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担心的就是路费，”菲利多说，“我可以帮你出这笔钱，我有很多钱。”

玛琳摇头：“不仅仅是钱的问题，你想过吗？我只有一封推荐信啊，像你说的那样，中央神殿的管理非常严格，那很可能只有我才能见到瓦尔德牧师吧？甚至还有可能，根本不让我们见瓦尔德牧师，信件只能转交。见不到瓦尔德牧师，那一切岂不是都只空谈？”

菲利多立刻说：“只要瓦尔德牧师收到信，他一定会来见你！”

“那又怎样呢？假如我们运气足够好，让我们见到了瓦尔德牧师，也不能保证我们一定能进入神殿学习吧。要是大家都可以进入神殿学习，我想应该大多数人都更愿意到阿格拉去，那中央神殿估计都住不下了吧，肯定有条件的，谁能保证自己一定会被选中呢。”大家都想进入更好的学校学习，大多数好的学校也都在大城市，然而并不是你有个高中文凭就可以去，你得参加考试，考过录取线才行。

“没有关系，我相信，只要瓦尔德牧师见到我，给我一个机会，我可以证明自己有这个资格。”

玛琳又说：“还有一种可能，瓦尔德牧师根本不在中央神殿，那我们两个人孤零零到了阿格拉，怎么办？最后的最后，还有一点，你要离开杰图加拉神殿，杰图加拉神殿的神官和牧师们会同意吗？”

“我不需要他们同意，我们偷偷走！”菲利多一副势在必得的自信模样。

“可是这样应该不行吧，学徒偷偷逃走，应该是有惩罚的吧？”玛琳问。中学旷课太多都要被留级，何况这是神殿。

菲利多沉默了。

“其实我一直很想问，像你这样的学徒，有没有正常的途径可以去中央神殿？需要什么条件？也许你可以考虑不要使用这样极端的办法。”

“需要神官的推荐。”菲利多说，“像我们这样，出身边陲大区的学徒，只要得到了神官的推荐，就可以去中央神殿学习。”

“你可以求神官给你写一封推荐信，”玛琳顿了顿，又不敢确定地说，“万一他同意了呢？”

菲利多脸色青白：“他不会。莱奥神官非常看重出身，他认为拥有魔力的平民的孩子，是永远比不上贵族出身的小子们的——尽管我是学得最快最好的那个。”

“平民天生低人一等。”

“是的，我的家族除了一个曾经的骑士称号什么都没有，我也是家族历史里第一个出现的有魔力的人，不像他们贵族，每一代总有几个。”菲利多无力地说，“我可能等到老死也等不到一封推荐信。”

其实从玛琳角度看来，这样也并不算太坏，至少吃饱穿暖不愁生计，如果换成玛琳，能够当上学徒就很满足了。

但对于菲利多不是，他本就不需要担心生计，他来到神殿，是为了更大的梦想和目标。

“其实就算拿到了神官的推荐信也不一定能够进入中央神殿。”菲利多又说，“像阿纳斯·埃乌特那样的蠢货，就算拿到了推荐函又怎样，中央神殿的神官们肯定一眼就看穿他了，到时候还不是只能灰溜溜跑回杰图加拉。”

“他已经拿到推荐信啦？”玛琳问。

“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神官的推荐的下一个人肯定是他。”菲利多说着，伸展开他的大长腿，抬头望着天，“要是瓦尔德牧师还在就好了，瓦尔德牧师还算公正，他肯定会为我说话，但可惜他离开了。他在的时候，我还没有学到可以被推荐的程度，学成后他却已经离开。我只是需要一个可以证明自己的机会，但是神官他连这样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

玛琳不知道怎么安慰菲利多，这个世上太多不如人意了，她自己都还在挣扎，还不知道能不能挣个好一点的未来出来，又怎么敢去安慰一个起点就已经是她目的地的人呢。

“对了，你的那个所谓的工作怎么样了？”

“我已经织出了一只袜子了，但实在是太累了，我以前没有想到居然这么累。”而且活计还做得不怎么样，玛琳觉得要是拿去给商店老板看，肯定要被砍价，“我高估了自己的技术，我以为织袜子和围巾一样简单。”

“所以你为什么要折腾这些，好好准备明天的魔力测试不好吗？”

“因为我不喜欢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要是明天的魔力测试不能通过怎么办？至少我现在在织袜子。我相信明天我一天就能织两只袜子了，到时候我就有了一份收入，保证我如果没有进入神殿不会被饿死。”

“我真是无法理解你。”

“这是底层人物的危机感，你永远不需要理解。”说到这里，玛琳叹气：“我打听到，外面的袜子是15个铜子一双，店主每双袜子要挣走3个铜子！真是太不公平了，你觉得我把袜子织好了，挂起来在街上卖给别人，会不会更好一些，能多挣三个铜子呢。”

“你是白痴吗？”菲利多一个爆栗敲在玛琳头上，“你赚的钱都不够交税的。”

“我就卖几双袜子也要交税？”玛琳惊呆了。

“既然入城都需要交税，卖袜子也一样。”菲利多已经认定玛琳是个白痴了，“这是执政官埃乌特的手笔，多亏了他，现在杰图加拉的乞丐比什么时候都多。”

-

第二天一早，玛琳就到了神殿外面，因为这天要进行魔力测试，整个上午神殿大厅是不对其他人开放的。

今天玛琳换了一身衣服，她的小包袱里面就这两件衣服，其实是差不多样子的，但是她觉得肯定会不一样，她把辫子拆了，把头发披着，因为她头发很枯，还是自然卷，梳理好头发这花了她许多功夫，她在头发上面别了一朵小花，杰图加拉的大街上的女孩们都会这样做，她也照着做。这朵花是安息日结束后别人丢掉的，玛琳从一堆被丢弃的花当中选了这一朵看着比较新鲜的。

弄完这一切，她对着水面照了很久，确保自己和那天看起来确实很不一样。

要是在门口就被神殿守卫认出来，一把拎住丢出来，可就完蛋了，她得让自己不太容易被认出来。

玛琳本来以为这一天神殿会有很多人，但其实刚好相反，神殿比平时的任何时候都冷清。

玛琳有点忐忑地走近，神殿守卫似乎并没有认出她，他看到玛琳，说：“今天神殿要进行魔力测试，不开放。”

“打扰，我是来做魔力测试的。”

守卫怀疑地看着玛琳，

玛琳拿出了阿什牧师的信，守卫看到上面的印章，立刻放行了：“请进。”

大厅里非常安静，只有稀稀落落二三十来个人分散在厅内，来参加测试的多数都是小孩，从十岁左右到二十岁左右，年龄跨度非常大，全部有家人陪同，只有玛琳是独自一人。

所有人穿着都很不错，有几个人的装扮甚至是能闪瞎人眼睛的华丽，很明显这几个人地位不凡。但不管是穿着华丽还是朴素的，大家都在大厅里静静等待，没人敢造次。

终于，他们看到穿着白色衣服的牧师走了出来。除了玛琳，在场的人都认出这名牧师了，他是出身低等贵族的文森牧师，他不常出现在信徒面前，因为他把大多数的时间都花在教导学徒上面了。

他手里捧着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居然真的是水晶球，真是一点都不惊喜，玛琳叹气。

玛琳很高兴看到的是文森牧师，而不是那天赶走她的那个海德萨牧师，这样她有希望了。她至少会有抚摸水晶球的机会，而要是换成那天的海德萨牧师，恐怕她一出现，就会被赶出去。

这个牧师看起来很和蔼，和玛琳之前见过的牧师都不太一样，他是褐色的头发，长得很普通，可能换一身衣服放到人群里很难被注意到。而其他牧师，比如那个莱奥神官，海德萨还有阿什牧师，看起来就和别的人不一样，他们总是一副非常肃穆的表情，好像从来不会有放松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