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周围人对自己手中的喇叭很是好奇,邢飞意识到了什么。
他不再抗拒使用喇叭,反而更加卖力的展现,只求引人注目。
随着喇叭的展示,围观群众的好奇心越来越重。
这会儿众人都在嚷嚷着,让邢飞让开道路,对于这家新开业的店,众人已经等不急了。
眼看情绪已经被炒到了顶点,邢飞趁热打铁,让开了道路。
周围的百姓瞬间蜂拥而入,一度把门口给阻塞了。
“好,好。”在楼上看到这般盛景的李放点了点头。
这么热闹,属实是开了个好头。
极目远眺,李放不由得有些出神:“不知道其他地方的宣传又如何了?”
就在店铺开业的同时,数个皇城司的下属,在陆业明的指示下四散开来,各自朝着汴京城的繁华所在赶去。
身为皇城司的人,对于这样的信息自然是了如指掌。
一群人按照吩咐,各自打开了喇叭,沿街宣传。
似这般新奇的事物,自然很容易就吸引了世人的注意。
路上不少人甚至主动拦住他们,询问店铺的地址。
听着那吵闹的声音,百姓们是纷纷探头去看热闹,可有一个人却一点都不高兴,反而十分不悦。
“阿翁真的是这般说的?”一个年轻人盯着面前的下人质问道。
面前之人恭敬的说道:“公子,我可不敢胡言,真是老大人当着我的面亲口吩咐的。”
少年看起来年纪不大,但行事作风却看起来颇为老练,表情神态也颇为稳重。
“即便要去采买什么东西,哪里有让我打着吕氏旗号去的?阿翁是怎么想的?”少年十分费解。
这位便是日后北宋的太师、申国公吕公著了,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吕夷简的三儿子。
吕夷简儿子不少,在吕公著之上还有两个哥哥。
不过他两个哥哥进学都不顺利,因此走的都是恩荫的路子,只有吕公著心气高,非要靠自己的本事科举入仕。
对此,吕夷简也颇为支持。
毕竟世代簪缨之家,不能几个儿子全是恩荫出身。
都是文人,一问出身来历,恩荫入仕的总要低人家科举出身的一头。
这一年吕公著已经十五岁了,他入京就是为了备战一年后的科举,争取一举中的。
今日他本来是读书有些疲累了,看天气好带着人出来逛逛。
结果却被父亲身边的仆人给找到了,并交给了他一个不知该如何评价的任务。
以宰相之子的名头,带着人高调去一个新开业的店铺买些东西。
这奇奇怪怪的指令,让吕公著有些摸不着头脑。
正在费解间,楼下传来的阵阵嘈杂声,更是惹得他心烦。
仔细一听,好巧不巧就是吕夷简让他去的那家店铺。
见这般热闹的场景,吕公著心中便更添三分不喜。
以李放的营销手段,不被这个时代的文人士子理解那是肯定的。
“那些人是如何发出这般声音的?开封府的人也不管管!”吕公著十分不满。
仆人向下看了眼,摇了摇头:“公子,这些人开封府可管不了。”
“怎么?”吕公著有些错愕。
“小人常年跟在老大人身边,倒也有些见识,这些人身上的服饰分明是皇城司的。”
听了仆人的解释,吕公著惊诧之余又有了几分好奇。
“皇城司的人?这家店铺到底是何来历?莫不是官家?”吕公著暗暗猜测。
但心中刚刚升起这个念头,他就立刻打消了。
他父亲是宰相,以他的性格,若是知道皇帝派人在外面私自开什么店铺,别说去捧场了,肯定会直言规劝的。
如今这情况,倒像是官家身边的某些近人搞出来的。
“莫不是那位杨太后的家人搞出来的?”吕公著胡乱猜道。
“公子啊,您就别在这猜了,老大人还等着我回去复命呢,他老人家可说了,要我跟着公子。”
见来人一脸的苦相,作为跟随了吕夷简多年的老人,吕公著也不好不给人面子。
“既然如此,那我就走上一遭。”吕公著招招手,“吕阳,你回家中拿钱来,我先过去看看。”
吕阳,吕公著的书童应了一声,行礼后便要下去。
但刚走开没几步,吕公著便又叫住了他。
“等等!”
吕阳站住了脚,回头疑惑的说道:“公子?”
吕公著侧耳倾听,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如今看来,倒是用不着回府上拿钱了。”
他听到了什么?
自然是李放给的那些宣传语了,只要答出题目,便能获得一百贯!
钱不钱的吕公著不在乎,不过这样的事显然很有意思,而且他也很有自信,管他什么样的题目,肯定难不倒自己。
这个时代最顶尖的考试就是科举了,吕公著的目标是进士及第,自然不可能对一个商贾出的题目有多重视。
在他看来,这题目或许能难住别人,难不成还能困住自己?
“别耽搁了,我们这便过去!”
想到这里,吕公著待不住了,万一去晚了,题目被其他人答上了那就不好了。
年轻人,总是爱出风头的。
尤其是吕夷简的吩咐让他十分不解,虽然不能正面对抗,但他就是心中有些不服气。
如此行事,既能完成父亲的命令,也能显显自己的本事。
“公子,这样不太好吧?老大人的意思是......”
“这有何不可?”吕公著随意的摆了摆手,“阿翁让我以吕氏之名去捧场,怎么捧不都是一样的吗?他既然夸下此等海口,还不许我去参与?”
说话间,吕公著已经迈步向下走去。
“吕阳会账!咱们这便去看看那是什么难题!”
吕公著兴冲冲的离开了,身旁的仆人劝了两句,也只能作罢了。
再怎么说,他也是个下人,吕公著既然下定了决心,他也不好再多劝。
逐渐靠近了大相国寺,吕公著的表情也变了数次,他发现这场面好像有些大啊。
在李放的宣传下,新奇的喇叭,还有闻所未闻的宣传语,好事之人便逐渐汇聚了过来。
随着人越来越多,也就越发的吵闹了,吕公著刚来到外围,就再也挤不进去了。
毕竟百贯的诱惑力还是太大了。
“公子,前面再也走不动了,咱们怎么办?”吕阳跑回来问计。
题目都没看到,吕公著如何甘心?
可要他进去跟人挤来挤去的,他自然是百倍抗拒的。
不过他也清楚,来的这么多人,八成都是被奖金给吸引来的庸碌之辈,不足为虑。
“你去拿了纸笔,进去帮我把题目抄写下来,待我答出此题,人自然就少了。”
因为人多,吕公著吩咐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就大了些。
“你这少年郎,年岁不大,口气倒是不小。”旁边有人出言笑道。
吕公著颇为自信:“尊驾答不出,不代表我也答不出!”
那人摇了摇头:“你且看过题目再放此豪言罢,别让你的书童进去了,我这里有现成的题目,你抄写我的便是。”
“那便多谢兄台了。”吕公著也不是不识好歹的,闻言拱手谢过。
伸手要去接过来,那人却收了回去。
搓了搓手指,那人笑着说道:“诚惠,十文钱。”
“你还要钱?”吕公著有些震惊了,“一个题目不过几十字而已,你便要我十文,还要我自己抄?”
倒不是说舍不得这个钱,只是吕公著不想被人宰。
见他表情不好看,那人打了个哈哈:“这位公子,我这也是真金白银买来的题目,总不能让我白送予你吧?你要知道,这可是百贯啊,钱就摆在外面,十文钱博百贯,这样的机会赌场里也没有啊。”
见吕公著还气哼哼的拉不下脸来,那人无趣的扭过头去:“既然公子不要,那便让你的书童进去抄写一份也可。只是现在这情况,指不定等抄回来,题目就被人解出了,到时再后悔可就迟了。”
说罢,那人作势便要离开。
“这位公子,可要题目......”
那人拦下一人还没开口说两句,吕公著便示意了下吕阳。
吕阳跟了上去,过不一会儿拿了张纸回来:“公子,这人可真是个奸商,我刚刚问了,店内题目只售一文,哪怕不愿买,也可以免费抄写,他倒手就是十倍之巨!”
吕阳愤愤不平的样子,反倒抹平了些吕公著内心的不平衡。
“呵。”吕公著接过题目来,“你家公子的本事你还不知?待一会儿我赢了百贯,你背着百贯钱之时,再去到他面前炫耀一番。”
“百贯,那我可背不动。”吕阳目露向往之色,这辈子他还没见过这么多铜钱堆在一起呢。
虽说是吕家的书童,但他跟着的是文人,整日里读书习字,怎么可能接触金钱之事。
想到百贯的意义,吕阳不禁凑到了吕公著面前,讪笑了两声:“公子,若是待会儿您赚了那花红,可否也让小人沾沾福气?”
“你小子。”
吕公著笑着点了点他,低下头去看题目:“且等着吧。”
他十分自信,若是来看题目的都是那等只知逐利的商贾之徒,那百贯岂不是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钱财不算什么,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大大的扬名,吕公著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就在吕公著看着题目,笑容逐渐消失时,店里的李放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眼前这番盛景,也不枉他谋划多日。
正看着呢,邢飞从楼下走了上来,来到李放身后。
“先生。”
李放回身看向他:“邢掌柜做事得力,果然不愧是常年行商的老手。”
摆了摆手,邢飞十分谦虚:“先生过奖了,都是依仗先生的指点,才能有这般景象。”
“呵呵,我也就是耍耍嘴皮子,纸上谈兵而已,都是各位在一线劳作,尤其是邢掌柜,居功至伟啊。”李放不吝夸赞。
二人互相吹捧一番后,邢飞这才继续说道:“先生,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讲。”
“你说。”李放这会儿心情好,倒也没有不耐烦。
看着下面的人群,李放颇有种成就感。
见李放兴致勃勃的样子,邢飞心下不禁有些打鼓,可为了摆脱责任,他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
“此番虽然营销成功,然由于店内奇物定价过高,因此解囊者寥寥,大多数人都是被悬赏吸引而来的。”
他是掌柜的,要是不想日后赔钱的责任背在自己身上,肯定要及时把问题说出来的。
现在有人能做主,他自然要及时开口,不然等过几天李放离开,郭中庸也不在了,出什么事就都是他的责任了。
果然,他这话一出,李放确实有些惊讶。
“你细说一下。”
表情凝重的听完邢飞描述的底下的场面,李放心里有数了。
“我明白了。”点了点头,李放缓缓说道,“没事,先让子弹飞一会儿。”
装逼似的说出这句话,李放背过手去继续看着下面的人群。
要说慌嘛,李放确实还是有那么一点慌的。
不过太慌乱倒也算不上,毕竟就算是不赚钱,这生意倒也不至于赔钱。
就是让他在赵祯面前夸下的海口落空了而已。
看了看底下,李放明白症结在哪,就是人太多了。
因为是第一天开业,所有人自然都能进来,而最多的人就是底层的百姓了。
虽然也有筛选,但总体来说,还是广纳四方来客的,只是把那些类似乞丐、流氓之类人请出去,免得妨碍其他人。
所以楼下大部分人都是最普通的百姓,他们手里能有几个闲钱?
即便有钱,看看李放这里的商品也就见识个新鲜,没几个掏钱的。
对于百姓们来说,接触这些还是太过遥远了。
至于那些消费的主力军,文人士子公子哥们,他们怎么可能和普通百姓挤在一起?
比起新奇的商品,还是体面更重要。
因而都远远的坐在别的酒楼里,各自讨论着李放的题目。
“还是缺少分级制度,不过第一天,搞个大新闻比较重要,分级可以日后再分。”李放心里暗道。
见邢飞表情还很凝重,李放笑了出来。
“邢掌柜不用忧心,此事在我预料之内,你且放心便是,等等看就好了!”
作为决策者,哪怕他也有些慌,表面上肯定是不能露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