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叫的饭热了三次,敲门?都没人开。
直到第四?次,小厮才终于?叩开了门?,此时已?经是傍晚了,只见开门?的是一身玄衣的公子。
面如冠玉,眉眼清冷,只是唇色似乎比初见略微有?些红,削弱了他身上的不易亲近之?感。
小厮将食盒放下后?便低眉顺眼地出去,有?些遗憾没能再看到那?位娇俏可人的仙子一眼。
东西放下后?,躲在里间装死的人终于?窸窸窣窣有?了点动静。
陆无?咎侧目:“还不出来,你是想热第四?次?”
里面传来一道略带薄怒的声音:“我不想吃了!”
陆无?咎拨了拨白瓷勺,搅弄着热气腾腾的鸡丝粥:“真不吃?那?我叫人撤掉了?”
说罢他便真的朝门?外走去,连翘肚子还在咕噜咕噜作响,压也压不住,她气得牙根直痒,就不能多劝她两句?
陆无?咎漫不经心地又搅了搅,不一会儿,香味便散满整个房间。
连翘忍不住了,犯不着跟自己过不去,于?是一把掀了帘子急道:“等等!我突然又想尝尝了。”
再一出去,却看见陆无?咎的确是出去了,不过并不是叫人撤掉盘子的,而是又点了几样,一副料准了她的心思的样子。
连翘有?些尴尬:“你故意的?”
“行了。”陆无?咎似笑非笑,“坐下吧,碗筷已?经摆好了,还是换我喂你?”
什?么?叫换?她什?么?时候喂他了?连翘正迷惑,突然啊了一声,想起了什?么?,恼怒地咬着唇:“你!”
陆无?咎瞥了一眼她红扑扑的脸颊,只觉霎是可爱,不光脸颊透着粉,其他地方也是,唇角碰一下,便染上一丝粉晕。
陆无?咎眼眸又幽深起来,连翘现?在怕极了他这种眼神,慌乱地错开一屁股坐下,迫不及待地端起粥碗,闷头一勺一勺扒拉起来。
原本馋得不行,现?在却食不知?味。
她飞快地吃完,陆无?咎淡淡道:“这么?快就饱了?刚刚不是一直喊饿?”
连翘刚刚可不止是觉得饿,是推不开他找了个借口。
一个时辰都已?经过去了,藕荷色的兜衣拧成了一根细线,柔嫩之?处尽数被他的唇舌卷住,推他几次,他跟没听见一样,要不是他起身后?神色分外冷淡,还擦了擦唇,她都要以为他不是在公事?公办,而是有?点喜欢,甚至是迷恋这么?帮她解毒了。
但陆无?咎一开始那?么?不情愿,连翘光是想想都觉得自己头脑都蛊毒给烧昏了。
她拍拍脑袋,含糊道:“我胃口小,吃一点就饱不行吗?”
陆无?咎轻笑一声:“是不大,比起我的胃口还差一些。”
“……”
明明是很?正常的话,但连翘现?在满脑子乱七八糟,瞬间联想起不该想的意思了。
呸呸,她在胡思乱想什?么?!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和陆无?咎呆在一个房间里,要不然无?论他说什?么?,再正常的话她现?在都能曲解成另一个意思。
这也太羞耻了。
她不敢看陆无?咎,生怕他发现?自己龌龊的想法,于?是撂下碗匆匆地夺门?而出。
“我回去了。”
陆无?咎看了眼桌上那?碟动也没动的嫩豆花,唇角微微勾起,缓步出去。
下了楼,外面暮色四?合,时辰已?经不早了。
连翘是那?种一旦做错事?就会心虚的人,越是心虚,就越是多话,没话也要找话。
小时候,她打破爹爹珍藏的花瓶后?,等她爹爹回来,反而格外热情地迎上去,但是说的话一向驴头不对马嘴,顾左右而言他。
一遇到这种情形,她爹就会刮着她的鼻子:“又犯错了?”
小连翘总是很?惊讶:“爹爹你怎么?知?道?”
每每这时,不管她犯了什?么?错,连掌门?已?经被逗得先?在心里饶了她三分,到后?面,她哭哭鼻子,更是什?么?天大的错都能圆过去。
连翘就这么?被惯得娇纵又心大。
只有?陆无?咎,老是欺负她,和他吵架她也吵不过他。
连翘今日落了下风,恼得不行,转过楼梯,她突然发现?掌柜正用略带探究的眼神看着她。
她面色微红,然后?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一个让陆无?咎吃瘪的方法,于?是拨乱发丝,走过去一副受了欺负的样子,低眉顺眼:“我先?走了,房间我兄长会退,你告诉他让他别来找我了,我不想再见到他了。”
掌柜一愣:“兄长?”
连翘用帕子捂着嘴,看似在哭,实则在暗笑,强调道:“可不是?嫡亲的兄长,你千万记得告诉他,让他不要再纠缠我了,要不然让父亲知?道了……”
她轻轻抽泣,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掌柜的眼神霎时变得古怪起来。
连翘说完刚好瞄见一角从楼梯上转出来的玄色衣摆,立即扭头就跑。
陆无?咎下来时神色平静,但唇角微微扬着,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此时,掌柜再看他,心中不由得暗骂一声道貌岸然。
没想到啊,有?些人表面上看着这么?光风霁月,不染尘埃,实际上把一个小姑娘关在房间里欺负了整整一个下午连饭都不让人吃,最关键的,那?小姑娘还是他亲妹妹。
禽兽,衣冠禽兽!
但对方一看便十分不俗,他也不敢多说什?么?,转述了连翘的话后?只能用眼神暗暗谴责。
“……”
陆无?咎垂眸:“兄妹?她是这么?跟你说的?”
掌柜抬起头:“的确如此,那?位仙子说完便十分羞愤地离开,还特意强调让您不要再去找她。”
大堂中的一众宾客仿佛窥探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倒抽一口冷气,窃窃私语起来。
陆无?咎摁了摁眉心,似乎气笑了。
但也没解释,就这么?顶着众人谴责的目光施施然离开。
掌柜还特意追出去瞧了瞧,只见他又朝着那?个仙子离开的方向走去,唏嘘不已?,直呼孽缘啊孽缘。
彼时,连翘正得意,暗暗幻想着陆无?咎吃瘪的样子,料想他神色一定十分精彩。
她心痒难耐,想去瞧一瞧,又怕陆无?咎太生气,发起怒来不好招架。
会合后?,她赶紧凑过去,却见陆无?咎脸上看不出半分异样。
连翘又有?点疑惑,他怎么?一点儿也不生气,甚至没找她理论?
难道是掌柜没转述?
一定是这样,要不然以陆无?咎的脾气听到她把他们关系扭曲成这样还不得怒气冲冲找她算账?
连翘有?些遗憾,算了,不跟他计较了。
陆无?咎余光瞥着她,手中的扳指不停地转,不知?在盘算什?么?。
——
一下午过后?,周见南和晏无?双已?经将受惊的人全部安顿好了,至于?那?些岛民?,幸好人数不算多,在漂到岸边的瀛洲岛彻底沉没之?前,该拿的钱财也都拿出来了。
幸而这妖龟虽然图谋不轨,但海葡萄着实给他们积攒了不少钱财,这些人要么?投奔亲戚,要么?拖家带口地住店,也不算太糟。
没了支撑的岛慢慢沉没下去,很?快海面便风平浪静,看不出这里曾有?过任何岛屿的迹象。
连翘又突发奇想,这妖龟体型如此庞大,恐怕已?经年逾千岁了。
这千年来它难不成都是靠这种方式进食的?
这瀛洲岛会不会也不是第一批受害者了?
连翘越想越觉得古怪,于?是让周见南凭借周家的关系去拿了县志,只可惜县志上空空如也,并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陆无?咎道:“这种边陲小镇的县志大多是不全的,你若是真想查,不如去问?问?当地的人。”
连翘心想也有?道理,打听了一番找到了土生土长的当地人,这一问?,还真从当地老人口中得知?了一桩已?经不为人知?的往事?。
原来在瀛洲岛之?前,数百年前神宫还没覆灭的时候,谯城周边的海上的确还有?一座岛,叫做蓬莱岛,后?来这座岛在海底地动中沉没,似乎无?人生还,也没有?后?代存续下来,久而久之?也就被人遗忘了。
连翘心中一动,猜测这座蓬莱岛恐怕不是因为地动沉没的,应当也是这妖龟的杰作。
这么?说,这片海域下还埋着一座沉没的岛?甚至不止是一座?
毕竟这妖龟寿数不小了,不知?盘踞在这个地方多久了。
如此一想,连翘生了些探究之?意,欲往海底再查一查。
晏无?双是个体修,如此奔波对她来说自然算不了什?么?,但周见南就惨了,只见他一个劲地发牢骚,对连翘道:“你休息了一整个下午,当然没什?么? ,我可是连轴转,累得不行。我本来想找几个师弟帮忙的,但那?姜离十分冷情,见这里没有?碎片,便径直带着人离开去周家了。我来回奔波了一整天,不行,今晚我哪儿也不去,我也要休息!”
晏无?双看了看他瘦弱的身板很?是鄙夷:“没出息!”
连翘望着已?经浓黑的夜幕,倒也没强求:“天已?经黑了,确实不方便下海,那?要不就明天再去吧,海底倘若真的有?岛,它也不能长腿跑了。”
周见南深以为然:“就是就是,赶紧找个地方休息吧,诶,你下午去的那?间客栈如何,今晚我们便一起入住吧?”
连翘闻言大惊,她立马拒绝:“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