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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6章 姜太一的结

袅袅茶香之中,李静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才说道,“我以前就知道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但不知道这史书不仅可以记录过去,还可以编写未来。”

胡文郎笑道,“倘若一个学派,他的学术不能够指导人们未来的生活,只是回顾过去,那么这个学派必然是腐朽的,无法传承的,史家在这一点上其实做得很好,他们隐藏在王朝之下,绝大多数时候他们‘匡正正义’都是对的,因为他们代表的是王朝本身的利益,而王朝只要不陷入绝对的腐朽,那么就代表着天下民心所向,当然一些史家个人情感喜好影响也是在所难免的。”

“而盖棺定论】以王朝气运为笔墨,以学宫儒圣残余圣力为依托,既见过去,也见未来,这就是以己心代天心,所以这么多年,史家一直和儒家关系密切,宛如双生婴儿一般。”

“当初魏武帝和史家联手,青史书简配合朝堂局势,加重了人屠的骄狂之心,所以姜太一才想要在洛河之上一决雌雄,同时那青史书简也可以看做是一段历史支流。”

“历史支流?”

李静插话询问道,对于这点他倒是真的不知道,当时书库内的情况他并没有亲自经历过。

胡文郎解释道,“各家典籍之中,都用长河来比喻历史和时光,实际上这确实也极为贴切。”

李静微微颔首,表示自己明白这点。

胡文郎继续说道,“既然是长河,那么就有主流和支流,历史和时光也一样,我们生活的‘世界’就是主流,主流浩浩汤汤,以亿万生灵命运为本源,即使是圣人也无法阻挡其流淌。”

“但主流之外,是有办法形成支流,保存一段‘过去’的时光,在需要的时候嫁接在自己想要的‘未来’之上,冠军侯萧远山的复苏就属于这种情况。”

李静眼中精光一闪,“你是说人屠的盖棺定论】书简之上保存了他弱小之时的‘历史’?”

“同时也是与‘主流’相矛盾的现实。”胡文郎补充说道,他凌空写下几个字,“人屠传,姜太一卒于魏武28年三月六日。”

李静认真思考了片刻,理解其中的玄妙,借用国运和圣力,史家其实一直在记录一段平行的人屠的时光,只不过这段时光在绝大多数时候都隐藏在书简之中,少部分逸散的力量也只是根据现实引导未来发生的情况。

只有在最极端的情况,史家才会编写出一个与‘现实’直接相违背的结果,同时让这段时光不再存在于书简之中,而是直接衔接在历史的主流当中。

这样一来,就会导致历史的悖论,让人屠同时具有生与死两种截然不同的属性,因此引起历史主流的反噬,直接从根源上覆盖人屠的一切经历,让其沉积在历史长河底部,被历史掩埋。

李静想清楚之后,又认真看向胡文郎,“以假乱真,原来如此。”

胡文郎嘿嘿一笑,“其实这一点众所周知,小说家出自于稗官,而稗官野史向来就不分家,我们与史家也一直都是一体两面,漫长的历史之中,谁能够说自己全面,公正,客观地记录了所有历史呢?不过都是挑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编写罢了。”

“史家一直说我们不客观,因为我们小说家喜欢用民心所好编写一个虚幻的世界,让人们信以为真,但史家就更绝了,他们用已经存在的历史去影响民心的喜好,从而推动未来的进程,我们小说家在这个过程中,会影响到他们的话语权,所以历来被史家们讨厌。”

李静再次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原来这就是小说话本和史家传记的争论,史家传记可以给人盖棺定论,但是小说话本可以编造一些虚假的故事来把封好的棺材给打开……”

说到这里,李静眼睛亮了起来,“那姜太一的封印?”

胡文郎说道,“史家盖棺定论的最后一步,是让史记之中平行的‘历史’显露在主流世界之中,创造一个临时的真实,从而让受术者的主体呈现矛盾的状态,因此被历史长河覆盖,但其实用‘覆盖’来形容也不准确,更准确来说是打了一个循环往复的‘结’,这个结编织在主流之上,受术者确实呈现不生不死的状态,所以这段历史既正确,也不正确,会一直留在那里,直到有一天人能够解开。”

“姜太一的情况要更加复杂一些,他已经是亚圣之尊了,可以接近于不生不死的状态,同时为了当初跟随他的战士,最终他选择在那个结之中不断循环往复当日的战事,等待脱困的那一天。”

李静皱眉说道,“也就是说如果直接将姜太一的封印打开,姜太一可以用完全的状态复活。”

胡文郎微微摇头。

李静疑惑不解,“我猜错了?”

胡文郎笑道,“你难道忘了这个‘结’的形成根源了吗,这是叠加了两个‘真实’的历史,姜太一同时存在生与死两种结果,至于他是生是死,取决于解开结的那个人看到的‘结果’,当解开结的人看到一瞬间,姜太一死了,那么姜太一再现在的历史中就是死了,看到的一瞬间姜太一活了,那么在现在的历史中就是活了。”

“匪夷所思,实在是匪夷所思!”

李静连用了两个匪夷所思来形容自己的心情,虽然一直知晓圣人的境界难以理解,但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亚圣的死活竟然可以用一个人看到的结果来确定。

“那如何确定这个‘结果’?”

李静目光灼灼,虽然说起来简单,但是这个法门内隐藏的‘漏洞’和‘矛盾’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自己一想就会产生偏误,刚有一个想法,又有另外一个想法来证伪,难以思辨。

胡文郎看向自己面前的茶水,“这其实并不简单,首先要解开这个‘结’,就至少要学会主动运用儒释道三家的封禁物和青史竹简,这就让这个‘人’至少有基本的思考能力,至于他是不是人类反而不重要。”

“有思考能力,就能够观察和学习事物,所以对于姜太一的生平大概是了解的,而越了解,就会越敬畏,直到知道对方是亚圣,直到即使认定对方已经‘死了’,但是以亚圣的能力还是能够复活,所以反过来又会加剧看到的结果是‘活着的姜太一’这一个事实。”

“唯有一种方法,可以确定‘姜太一是死了’这个结果。”

“什么方法?”

李静此时已经被胡文郎完全勾引起兴趣来了。

“那就是进入那段历史,亲手杀死姜太一,在亲手杀死姜太一的一瞬间解开历史的结,自然姜太一就是死了。”

“这怎么可能?”李静首先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如果一个人随随便便进入那段历史的结中就可以杀死姜太一,那么诸子百家布置那么久是为了什么?

胡文郎笑着反问道,“为什么不可能?此一时非彼一时,难道姜太一不知道自己身处在结中?你觉得他是希望继续在一个结中循环往复,还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死亡对于他们而言,从来都不是结束,也许只是一个新的开始。”

李静一愣,对啊,姜太一即使生在结中,但是以他的知识,他是能够清醒意识到自己被‘封印’了,这个时候一个人进入其中告诉姜太一,解开封印的条件需要你先死亡一次。

这个结果对于姜太一而言并不是无法接受,至少相比于被封印要好得多。

“那这个人?”

胡文郎笑着继续说道,“这其实是一项很有危险的事情,我们只是从最有利的角度思考,万一姜太一想要试探一下外面的情况,故意拖延呢,当然对于里面而言,无论拖延多久,都会在一天中循环往复,所以只要足够有耐心,自然会等到姜太一同意的那一天,而这个既危险又要有耐心的事情,现在刚好有一个人可以做。”

“高文灿!”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而后李静继续问道,“那先生告诉我这件事?”

胡文郎笑道,“巧了,我这个史家恨透的小说家刚好有办法可以进入那个循环往复的结之中,不知道四殿下可否愿意一试?”

李静微微屏住呼吸,他现在已经顾不得胡文郎为什么有这个方法了,反正问了肯定也不会得到真正的答案,只会引起不必要的芥蒂。

现在他在思考另外一个重要的事情。

“先生将这件事告诉了义弟吗?”

胡文郎脸上的笑意变淡,“虽然我当了《天京报的主编,但当初是一笔交易,他是他,我是我,我没有必要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他,四殿下觉得呢?”

李静眼前一亮,当机立断说道,“还请先生施法!”

胡文郎笑道,“不急,高文灿那家伙今天才去找儒家的人布置,就算启动,也至少要在明后天,你提早进去,未必能够抢得好,恰到时机进去才是好。”

······

太行神庭,万灵宫中。

此处乃是神庭专门的宴请宫楼,一盘盘珍馐即使已经撤换了三次,但在桌上还是早已经凉透,没有人下筷,金碧辉煌的大殿上,一位位神女也舞了一曲又一曲。

不过这宫中绝大多数人都味同嚼蜡,如坐针毡,唯有如宁王这等人物,一边享用美食,一边对着旁边陪坐的赤帝丹灵真老鞠子丹敬酒。

忽然,外面有雷鼓敲响,演奏堂皇至大的音乐,神女们停下舞曲,神色恭敬地退到两旁,一位位陪坐的神祇们也站起身来,肃穆紧张的气势让客人们也不得不起身。

“恭迎吾主。”

曹善带领群神参拜,五彩霞光从神庭四面八方汇聚,光辉之中,人影凝聚,形成一位身穿十二章,头悬日轮的巍峨神祇,神祇面容在男女老少之间变化无穷,仿若众生一体。

不过有人参拜,就有人咒骂。

这些被请来镇抚使之中也不完全是对周铁衣听之任之的人,他们中不少人一辈子都在和神道战斗,很多人甚至在与神道战斗中家破人亡,这是鞠子丹这位一品都没有经历过的痛苦。

鞠子丹或许可以接受周铁衣从历史源头就是扶持人道的神祇,但这些人只活在当下,他们只经历过和神祇对抗的时代,而对于他们来说,和神祇对抗的时代就是他们全部的人生,久远的历史即使是真相也毫无意义。

“周奸!”

人群之中,有两人面红耳赤,他们之所以等现在发作,就是知道之前发作也撼动不了曹善这位二品神祇,唯有现在,才能够恶心周铁衣一下,但也仅仅只是恶心周铁衣一下。

曹善皱眉,刚想要封住这两人的嘴。

周铁衣抬手阻止,“不过是让人骂两句罢了,这当官我没少被儒家的人骂,做神被骂两句也不会堵住别人的嘴。”

随后他又看向骂的两人,“你们若想要继续骂,我就将你们关到别的殿,等你们骂够了再放出来,若是没有骂够,就直接关到死,当然你们也可以闭上嘴,先听我要干什么再说话。”

能做到镇抚使,自然是有脑子,见周铁衣如此毫不在意他们的想法,他们忍不住看向其余的镇抚使,如沙幼成这种和周铁衣亲近的镇抚使之流都默不作声,显然是准备听听周铁衣要做什么。

宁王忽然开口解围道,“那孤现在是应该称呼尊下是大夏的盛世侯呢,还是荒古九神之一,最神秘的炎黄之主。”

周铁衣转头看向宁王,“两者皆是我,名正言顺,此地既然是本座的神庭,宁王称呼本座为炎黄。”

回答了宁王之后,周铁衣大步走上宴会主座,坐下之后,他环顾四周,“这次请诸位来,主要是要商讨太行山及周边的万民生计,今天大旱在即,作为人,本座要救万民于水火,作为神,本座要梳理颠倒阴阳玄机,所以第一个议题,如何让普通百姓接受神祇的存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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