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苏恩曦经常被酒德麻衣一只手放倒，按在地上挠痒痒；虽然她经常丢人地抱着小毯子在路明非的沙发上打滚，一副薯片废人的模样；但请不要忘了，她其实也是血统优秀的“A”级混血种，扛着陈墨瞳跑到车上连大气都没喘一口，踩死油门想要跟上昂热几人——

这老东西在来的时候还颇为慷慨，体力不要钱一样用时间零包裹了他和苏恩曦的车辆，结果得到了共济会的位置之后，拉着路明非就跑到了他的玛莎拉蒂上，转头就不见了踪影……

“老混蛋！”苏恩曦对于昂热抛下她这位金主的行为极其不满，尤其对方还带走了路明非。所以女孩在看不到车尾灯之后怒锤方向盘，发出刺耳的车笛声，最后无可奈何地继续踩着油门，尽快朝目的地赶去，并自我安慰地嘀咕着：

“反正不是战斗人员，等我们到了就只需要鼓掌庆祝，蹭最后的合影就可以了……”

副驾驶的红发女孩并未接话，不知何时已经甩掉了鞋子，抱着膝盖蜷缩在靠椅上。披散的如血长发包裹着诺诺宽大的病号服，只有些许苍白肌肤从发丝间透出，被车辆仪表板的些许余晖映出的发色染红，让她整个人好似一枚血红色的茧。

不太吉利。苏恩曦瞥了一眼之后在心里默默想着，随后又想到了对方展露出的异常，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诈她一下：

“就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诺诺浑身一震，原本埋在膝盖处的脑袋骤然抬起，却又很快恢复了冷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嘀咕道：

“我看得出来，你讨厌我。”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也算不上多么厌恶，就是发自内心的些许排斥。苏恩曦根本就没有将这种情绪表露出来，可诺诺依旧察觉到了，只能归功于她那愈发离谱的侧写。

苏恩曦没能料到这种回答，但这并不妨碍她继续。锐利的视线如扫描仪一样划过副驾驶上的红茧，被审视的诺诺只觉得毛骨悚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抬头就迎上了苏恩曦那双锃亮的黄金瞳，在昏暗的车内空间好似幽幽燃烧的鬼火，能够引起人类铭刻于骨髓深处的对未知的恐惧。

“……看路。”向来御姐气十足的诺诺也会有心虚的时候。

“闭着眼睛我都能开。”苏恩曦随意回道：“天演就是这种作弊的能力，就像你的侧写。”

所以她们的相性其实很好，一个能够根据已有情报迅速建立巨大模型，将成百上千的信息尽数汇总，信息足够的情况下甚至能够达到预测未来的效果；一个则是完全不讲道理的收集情报，将犯罪心理学的一个分支异化到了堪比言灵的程度……

两人本是毫无交集却又互相弥补的关系。

可苏恩曦却耍了个小花招，利用诺诺精神状况不佳的弱点，加上车内沉闷氛围带来的压迫感让对方在某种程度上误判了言灵·天演的效果，暗示天演是类似侧写的能力，使得诺诺以为自己已经被看穿。

“所以呢？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觉得秘密已经暴露的诺诺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就连蜷缩在一起的身体都放松了不少，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摆烂模样：

“在我自己都不知道情况下，被施加了和那个男人相反的‘手术’。那场手术让他的言灵·鬼胜超越了混血种认知的极限，后续的药物只是将他的身体异化成适合施展言灵的状态罢了……”

而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遭受的手术是什么时候完成的。

究竟是这昏迷的几天？还是更早？

诺诺觉得是后者。

因为她自觉醒血统之后就没有言灵，倒是很符合与“强化言灵”相反的结果，所以她认为自己或许在觉醒之前就已经被做了手脚，并终有一天会遇到对应的“药物”……

到时候，她的结果还会和那个男人相反吗？

那个男人最后因为身体的崩溃变成了一滩烂泥，还是多亏了路明非的仁慈才能保持人形。那么轮到她的时候岂不是要变成一块石像了？

就像注视了美杜莎的眼睛一样，永远矗立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又或是干脆她就是蛇发女妖，在彼岸与黑夜的交界处被大英雄斩下头颅，以后还要被挂在盾牌上使用。

诺诺其实是个不怕死的小疯子，但她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尤其还是给陈家的老东西做嫁衣！

“你需要庇护？”苏恩曦问。

“是逃跑也说不定。”诺诺本来就没打算寻求庇护，她的原定计划是跑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如果有人来接触她，想要让她服下所谓的药剂，那么她就拿出手枪打爆对方的狗头，或者打爆自己的。

“逃到杳无人烟的地方，逃到绕地环河俄刻阿诺斯的彼岸与黑夜之地相接的地方……”苏恩曦显然比诺诺更了解神话史诗，在发动机的轰鸣中说着诵唱般的话语：

“被珀尔修斯用盾牌映照出身形，被钻石剑切下头颅，装在皮袋里，滴落的血液于沙漠中化作毒蛇……那太可悲了。”

每一个字都戳进诺诺的胸膛，好像利刃一般在她原本就千疮百孔的心脏上留下痕迹，然后毫不留情的拔出，让泵动的血液肆意喷洒。直到最后，苏恩曦才露出魔鬼引诱凡人的笑容，蛊惑道：

“要和我做个交易吗？”

早在好几天前，她拜托路明非去试探帕西的时候就是为了这个。因为根据她的记忆，那个加图索“战争兵器”的言灵强度也超出了一般混血种的认知，只可惜被凯撒横插一脚，没能试探成功。

如今，手术带来了超出常理的鬼胜，让她难免怀疑帕西也经历了类似的手术，或许就连凯撒也在其不知情的时候被改造过……

兜兜转转，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只不过，这次多了一个开了“外挂”的诺诺。

苏恩曦觉得解谜游戏的难度已经降到极低，就不需要去找老板寻求攻略了，所以她向诺诺伸出了手。而诺诺则是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握住了那只手：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