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襄阳诡局
然而,刘封却仿若那巍峨屹立的磐石,不为求情者的言辞所动。他面色沉稳,双眸中透着坚定与冷静,不紧不慢地抛出了一个令人难以辩驳、极具信服力的理由。
“扬州军自东向西,一路而来,所经之处,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自蕲春以来,直至江陵,扬州军纪律严明,可谓是秋毫无犯,百姓皆是有目共睹。而各地的世家大族、豪强巨商,封亦是保持了应有的尊重,此皆众人有目共睹。可如今竟陵、鄀国等地方,悍然举兵对抗天兵,若是不予以惩处,那日后其他城市纷纷效仿,又该如何是好?况且,对于这些胆敢负隅顽抗的地方,若是不能给予严厉惩罚,那又该如何向州陵、鄂城、邾城等顺应天命、弃暗投明的县邑交代?”
刘封一番话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如同一把把锐利的剑,直击求情者们的内心。求情者们听后,顿时哑口无言,他们心里清楚,刘封心意已决,就如同那既定的山川走势,难以更改半分。
扬州军自成功攻克鄀国城后,便迅速将此地作为了至关重要的前进据点。一时间,城中一片忙碌景象,士兵们有条不紊地囤积着粮草、被服、药材、军械、财帛等各种物资,每一件物品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只为了能够从容应对即将到来的大战。
不过,相较于后勤线的顺畅无阻,前线的战事进展却犹如蜗牛爬行一般,肉眼可见地放缓了下来。
刘封的坚决态度并没有如他所预期的那样,使得襄南地区迅速崩溃。相反,钟祥、邔国、宜城、上洪、汉南等地的抵抗愈发激烈。
细细探究其中缘由,其实并不复杂。一来,这里毕竟紧邻襄阳,乃是刘表费多年心血、精心经营的核心地盘。此地的百姓对刘表的认同感和忠诚度极高,民意基础十分深厚,这远非蕲春、鄂城、邾城这些距离较远,且由黄祖这种藩属治理的地区所能比拟的。
二来,恰恰是刘封坚定不移的惩治态度,起到了反作用。
曹操习惯以屠城威吓守军,可依然有不少城市坚守,究其内因,不过是厌恶曹操,以及忠诚主君几个原因罢了。
如今刘封的态度并非仅仅只是针对襄南诸城,而是为整个刘封军做一个系统性的纲领。
襄南这些城市距离襄阳不足百里,本就是刘表的核心地盘。刘表单骑入荆州也快十年了,而且他的政治能力也是颇有手腕,自然也就绝不缺少对其忠心耿耿的士人豪强的。
对于这些人,刘封的敕令不但起不到劝降的作用,反而激起了他们更为坚决的抵抗意志。这些地方的百姓和守军,抱着必死的决心,誓要与扬州军抗争到底。不过对于南郡和江夏郡的剩余县邑来说,就又不一样了。
尽管襄南的这些城邑抵抗意志无比坚定,可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却犹如天堑一般巨大。若不是刘封爱惜士兵的性命,舍不得让他们承受过多的伤亡,这些县邑恐怕也难以抵抗如此之久。更何况,虽说进展缓慢,但各处都在稳步推进,各地偏师的主官们个个信心满满,纷纷立下军令状,信誓旦旦地表示大致都能在十天半月内拿下各自的目标。
然而,刘封却一点都不着急,他仿若那沉稳的老猎手,静静地等待着最佳时机。他不但没有催促下面的将领们加快进攻节奏,反而压住了众将急切请缨的热情。
在刘封看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练兵实战好机会。这些城市中的守军,大多是地方豪强的私兵以及临时招募的青壮,他们的战斗力并不强,但是有坚固的城墙可以依托。对于扬州军来说,这样的对手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沙包”。
况且,在这一轮的扩军之中,贾逵、赵云所部都补充了不少新兵。尤其是贾逵所部,新兵的比例竟然高达一半以上。
虽说这些新兵中有很多人曾经都在袁术、黄巾、孙策、王朗等人手下当过兵,是所谓的老卒,但扬州军的训练方法冠绝天下,他们曾经接受过的训练,与扬州军的严格训练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而且,新兵与老兵之间的融合,也急需一场实战来完成磨合。
这样一来,这些战力不强、战斗意志却合格,又不会轻易崩溃,且有城墙依托的对手,简直是完美的练兵对象。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后勤物资还在紧张地转运之中。即便扬州军在短时间内攻到襄阳城下,面对襄阳城那坚固无比的防御工事,也只能是无可奈何。
毕竟,襄阳城可不是这些小城能够相提并论的。严格来讲,襄阳城地跨汉水两岸,与汉水北方的樊城紧密联为一体。不算城中的驻军,仅仅凭借襄阳城内的庞大人口,就能随时动员出一支两三万人的军队。
这样的军队,若是在野外作战,自然不是扬州军的对手,但若是用来守城,那可是绰绰有余。如果再能同时有两三万人的精锐部队作为核心力量,其战力更是能翻上一番。
最后一个原因,则是刘封不想把刘表逼得太急。
他心里明白,一旦把刘表逼到绝境,刘表很有可能直接向北边的曹操屈膝投降。平心而论,刘备父子和刘表之间的关系,要远比刘表和曹操之间的关系深厚得多。毕竟,双方在过去的合作中,都给对方带来了巨大的利益。
刘备父子靠着荆州的粮食销售,不仅在徐州境内顺利完成了屯田大业,还成功稳住了扬州的江北两郡。使得庐江、九江并没有因为大旱而陷入崩溃,保住了难能可贵的元气,为日后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刘表同样也没有吃亏。从刘封这里,他源源不断地拿到大量的霜、雪盐以及各种先进的铁制农具,尤其是那曲辕犁,更是让他收获颇丰。这些物资不仅让他大发了一笔横财,同时也大幅度地提升了荆州的粮食年产量。
仅仅靠着曲辕犁这一件东西,荆州这两年的年产量最少也提升了三成。霜、雪盐等珍贵物资,也给刘表带来了海量的财货,这使得他有足够的财力和底气开始扩编嫡系的刘家军。
在荆州的十四万军队中,刘表嫡系的兵力如今可是占了整整五分之二还多。要知道,原来可是连五分之一都不到的,这几乎相当于扩充了一倍。可也正是因为这种贸易带来的双赢格局,才让经历了收容刘勋之后的两藩,继续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
然而,刘封这次的“背刺”之举,属实还是挺伤人品的。但谁让这次的机会实在是太好了,简直是千年一遇。而且一旦错过,往后再等二十年,也再也不会有如此绝佳的机会了。
即便是孙十万背刺关二爷,与刘封这次的行动相比,也远远无法相提并论。毕竟孙十万付出的名誉和人品代价,要比刘封这会儿大上数倍乃至十倍,而他所获得的收益,不过是区区四分之一个荆州,而且还是被战火打得千疮百孔、破败不堪的荆州。
由此可见,眼下机遇之难能可贵。
襄南的战局依旧在刘封的掌控之中,一切都按部就班地继续推进着。
而在南面,周瑜已经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江陵城中。他一到,便立刻雷厉风行地接手了南郡的所有事务。同时,刘封也对他加以江陵都督的加衔,郑重地委任其负责江陵战区的诸军事。周瑜深知责任重大,他日夜操劳,精心部署着各项防御和作战计划,力求将江陵打造成为坚不可摧的堡垒。
其间,还不时传来贺齐、高顺在南方的进展消息。两人携手合作,精心设局,在夏收之时成功引山越主力下山。随后,他们与山越军队展开了激烈的交锋,三战三捷,斩杀和俘虏的敌人过万。如今,会稽郡中的几大山越首领已经吓得抱成一团,龟缩起来抵抗。
他们被贺齐、高顺联手揍得毫无还手之力,心气尽丧,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入冬之后。他们天真地以为,到了那时,汉军会因为天气寒冷等原因而自动退兵。总体来说,局势还是一片大好,一切都朝着刘封所期望的方向发展。
不过,当刘封见到郗虑的时候,他的好心情终于戛然而止。
八月上旬,郗虑顺着丹水一路南下,历经五日的舟车劳顿,终于抵达襄阳。
对于郗虑的出访荆州,整个荆州有两个人最为不满。
一个自然是刘封,而另外一个,正是刘表。
刘表当初不过是出于无奈,答应向曹操低头,企图借曹操的援军来制衡并击退刘封的扬州军,可这绝不意味着他真心愿意投降曹操。
毕竟,刘表在荆州经营多年,自有一番雄心与抱负,怎会轻易臣服他人?
然而,事情却一步步发展到如今这般难以挽回的境地。其中最关键的原因,便是刘表的基本盘遭受了重创。
他的嫡系军队眼下可谓是损失惨重,张允在汉川畏缩不前,麻痹大意,竟一晚上送掉了三万人马,让刘表这几年卖粮换来的心血付诸东流。
紧接着传来荆南刘虎在巴丘又折损了一万,更是雪上加霜。
如今襄阳城中剩余的部队也被蔡瑁牢牢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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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襄阳城中,刘表能够随心所欲指挥的士兵,恐怕不足千人。
其实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就连那些平日里忠心耿耿的刘表亲卫们,看着如今的局势,在内心深处也难免产生了动摇。
刘表失去了嫡系部队的支持,自己的身体也因为这一系列悲惨的战报,被气得卧床不起,难以起身。
此时,荆州的士族们见风使舵,纷纷暗中勾结串通起来,试图在这混乱的局势中谋取自身的最大利益。而在这个关乎荆州命运的关键时刻,有一个人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最终的走向。
此人正是蔡瑁。
蔡家身为南阳的大族名门,在襄阳更是如同地头蛇一般的存在,根基深厚,势力庞大。
蔡瑁不仅是刘表的姻亲,还是如今襄阳城中剩余部队的主帅。他手中掌握着关键的军权,一举一动都被各方密切关注,成为了左右局势的关键人物。
这一系列复杂的因素相互交织,让荆州的局势变得愈发扑朔迷离,一场更大的风暴似乎正在黑暗中悄然酝酿,随时可能爆发。
郗虑抵达襄阳的第三日,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蔡瑁趁着夜色,身着一袭黑色斗篷,悄悄的从后门进入了州府之中。
刘表的夫人乃是蔡瑁的二姐,蔡瑁对州府的布局自然是了如指掌,毫不陌生。进了后院,蔡瑁迎面看见自家二姐。
昏暗的灯光下,二姐的眼神中透露出复杂的情绪,她并没有和蔡瑁说话,只是给了对方一个意味深长的见机行事的眼色,便转身匆匆离开。
蔡瑁也没有去追,他心里明白,二姐能出现在这里,就已经是个好兆头,至少自己不用担心自身的安全问题了。
很快,蔡瑁在侍从的轻声引领下,来到了刘表的卧房,房间中灯火通明,自扬州采购而来的灯油被毫不吝啬地点燃,几十盏油灯齐放光芒,将整个房间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府君。”
蔡瑁进屋后,绕过华丽的屏风,一眼就看见了榻上虚弱的刘表,赶忙快步上前,脸上带着关切的神情问候道:“您身体可见大好?”
声音中满是敬重与担忧。
听到蔡瑁的声音,刘表缓缓睁开了眼睛。此时的刘表,老态尽显,面色苍白如纸,皱纹如沟壑般刻在脸上。要不是局势已经到了如此危急的时刻,他实在不想以这副狼狈的模样召见蔡瑁。
“德珪来了,且宽坐。”
刘表吃力地抬起手,微微摆了摆,那动作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旁的侍从见状,立刻心领神会,为蔡瑁端来了胡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