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时间被删去了一段，两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机场，或许还经历了一番购物。

男孩身上的正装已被黑白拼色外套替换，步伐颇为随意豪迈，好像影视剧中的纨绔子弟出行，想必接下来不是去听曲就是调戏良家妇女；而他的身旁却没有跟着狐朋狗友，反倒被一个娇小的异国女孩占据。

大包小包就那么垮在女孩纤细的胳膊上，让人不禁感慨世风日下，竟然有混球让如此可爱的小姑娘充当拎包随从。

但实际上，这些包裹绝大多数都不属于男孩，粉色的包裹和其上“Wacoal”字样在这个年代的国内可是稀罕货，为了满足符合零的“特殊需求”，他可是找了好久才寻到这么一家日本内衣店，带着对方狠狠消费了一场，最终才让女孩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所以，还不夸一夸我的眼光？”男孩从不介意把自己的女孩品味养刁，可这却并不代表着他就不需要正面反馈了。

不说搂搂抱抱，怎么也得有一句“我很开心”或者是“谢谢”吧？

可女孩让他失望了。

因为零这个笨蛋还以为对方是想让她评价那件黑白拼色的外套。过于超前的时尚风格让女孩无从评价，从上到下的审视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憋了半天才发出不那么惊喜的“哦~”声，赞美道：

“胖达~”

男孩反应了许久才明白零说的其实是“panda”，只是口音有些奇怪。

“和麻衣学的？”他捂着脸发问。

“嗯。”女孩老实回答。“她说我很适合日本的‘三无女孩’，说是很‘萌’。还有，她说‘胖达~’是这个世界上最萌的生物，你也很萌。”

但是，一个前苏联人跟日本人学英语，用来和中国人卖萌，这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不过也确实挺萌的，让他忍不住伸出爪子在零的头顶上揉了揉，嘴上说着萌的自己鼻血直流，只是硬生生憋回去了，以后再接再厉。心里却想着要给零和麻衣分别找几个语言老师，免得她们继续“互相学习”以至于语言错乱，到处飙俄式中文和日式英语，看到了喜欢的事物就只会“哦~胖达~”，放狠话就只会一句“苏卡不列”……

那也太丢人了！

“你……不喜欢熊猫么？”女孩小心翼翼地问。

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对方的品味，只知道酒德麻衣很喜欢熊猫，她也很喜欢熊猫，所以能把这身衣服联系到熊猫已经是女孩能做出的最高评价了。

“不，我挺喜欢的。”他说。

“哦……那我也喜欢。”零低声附和。

“我喜欢什么你就喜欢什么啊……”

“嗯。”

“那我讨厌的东西呢？”

“我也讨厌。”

这些问题根本就不需要犹豫，因为零是对方的所有物，是全心全意爱着对方的小笨蛋。在她刚学会的中文成语当中，这种行为被称作爱屋及乌，最初其实还有后半段“不爱人者，及其胥余”，指的是要将敌对分子一个不留的全部杀掉，后来才慢慢变成了现在学到的意思。

零不讨厌这种杀人全家的做法，但却更喜欢现在的说法。

因为她更能准确的认知到喜欢一个人就喜欢他的全部，让她对这个成语产生了共鸣。别说男孩只是穿上了一身过于前卫的衣服，就算他真的变成了熊猫，零也会继续爱他。如果他有讨厌的东西，那就像之前做出的承诺一样，让麻衣这个“冷面杀手”出场……

至于零，她要作为“贴心小棉袄”活下去，只可以偶尔充当杀手或是管账丫鬟。

“可是……如果我讨厌的是我自己呢？”男孩突然开口。

零短暂的死机了。

因为喜欢男孩，所以喜欢男孩喜欢的一切。可男孩讨厌他自己，那零是否要一并讨厌他？但这样的话，零究竟是该喜欢，还是讨厌对方？

男孩不会给零答案，因为他已经再度提出了问题：

“零喜欢这里吗？”

“……喜欢？”

这里有春夏秋冬四个季节，其中三个季节都有花开，不止是Oreome radicata，而是成千上万种花！漫山遍野的花开满山谷，开满城市，入眼满是不同颜色。他所承诺的花和山谷已经切实出现在了女孩面前，怎么可能不喜欢？

但若是男孩讨厌，她也不介意讨厌。

好在，这一次坏心眼的男孩没让零陷入纠结，他只是摸了摸自家笨女孩的小脑袋，叹息着开口：

“我其实也很喜欢这里。不单单是南方，更不单单是中国……这个世界虽然有很多狗屎，但却并不到处都是这种恶心人的东西。”

零没办法理解话语中的内涵，她只能竭尽全力的认真听着。可是之前积攒的疲惫从精神深处袭来，无法理解的知识更是让女孩昏昏欲睡，点着小脑袋表示自己永远与他站在同一立场……

所以男孩笑了，轻车熟路地将零背了起来，就像当初他一边说着“女人就是娇嫩”和“没办法喽”，一边背着女孩跨越了无尽的风雪和寒冷，来到温暖湿润、开满鲜花的世界。

“但是我可能会毁了这一切的。”零很轻，不算什么负担，无法阻止他的絮絮叨叨，“这是个很美的世界，可却不符合龙族的美学。或者说，只有少数龙类能够理解这种美，并愿意生活在这种世界里……”

“最可怕的是，我不知道祂会不会喜欢这种世界。你明白吗？”

“唔……我尽力明白……”零的下巴在男孩肩头磨蹭了一下，算是点头。又在半梦半醒的迷糊状态下打了个寒颤，声若蚊蝇地补充：

“镜瞳会帮我，我很快就会明白的。”

“嗯，不愧是我的好女孩。”轻柔的回答终于让零安心，最终沉沉睡去。

纤细的少女连同大包小包一起挂在了男孩身上，之前两手空空的纨绔子弟突然变成了坐骑，驮着女孩走向远方。

好在女孩足够固执，也足够让他省心，哪怕睡着了也死死抓着购物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