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仪到太后娘娘身边这些年,见过太多人将手伸来慈宁宫,无非都是向太后娘娘讨要一些利益,或是向慈宁宫借势。
他们达成了目的,却让慈宁宫承担后果。
一个小小的商贾,若是也存了这样的心思,必定要给她些教训,还要将她背后的人一同都抓出来。
免得让那些人觉得慈宁宫好欺负。
太后娘娘都已经不再理事,偏偏有许多人还不罢休。娘娘可能懒得去惩治他们,但作为娘娘身边的人,她不能让那些脏水泼到娘娘身上。
司仪起身道:“我这就回宫去了。”
她来慈云庵,也是以供奉佛经为借口,不能耽搁太久。
那谢氏既然要来庵中做买卖,就等于来到了慈宁宫的眼皮底下,想要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也并不难。
所以,来日方长。
……
茶楼上。
柳二郎和左尚英坐在一群人中说话。
“听说那舍利匣是从大名府来的。”
这就是为何众人会围着柳二郎和左尚英,他们想要打听舍利匣的消息。
柳二郎颔首道:“宝德寺修葺之后,办了一场法事,里面供奉的都是谢大娘子让人烧制的佛瓷,舍利匣是其中一件。”
有人听得这话继续道:“对,就是这话。京里有个商贾就是这样说的,那场法事他也去了,还亲眼看到了佛光。”
众人又看向柳二郎,柳二郎下意识地点头。
惊呼声响起。
“还真的有啊。”
“那商贾还说了,那时他向舍利匣看了一眼,好像瞧见了佛祖就坐仰莲之中。”
“他也看到了佛祖显灵?”
“那不知晓,”说话的人展开手中的扇子,“现在说见过佛祖的人,至少有几十人,这些人……你仔细打听一下就知晓,八成都没去过大名府。更有甚者,还说做梦到过那舍利匣。”
“现在多少人都想看舍利匣一眼,以此验证自己是否有佛缘。”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通,再次将目光落在柳二郎和左尚英身上。
“柳二郎,你们有没有瞧见佛祖?”
柳二郎看向左尚英,那场法事他们确然是去了,也看到了那些佛瓷,但他们看的是谢大娘子如何为新窑口的瓷器扬名。
而且,出现佛光的是佛像,也没有舍利匣的事,法事过后,舍利匣就被供奉起来,没有再在人前出现过。
所以,柳二郎脑海中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
“好像是看到了。”柳二郎说着向左尚英求证。
越有争议的事,往往越能引起别人的兴致,尤其这桩事还不繁琐,只是弄清楚佛祖是在外面还是在舍利匣里面。
现在就算舍利匣在人前,左尚英也相信,会有许多人瞧见仰莲之中有佛祖盘膝而坐。
所以……
他自然选择让一切更扑朔迷离,这样对谢大娘子最有利。
左尚英摇头道:“我似是没瞧见佛像,当时匆匆一瞥,已然记不清楚了。”
两个人的说法正好相反。
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越打听越离奇,不如自己亲眼一观。
“什么时候能看到那舍利匣?”
“现在见不到,等供奉去寺中,就更不好见了。”
“有人去南城码头了,也没有看到,听说已经暂时被供奉到大相国寺了。”
“不是说慈云庵吗?”
“那谢娘子的住处因此都遭了贼人,昨日被扭送去了衙署。”
左尚英脸上一闪惊诧:“还有这事?”
“有,”那人道,“不过……没有得手……也不看看那是什么东西,也敢去偷?”
说完这些,有人道:“看来只有等到正式供奉的时候,才能得见了。”
“只怕到时候挤不进去,”柳二郎知晓一些事,“有许多丢了孩子的人家,都要去拜舍利匣。”
最近柳二郎和左尚英除了筹备殿试之外,就在推云栖寺的案情,柳家的小厮被柳二郎遣出去打听消息。
被许怀义救回的妇人大多都活了下来,与掠卖妇人有关的贺家、李家都下了大牢,不管怎么样,至少最近掠卖妇人的事会少许多。
那些苦主,除了感激许大人,再就是那显灵的舍利匣了。
“夏家、谢家与掠卖买卖有没有干系?”
不知道是谁问起。
周围登时一阵安静。
夏孟宪被关入大牢提审,那也是早晚都能出来,更何况谢枢密却好端端地在朝廷里,谁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议论他们?
“喝茶,喝茶。”总算有人将这话题揭了过去。
“说了那么多,倒不如猜一猜在座有几位登科。”
……
雅室里,谢承让垂着眼睛,摩挲着手中的茶碗。
被关了七日之后,他才被放出来。
只有大哥带着个小厮来迎他回去,进了家门,父亲将他训斥一顿,然后他就知晓要与夏家结亲的消息。
他是谋划着代替大哥迎娶夏二娘,他要靠着这门亲事抬一抬在谢家的地位。
可现在,这门亲事却成了拖累。
如果在他的安排之下做成这门亲事,夏二娘嫁给他这个庶子,是因为看中了他的品性和才德,现在这样的情形,却是无奈之举。
结果一样,却从根本上不同。
一个是心甘情愿,一个被迫低头。
得知这样的消息,谢承让觉得日子比在大牢里还难熬,可他现在又没法子来推掉这亲事。
谢家生怕他不肯答应,就在他没归家的时候,就与夏家交换了庚帖。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如果他没有这样的打算,大哥早就成了夏家的女婿。
这几日发生了太多的事。
谢氏的身份被证实,但没有人会上门找她的麻烦。
谢承让嗓子一痒,忍不住咳嗽几声,在大牢里染的病症,到现在还没完全痊愈,本是因为夏家搅合进这桩事中,却得了这样的结果。
到底是谢氏运气好,还是有人暗中帮忙?
谢承让正想着,外面传来喧哗声,他立即从窗口向下看去。
街面上一大一小被人围在中央,年纪大的穿着僧衣,年纪小的还是虽然也是僧人装扮,却还没有剃度,可见是个俗家弟子。
这二人是从大名府的宝德寺而来,他们到了汴京,就意味着,舍利匣要被供奉去寺中了。
……
严随望着四周围过来的人群,他伸手拽了拽师父的僧衣。
“师父,”严随低声道,“你有没有觉得,人……有些多?他们认识我们吗?是不是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