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者的要求要比文人高得多,身体不健康或者五脏六腑不强的人,气血不足的人,强行习练武艺只会使得身体受损。舞刀弄枪、打拳踢腿都需要吃饱喝足,且要有肉食,而普通老百姓连温饱都达不到。
普通老百姓学武,要么是身强体壮去当兵,要么是偶然得到机缘。
所以,前往京城参加武会试的武者没有几个是真正的普通老百姓。
首届武举会试定在九月份,为了防止出现水土不服的情况,影响发挥,很多通过府试、能运百斤大刀的武者在七月初就陆陆续续赶到了京城。
一下子涌入这么多有钱,出手又阔绰的武者,京城更加热闹了,特别是各大酒楼,提前迎来了旺季。
然侠以武犯禁,普通人吃醉了酒,拌了几句嘴都可能大打出手,更何况这群血气方刚的武者,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甚至是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将京城闹得鸡飞狗跳。
由于是末伏,又由于是中午,烈日当头,宽阔的前门大街上,只有寥寥几个行人的身影。
远处,一队南镇抚司番子挎着刀走了过来。
为首之人正是穿着总旗服饰的薛蟠,满头油汗。
走到一株大柳树下,薛蟠停住了脚步,解开颈边的领扣,接着从袖中掏出一块手绢擦了擦满脸的汗水,又在心中将王仁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
他满心欢喜带着喜讯赶回京城,还没来得及回家,就被王仁那个王八蛋强行带到了南镇抚司衙门,给他派了巡街的差事,还不许回家。
这半个月,天不亮他就得领着人出来巡街,太阳落山后才能回衙门,回衙门还要被王仁训斥、羞辱。一开始他气不过,与王仁对着骂,结果被打惨了,一句话挨十板子,最多一次被打了五十板子。第二天还必须接着巡街,不然就打板子。
前几日,薛姨妈和薛宝钗、薛宝琴乘坐马车来前门大街上看他,还没说上两句话,就被王仁的狗腿子给搅和了。
正想着,一个南镇抚司百户挎着刀从边上的茶馆走了出来,望着他们。
薛蟠手下的番子相视苦笑,跟了这样的上官,也是够倒楣的。
薛蟠也瞧见了,啐了一口“狗东西”,继续向前走去。
就在这时,斜对面的酒楼里传来喝骂声。
薛蟠停住了脚步,并没有立刻过去,直到里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以及桌椅等碎裂声,这才领着众番子走了过去。
酒楼里这时也才有伙计跑出来报官。
自打这群不缺钱的武者进京,京城酒楼又多了一条赚钱的门路,大厅里的桌椅换成最普通的木料,柜台内外堆满酒,让他们打,让他们砸,不论那些武者谁输谁赢,酒楼都是稳赚不赔。
一踏进门,薛蟠便是一怔。
桌椅翻了个底朝天,满地是砸得稀烂的杯盘盏碗和酒肉。
三四个和尚正在围殴一个青年,一边打一边辱骂,骂的非常难听。
薛蟠望向那伙计。
那伙计苦笑了一下,说道:“那青年只是说了一句‘和尚果然喝酒吃肉’.”
薛蟠皱了皱眉。
一名番子说话了:“大人,不能让他们再打下去了,会出人命的。”
薛蟠点了点头。
“住手!”那番子一声大喝。
那几个和尚这才停手,青年被打得浑身是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薛蟠把目光望向那番子,示意他去瞧瞧。
那番子走到青年的身边,将一只手伸到他的鼻孔前,心中松了口气,接着瞟了一眼那几个浑身酒气的和尚,这才对薛蟠说道:“没死。”
薛蟠点了点头,没死就好。
这种情景见多了,那伙计不慌不忙的打发几个人将那青年送去附近的医馆。
那几个和尚相互对视了一眼,便要向外走去。
那伙计连忙拦住,满脸堆着笑:“几位客官,麻烦把帐结了。”
一个和尚说话了:“结账?结什么账?”
另一个和尚:“我们是奉旨来参加武会试的,吃你点酒菜是抬举你。”
又一个和尚:“就是,别不识抬举。赶紧滚开,惹恼了老子,一把火烧了你的酒楼!”
薛蟠瞪大了眼睛,这是和尚?
那伙计脸色不好看了:“几位这是想吃白食?”
为首的和尚说话了:“这个钱你应该找那个污蔑佛祖的孽畜要去。”
另外几个和尚嚷了起来:
“这话正是。找那个孽障要去!”
“他侮辱佛门,该下十八层地狱。我佛慈悲,饶他一命.”
“他污蔑我佛种下恶因,现在就得接受恶果。”
薛蟠眼睛都直了,这么不要脸的嘛!
那伙计气笑了,他也是见过阵仗之人,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难怪朝廷一口气杀了那么多和尚,还取消了佛教的特权。
想着,他将手一伸:“我不懂你们的什么因果,我只知道兵部定下的规矩,打输了去医馆,打赢了掏钱。承惠,纹银八十两。三十两是伤者的汤药费,五十两是酒菜钱和你们砸坏东西的赔偿钱。”
一听说是兵部定下的规矩,几个和尚相互对视了一眼,为首和尚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了几张银票。
那伙计脸上又有了笑容,双手接过银票:“多谢几位客官。”
那和尚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薛蟠回过神来,望向身边的小旗:“和尚也能参加武举?”
那小旗:“朝廷有明文规定,贱民、出家人和异族不允许参加开科取士。和尚不能参加武举,即使还俗也不行。”
此话一出,那几个和尚的脸都阴沉了下来。
“我们没有受戒,不是佛门子弟,剃头只是为了方便习练武艺。”
为首和尚望向薛蟠,“我们通过了洛阳府府试。”
薛蟠脱口说道:“洛阳的和尚还没杀完?”
此话一出,那几个和尚的眼中露出了愤怒的光芒。
为首和尚的眼中更是闪过一瞥阴寒的光,冷哼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那几个和尚紧跟着走了出去。
薛蟠突然反应过来了:“哎,你们不是和尚生什么气”
那小旗摇头苦笑,人都走了,他还在这一惊一乍的。
薛蟠双手一拍:“他们不会是来刺杀国公爷的吧?”
那小旗和众番子对视了一眼,这人是傻子吧!
薛蟠越想越像是这么回事:“不行,我得去报信.”
外面又传来了嘈杂声和打斗声,不少桌子椅子被撞倒,杯盘盏碗落地声.
那小旗:“国公爷还没回来呢,差事要紧。耽误了差事,又要挨罚了。”
薛蟠只觉屁股一疼,骂骂咧咧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