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没办法喜欢上一个老头子，只有胸挺臀翘的大美妞能够让我喜欢。”芬格尔放松下来，嘀咕道。

“胸挺臀翘么……”

汉高低声重复，把可能会彻底激怒芬格尔的话咽了回去，撑着桌子吃力起身，就好像刚才的那个神枪手不是他一样。随后又将桌面上的爱枪连同子弹一起扫进抽屉，沉重的拐杖在地面发出哒哒声，老人彻底远离了藏有凶器之所，走到了芬格尔面前，

“共济会在消失前确实找过我。”

“所以你是承认了？”芬格尔明知故问。

倘若汉高真是共济会背后的主导者，大概率在刚才就开枪了，就算打不死开启了青铜御座的芬格尔，也会如同摔杯为号一样，在枪响的瞬间从暗门中杀出五百刀斧手，细细的将他剁成臊子。

所以，汉高没有理会芬格尔的恶意猜测，只是露出了几分疑惑的神情，像是在怀疑自己的记忆，也像是在质疑这个发癫的世界：

“他们……来还我钱。”

芬格尔也开始了怀疑，只不过是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个壮硕的男人像猴子一样从椅子上蹦起，呼啸而来的劲风甚至让汉高都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可在下一秒就有一只无礼的爪子扒开了他的眼皮，芬格尔的那张大脸凑近了老人，让后者不禁怀念起刚刚被扫进抽屉的“德州拂晓”，恨不得把枪管塞进眼前混蛋的嘴里……

“啧啧啧……您老还是个放贷的啊。我还以为你们早就金盆洗手了呢。”芬格尔讪讪地后退了两步，躲开了抽向他大腿的拐杖。

“不，我已经好多年都没放过高利贷了。”

“不必多说，我懂。”芬格尔挤眉弄眼。

只可惜汉高的中文造诣不够，没办法说出“你懂个屁”之类的简练发言，只能握着拐杖冷冷地瞥了对方一眼，无奈道：

“是当年共济会成立的时候……我比卡塞尔更早的盯上了他们，也比你们更早得出了结论。我还记得那个叫做莫拉·米科的年轻人。他局促地坐在这里，身上衣服因为挣扎满是褶子，跪着掏出了一大把零钱说那是他的全部家产了，只求我放过共济会的其他成员。”

所以事情就很简单了。

汉高是个欣赏硬汉的家伙。哪怕他当年崩了昂热一枪，可却无法否定他欣赏并羡慕着昂热。而共莫拉虽然长得不够硬汉，甚至还在求饶，但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群朋友。

汉高挥了挥手让周围因为年轻人掏钱行为而警惕、后来又转为嘲笑的家伙们后退，亲自递上了一张手帕。本来还想从怀里取出支票夹给对方一点“精神损失费”，但却发现没带，只能招呼了一个晚辈过来，让对方把存着零花钱的银行卡连同密码一起交给了这位共济会的会长。

汉高没问过那张卡里有多少钱，或许那个晚辈自己也不知道。

“五千八百二十四……还有该死的二十美分。”汉高突勃然大怒，让芬格尔即将脱口而出的“您也给我点精神损失费”卡在了喉咙里，看着这个老人发出狮子般的低吼：

“光鲜亮丽的混小子卡里就那么点钱！丢尽了我的脸面！你知道莫拉·米科带着现金来找我，说是要还钱的时候，我有多想宰了当初的那个混蛋吗？！”

“我觉得五千多的医药费也不少了……”如果能给我，倒也不是不能被你们打一顿。芬格尔心说。

“那不是医药费！是我对年轻人的欣赏！”汉高用拐杖戳的地板咚咚直响，嘴里跑出一连串脏话，最终只剩下了几乎要满溢出来的血腥气：

“如果我的尊严只卖了这个价钱……”

那么你一定会用左轮和对方决出生死。芬格尔在心中帮汉高补上了后面的话。

毕竟绝大多数混血种都是心高气傲的家伙，龙血就像致幻剂一样让他们无法无天，尊严和荣誉或许比他们的命还重要。曾经的芬格尔也是其中的一员，为屠龙的使命而骄傲，为自己的尊严而发疯。

但事实证明，当个废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没有龙血，没有天赋，芬格尔也可以当个废柴，也依旧能够活着；如果没有龙血，他完全可以在无知中无所事事；甚至，若是她也没有龙血的话……

芬格尔强行打断了自己的思绪，警告自己不能用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熄了心中的火，可他还是忍不住幻想，胡子拉碴的自己在上司的咆哮声下班，回到那个狭小但却温馨的小窝，他爱的、也是爱着他的女孩做好了一顿含糖量超标的晚餐，他撇着嘴说自己可能会得糖尿病，但女孩却说明天那就做德式烤肘子吧，高血脂也比糖尿病好。

芬格尔的耳畔还萦绕着汉高的絮絮叨叨，但他已经无心待在这里了。因为他在将这一切的温馨都塞进胸腔的火堆之后，总觉得全身都失去了热量，只剩下了一副空荡荡的皮囊，他需要去见那个女孩。

哪怕她不是……或者说并不完全是她。

“我还要收拾行李，先走了。”芬格尔在汉高奇怪的目光中起身离去，好像一条落荒而逃的野狗。

他跑得那么狼狈，却又那么快，没等身后的老人反应过来，门扉就已经关闭。以至于汉高的话还没说完，没能和他讲述莫拉·米科身上的不对劲。

不过那些对此刻的芬格尔都不重要了。他在离开富丽堂皇的大厅之后就快速的钻进了一条小巷，让头上的达斯·维达面具变成了一地碎片，身上的定制西装也换回了墨绿色的花格衬衣和拖沓的洒脚裤。

北密歇根大道的夜晚依旧灯火通明，高楼遮蔽了星空，却又用灯光弥补了这份缺失的闪烁，芬格尔没能分出些许精力去欣赏这份现代社会的绚丽，就像霓虹灯没办法改变他灰色的头发一样。

他只是一味的奔跑，像是正在逃命的流浪汉，却也像是要将一切的灯火连同时光和悲伤都甩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