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

女孩像是电视剧里走到了县衙门口、敲响了鸣冤鼓的普通老百姓，一边轻轻敲打着路明非的胸口，一边陈述他的罪状：

“上次买的内衣不是日本产的，大了一号（注释①）；你甩开我，独自一人去外面‘抢’了个女孩回来；你还叫我雷娜塔……”

哪怕女孩的肌肤是冰凉的，气质是冰凉的，就连声音中都蕴含着冰凉，但浸湿路明非衬衫的液体在最初却还是温暖的，直到微风带走它们的热量，这才让他的胸口感到一阵冰凉，老实听着女孩抽噎：

“你不是说过，我以后不再是契切林，也不叫雷娜塔，就只叫零了么……如果我不爱着什么就没信心活下去的话，可以爱着你活下去么……我是你花了十万卢布买下来的，从今往后的生命与一切都属于你。我的镜瞳可以复制天演，我也可以赚钱；冥照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苏恩曦和酒德麻衣能做到的，我都可以做到……”

路明非着实没想到他的梦境还是连续剧，上一次梦境的“女主角”在这次还有戏份，说不定之前升上天空的飞机就载着苏恩曦，顺带着连酒德麻衣都获得了出场。只是与印象中“相亲相爱”的奶妈团不同，此刻的零和她们之间关系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打翻了小醋坛子。

这让路明非很是无奈。

因为他对苏恩曦和酒德麻衣足够了解，知道她们正经起来的办事能力，偏偏对怀里的女孩不甚了解，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好在，他如今身体的本能知道。

“一个管账丫鬟，一个美艳杀手。我的团队其实还缺少了一个位置。”路明非的手穿过女孩脖颈与自己胸膛之间的空隙，本想捉住零的下巴让她抬头，却发现空间不够，只好抚着女孩的侧脸缓缓抬起，笑着说道：

“贴心小棉袄，怎么样？”

“那是说女儿的。”零嘟囔着否定。

“谁规定的？”路明非佯装大怒，“你可是我花了足足十万卢布买来的！我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

空气突然陷入了沉寂，原本带着些许别扭和羞涩的零是想要回答些什么的，或许是随你，或许是好的，但她脸上的表情几乎是在瞬间消失了，那张红扑扑的小脸重新凝结冰霜，仿佛亘古不化的冰山。

也就是这一刻，路明非发现自己重新取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低头与面色冰冷的女孩对视。

“……零？”路明非试探性的开口，同时想要松开手臂，与女孩保持恰当距离。

可是零却没那个意图，甚至还把双臂拢在了路明非身后，半点也不肯放松，最后才淡淡地“嗯”了一下，又将头埋在男孩胸膛上，叹息出声：

“哪怕是现在的我，重新看一遍也会感到羞耻……”

但您的声音可是半点羞耻也没有哦。路明非有些心虚地想着，却突然发现自己重新拥有了心虚的权力，也拥有了其他感情，只是很弱。

这让路明非欣喜不已，顾不得自己和现实中的零还不太熟悉，就想抱着女孩在原地转圈。毕竟零的身材是那么娇小，看起来就很适合。

可当他想要付诸行动的时候，却发现零已经松开了手臂，后退两步，用冰冷无比的眼神注视着他，如同阎王爷宣判小鬼的死刑：

“这是我的记忆，你在想什么我都听得见。”

危！

路明非暗道不妙，却突然觉得头顶有些重，抬头一看，竟然真的看到了一个血红色的“危”字出现在了头顶。刺目的光芒甚至让路明非有些睁不开眼睛，胡乱挥舞着手臂想要将其驱散。只可惜，无论他怎么努力，硕大的“危”字依旧如同附骨之疽，跟随着他的脑袋晃动……

“不行啊，哥哥。遇到‘危’了要识破或是跳跃啊（注释②）。”

戏谑的声音从空气中传来，路鸣泽的身影好像空气中的游离微尘一般突然放大，蹦跳着来到了路明非身边，抓住了自家哥哥的大腿，猛地向前踩了一步，让对面的女孩莫名一个趔趄。

“这绝对是你干的吧……”路明非眼角抽搐地看向混账弟弟。

反倒是零没有在意路鸣泽的恶搞，仔细地检索记忆之后问道：

“这是哪一年的？”

“19年。”

“你已经能看到那么远了吗？”零追问。

“是哦。”路鸣泽点头。

“真好……”零半点也没有追问下去的想法。

毕竟，路鸣泽能够从07年观测到12年后的事情，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这已经证明了他们所作的一切都是有用的，这所谓的“最后一次重启”，真的冲破了尼德霍格在2012年醒来的结局。至于其他，就留给未来的自己去期待吧。

不过，哪怕是已知的东西，也足够令人期待……

零将视线转向了还在嘀咕着“什么和什么啊”的路明非，又看向了飘在一旁的路鸣泽，后者心领神会，突然朗声问道：

“哥哥！接下来你是要‘看’，还是要‘演’呢？”

依照路明非能坐着绝不站着的性子，他下意识就想要选“看”。可在即将开口的瞬间，路明非突然捕捉到了身旁女孩的目光。

那个破碎的、如同小花一般的零，和现在这个表情淡漠的女孩仿佛重叠在了一起，她好像真的没有变过，一直站在原地，用期盼的目光看着自己。

“哥哥，决定好了吗？时间可不等人。”

但路明非觉得更像是女孩的心不等人。零已经低垂下眼眸，似乎不想影响路明非的选择。可是他早已瞥见那抹希冀，就好像Oreome radicata③，微不可察却又切实绽放。

“没什么好考虑的吧……”路明非像是在回答，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来！”

于是圣灵张开手臂，像是要拥抱整个世界，声调高昂地颂起赞歌：

“您是圣子，今在、昔在、往后永在的那一位。”

“您是阿尔法，您是欧米伽，您无处不在，亦是赎去所有罪的神之羔羊。”

路鸣泽在颂歌与狂风中消失，世界为之重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