何感动之后必须自杀谢罪……他们何德何能啊!
“怎么样?你觉得如何?”
见徐蓬不回话,耿煊再问,征询他这个负责人的意见。
神情复杂的徐蓬重重点头道:
“如果这样,当然没有问题……只要累不死,便是往死里使唤他们,我相信都没人敢说三道四!”
“那这事就这么定了。”耿煊道。
徐蓬赶紧问:“苏帮主,这巨熊帮总部具体如何修筑,您可有更具体的要求?”
“这事你看着办就行。”
“啊?”徐蓬再次长大了嘴巴。
耿煊拍着他的肩头,道:
“你出身元京高门,又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别的不说,这方面的见识应该是不缺的。
你按照你的想法来,不过,我就一个要求。”
“您说。”徐蓬赶紧道。
“不要建在盆地中央,最好去盆地边缘,依山而建。”耿煊道。
徐蓬点头,继而看向他,小心询问:
“苏帮主,您是想要借这自然的山势之威吗?
……如此的话,我倒是想起好几个依山而建的帮派风格,可以借鉴一下。”
说到最后,徐蓬脸上露出思索之色,似乎已经在回忆过往见过的类似帮派总部风格。
耿煊再次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道:
“你自己斟酌吧,不过,我的要求始终就这一个,尽量别占用耕地。”
说罢,他便留徐蓬一个人在那里发呆,重新返回队伍。
徐蓬看着耿煊的背影,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刚开始,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以为这又是“苏瑞良”提的另一个要求。
可当他将其最后交代的这一句话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才渐渐回味过来。
这“苏瑞良”让他将巨熊帮总部建到旁边山上,目的就是为了“尽量不占耕地”。
什么借山势之威,完全是他想多了。
……
安排好一切的返回队伍,翻身骑上玄幽马,就准备带领选好的三百多人东返。
见到远处瑟缩在兽皮大衣中的老迈身影,耿煊心中一动,道:“邓山,你过来。”
声音不大,却清晰钻入远处老者耳中。
邓山赶紧麻溜的朝他跑来。
耿煊将已经返队的徐蓬也唤到了身边,指了指邓山,道:
“他们这股力量,你也不要忽略了。
你也尽量将他们组织起来,安排一些力所能及的任务给他们。
总之就一个要求,不要让他们闲着。”
“好。”徐蓬瞥了邓山一眼,便随意点头应了下来。
低头缩在一边的邓山瞥了徐蓬一眼,见耿煊随时要扬鞭离开的样子,赶紧嗫嚅道:
“上……上尊,我……我的人,可能做不了什么。”
“为何?”耿煊好奇。
“现在天寒地冻,大家都缺御寒衣物,储粮又少,躺在家里不动,都常有人冻饿而死,让他们这时节出来做工……这……”
邓山脸上露出为难神色。
耿煊恍然,道:
“你误会了,既然要你们做事,哪有让你们饿着肚子干活的道理?
只要做事,就管饭,一天三顿,管饱。
……御寒之物,也可以给你们解决。”
说着,耿煊看向徐蓬,意思是,这些事情,都交给你了。
对于莫名其妙又被扔了一堆“野人”过来,徐蓬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有些不想接手。
他也不觉得这些“野人”能给他多少帮助。
但对于耿煊的安排,他也不能明着拒绝,道:
“他们也有好几千人吧,别的不说,真让他们敞开了吃,消耗可不会比修炼者小!”
一个“野人”和一个修炼者,在基本消耗相当的情况下,两者能够发挥出来的能力,却是天壤之别。
在徐蓬看来,人手足够的情况下,这些“野人”没有任何攥在手中的必要。
耿煊却不以为意,道:
“仓库中这么多储粮,只要做好账目管理,明确出入,用多少,你支取多少就好。”
……
最后,耿煊在徐蓬一脸莫名,还有邓山满脸狂喜中,驾着胯下玄幽马,率着另外三百五十骑离去。
耿煊一马当先,身后紧随着三百五十骑紧随在后。
更后方,还有九十九匹玄幽马一步不落的紧紧跟随。
虽然无人骑乘,但这些被耿煊用宗师境“相马术”契约过的玄幽马,表现得比许多被人骑乘的玄幽马还要乖顺懂事。
进入“赭红眼”盆地时,包括耿煊在内,总共也才三百玄幽铁骑。
这次离开时,却增加了一百五十骑,自然是在这盆地之内的缴获。
在这盆地之内,总共两百名敌骑,因为耿煊的出现太突然,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之外,动手也过于干脆利落。
两百匹玄幽马,一匹不落,全部成为耿煊的战利品。
为了方便徐蓬行事,耿煊特意给他留了五十匹。
剩下的,全被耿煊带走了。
……
这次“赭红眼”盆地一行,耿煊整体来说,都是非常克制的。
除了一开始在盆地内,对敌骑的打击比较酷烈之外,他都尽量不用杀戮解决问题。
能不杀就不杀,能少杀就少杀。
即便如此,总共还是有一百四十八人用生命给他做出了贡献。
让他收获4588点红运,40点黑运。
黑运之所以这么少,自然是因为其中死者,绝大多数都是董观的人马。
而已经得罪死的董观,也如曾经的吴家、徐家,还有无忧宫一样,能给他的黑运,基本已经达到了某个峰值。
……
与徐蓬等人分别之后,耿煊率骑继续东行大约百里之后,进入盆地最东侧,钻入隧洞之内。
然后,是一段两百多里长的特别旅程。
不是在隧洞内,就是即将钻入隧洞内。
归心似箭的耿煊,在确保每匹玄幽马状态和特殊环境下行路安全的情况下,将队伍的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两个多小时后,东行三百多里的耿煊当先从隧洞中钻出。
当他看见就坐落在不远处的前哨营地,心中生出些许感慨。
他就要策马朝前哨营地行去,忽地眼角余光瞥见,一团氤氲红气,从南侧丛林中向他掠来。
捕获余气,是否炼化?】
是?/否?】
“……”
看着这团从清源集方向过来的余气,耿煊心中念头忍不住停滞了片刻,这才做出选择。
“炼化。”
得红运十八点,黑运两点。】
余气炼化所得,耿煊只是随便瞥了一眼,就将心思落在了他真正关注的问题上。
死者是谁?
当然,无论这团余气的主人是“自己人”还是“敌人”,耿煊猜测,自己不认识的可能性都非常大。
那些“敌人”就不说了,数以千计的“自己人”,他真正放在心上,叫得出名字的“自己人”,最多也就几十个而已。
因为这样的心思,在点开这则信息之前,耿煊的心情是比较轻松,比较随意的。
然后,他的念头一下子凝住了。
梁骏。
在看到这个名字的瞬间,耿煊心中就生出一股恍惚之感。
耿煊确信,这不是重名。
这就是自己知道的那个梁骏。
一个让他感觉既熟悉又陌生的梁骏。
从来不曾想起过此人的耿煊,在这一刻,恍惚之间,仿佛回到了第一次变成“苏瑞良”的模样,从地下黑市出现在康乐集街头。
然后,头顶上传来一声“喂”。
扭头看去,一张脸笑着探出窗户,对他打招呼,让他赶紧上去。
那是才刚干了一票的同伴在一起聚餐。
向他打招呼的那张脸,就是梁骏。
这是和“苏瑞良”关系最近的四个人之一。
另外三人,分别是罗青,王襞,还有徐粦。
虽然称不上真正的过命交情,但能够一起在康乐集的地下偶尔来一场“黑吃黑”的集体活动,对彼此都有着基本信任,这说明大家的交情再浅也浅不到哪里去。
现在,与“苏瑞良”有着如此特殊关系的梁骏,就这么死掉了。
这会是一个意外吗?
这念头才刚起来,就被耿煊立刻否决了。
不可能是意外。
特别是在这个时间点!
“这就是这一次的劫数吗?”(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