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徵朝在片场陪了她两日, 第三日便搭乘航班回燕北。他向她详细问了拍卖晚宴的地点、时间,并承诺下次再见, 会?戴着那枚胸针。
之后,温知禾收到了他的行程表,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商务里,要挤出时间来探班,的确只有零碎的半天、一天。捏着手?机踌躇片刻,温知禾拒绝掉他的探班申请。
“嗯,为什么?”
通过耳机, 温知禾听到他和缓磁性的声腔,耳廓染上?了一点红, 避免被他误会?, 赶忙蹙着眉解释:“我哪有那么多时间?如果你隔三差五来, 耽误的可?是我的拍摄进度。”
温知禾说得义正词严,像严肃板正的老学究, 贺徵朝很轻地笑了下,并未深究,只道:“我会?在来之前提前通知你,如果你没空,我也可?以在片场陪着。”
“怎么陪?”温知禾走出套间,与过路人擦肩而过, 放低音量,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贺徵朝没有正面回答, 语调透着莫名的暧昧:“你想怎么陪?”
三天时间,在第一晚之后, 他们每晚都在做,躺在床上?, 她坐在上?面或箍在下面;趴在桌边沙发边,被捂着眼抓着头发打?芘股吞吃它;或是被他抱跪着,一下又一下地坠咬。
他的精力旺盛得可?怕,仿佛是又回到沙场的国王,不断掠夺搜刮她这?片土地。而她竟也愿意配合,和他没羞没臊地彻夜不眠做到天亮。
这?一定是体内激素过剩的缘故。温知禾为自己找了个好理由,但心里还是不自觉发虚。
“怎么不说话?了?”
耳廓里,又传来贺徵朝低沉的声音。
温知禾如梦初醒,看见迎面而来的小雪,心跳骤然漏停一拍,撂下一句话?便结束通话?:“我要上?班了,先不说了。”
她挂得干脆,贺徵朝听了片刻忙音,才放下手?机,垂眼看通话?时长,还不到五分钟。
按下呼叫键,原本应在十二点一刻送餐的乘务员,这?才得到准许,推着餐车把午餐送来。与此同时,夏博易也从隔壁客舱过来,站在他身侧,毕恭毕敬地问道:“贺总,刚才贺董打?来电话?,说是一会?儿会?为您接风洗尘,接您去熙和会?吃顿饭,下午那场慈善拍卖会?,需要联系委托吗?”
一场不算隆重、来者大多为明星艺人的慈善晚宴,和无法推脱的家宴饭局,孰轻孰重都应当?选择后者,但夏博易秉持着极高的职业素养,还是会?事先问询上?司的意见。
“不用。”贺徵朝反扣手?机,“让拍卖行的人把时间往后推。”
夏博易停顿三秒,明白过来意思,仍有迟疑:“那您想定哪天?”
贺徵朝平淡道:“我哪天空闲就哪天办。”
夏博易彻底顿悟,心里不由咋舌,贺总可?真会?为难人。即便没时间去,也不打?算联系委托代拍,偏让拍卖行的人把晚宴往后推。
下过几场梅雨,今后江南一带的两个月都是大晴天,九月份,彻底宣告进入炎热盛夏。
不同于?需要活跃在镜头里的演员,温知禾作为导演,可?以尽情地坐在棚子下,偶尔需要指导调度或挥发演员状态,才会?主动?走入暴晒区域。
但事实上?,即便拍室内场景、坐在棚子下吹着风扇,温知禾也仍然大汗淋漓,好不到哪里去。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那几日的放纵让她穿不了露肤度高的衣服,每天都要变着花样地戴丝巾、穿长裙长裤防晒服,三十六度的体温,愣是被她捂得要高了两度。
温知禾在洗手?间拆下丝巾,瞥见脖颈间的草莓印,还是默默系上?,吹干双手?,回去和小雪拼桌吃饭。
她坐下来拆饭盒,看小雪双眼无神,不由关心:“你最?近怎么了,睡不好吗?黑眼圈这?么重。”
小雪低头扒饭的动?作停了下,连忙摇头:“还好还好,就是最?近熬夜熬得有点儿狠,现在喝中药调理好了,何?况……”
温知禾诧异:“嗯?什么。”
小雪脸微红,缓缓吐息:“没什么。”
温知禾不疑有他,像往常一样聊闲天:“不过什么中药这?么灵呀,可?以给我来两副吗?我最?近也睡得不是很好。”
小雪点头,满口答应:“可?以的姐。”
说着,小雪又倒杯热水给她:“您最?近嗓子也不太?好,多喝点儿热水吧。”
保温杯盖放在手边,温知禾没动?,对小雪说了句谢谢。
她吃得很慢,午饭还没挤满胃腔致使晕碳,所以大脑还能转得过弯。
眼望水杯里平静的水面,温知禾思绪迁回,顺着刚才的对话?,依稀察觉到不对劲。
难道是那两天她和贺徵朝吵到隔壁了?可?她也没喊……
不论如何?,想到这?一点,温知禾都觉得自己挺不占理的,她握着筷子轻轻戳米饭,没了胃口,草草收拾干净,也好意思和小雪说话。
扔完垃圾,她去洗手间又洗了遍手,刚出来,就见小雪小跑到她跟前,急忙忙地传话?:“姐,刚刚有个阿姨来找你,说是你家里人,还给你送了些水果。”
她匀上?一口气,指向身后方:“但我没听说您有家人要来,就没给放人,您要不去看看?”
温知禾微愣,脑内闪过一道人影,手?慢慢攥紧:“好,你带路吧。”
小雪走在跟前领路,不过几步路的距离,温知禾便遥遥看见一个拎着水果的女?人。
女?人还在与工作人员谈话?,偏过头与她四目相?视,那张熟悉的面庞映入眼帘,让温知禾本能地僵在原地。
血液自脚后跟逆流而上?,在看见女?人向她招手?时,温知禾才勉强回过神。
“温导。”
场务见了她,礼貌打?招呼。
温知禾点头示意,没出声回应,望向眼神炽热的女?人,她摆不出表情,面色很平静:“你们去忙吧,我和阿姨单独聊两句。”
听到称呼,温荷愣了下,没出声纠正,沉默着看她旁边的人散去。
良久,等周围没了人,温荷才拎起水果,缓声开口:“知禾,这?是我特地顺路从家带来的荔枝,还有猕猴桃,都是你以前爱吃的……”
温知禾没接茬,望着她,开门见山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话?音甫落,温荷欲言又止,没说出什么有用信息,温知禾也不纠结于?此,皱着眉:“所以你来找我做什么?只是送个水果?”
提及水果,温荷又像刚才那样,说着车轱辘话?:“对对对,猕猴桃和荔枝,都是你爱吃的,你先收下吧,不然放久了会?坏的。”
她干笑着,不迭把水果篮推到身前,温知禾心底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扯唇轻哂:“我不吃,我对荔枝过敏,你忘了吗?”
温荷脸色一白,很快又道歉:“可?能是我记岔了,但如果你吃不了荔枝,那猕猴桃……”
“我都不需要,你要么带回去,要么扔垃圾桶里。”温知禾眼里透着很清淡的水雾,嗓音也很冰冷,“你是记岔了,因为是我随便说的。”
“我既不喜欢吃荔枝,也不过敏,只是以前很少能吃得到,所以才经常和你念叨。”
温荷面色更?难堪,站在原地,有些无所适从。
温知禾心里像堵了团棉花,不想再与她攀缠:“下午我还有事,你请回吧。”
她转身挪步,温荷回过神,紧张地上?前拉住胳膊:“等一下,知禾!”
被人拉扯,温知禾也完全?可?以甩开,但下瞬,她却?听见温荷说:“你宋叔叔的生意出了问题,欠了很多债,我也是万不得已才来找你,不然他就要,就要去找你那个贺……”
“贺”字刚出来,温知禾便敏锐地捕捉到,她转过头冷冷地看向温荷:“贺什么?”
温荷手?松了一松,双眼微红,开始答非所问:“你和这?个贺总的事情我们都知道,知禾,实在是因为……”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温知禾发现自己已经没办法和温荷沟通,声量不由拔高了些,“是想找我借钱?”
温荷抖了一下,难为情地承认:“是,但我也是没办法,否则你的叔叔就要去找那个恒川的贺总……”
航站楼人流涌动?,vip通道清闲无阻。
贺徵朝下了飞机,乘上?专车前往熙和会?,途中听夏博易已经与筹备拍卖晚宴的人交谈好事宜,便放下心,阖眼养神须臾。
贺鸿忠很多年没回燕北,说是被聂盼珍气得去了海城独居,实则是因身体抱恙,外加常年守墓,才长久地居住在那里。贺家家大业大,旁支脉系不算少,真正能逢年过节聚拢在一起的,却?少之又少,上?次浩浩荡荡齐聚一堂,还是因为某位伯父二婚娶妻。
家里很少再有喜事,但倘若他要与温知禾办婚礼,没理由不提前招揽全?家,设个专门的宴席。
贺徵朝按着太?阳穴,恍惚间想起,年后的那次认亲。那时温知禾穿了一身白,像雪地里的小狐狸,胆儿也小,只敢待在他身边,聂盼珍问一句她答一句,扮演得有模有样,手?心却?全?是汗。
她也许不知,其实这?场假结婚,聂盼珍也是知情,不过是为配合他,挡下一些没由来的婚事。
他无心娶亲,至少在当?时是如此。聘用一个好拿捏的,能用钱打?发掉的“妻子”,完全?是上?上?策,而造成现在局面的缘故,大概也出在……他挑选了一位太?过惹人喜爱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