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个现成的人炉子, 滚烫的热度驱走她身上寒意,雪白的脚丫也?藏在他小腿肚处,男人高大有高大的好处, 哪儿哪儿都能罩着她, 人形炉子也?不错, 程亦安终于安心地阖上眼。
只?是睡了一小会就有些不对劲了。
程亦安扭过脸。
陆栩生就很尴尬了, 连忙躺平。
“我受伤了。”她笑眼弯弯,
“我知道...”陆栩生闭上眼。
程亦安侧回去贴着他胳膊睡, 小声埋怨,
“人形炉子也?有不好, 瞧, 一不小心就烧着自个儿了。”
陆栩生又侧过身, 将她偎在胸膛里?,“烧不着你,才有事吧。”
程亦安忽然想起与范玉林, 看?着年纪轻轻的身子,没两?年就不成了。
她轻咳一声, “也?有道理, 就不知陆大将军能撑多久?”
陆栩生给气笑了, “嘴皮子这般利索,可见伤势无碍嘛。”
男人在这种事上是万不能被质疑的。
程亦安听着他语气里?危险的讯息,懊恼自己?失言, 连忙找补,
“哪里?,我对您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那身筋骨风吹不倒雨淋不褪,“毕竟您被誉为大晋军中第一人,您若不成, 天底下男人都不成了...”
越哄那双眼神好像越不对劲,誓要证明自己?,
浓密的眼睫沉沉盖下来?,绰约夜灯映出他冷硬的轮廓,“谁知道呢...”
粗粝的手掌捉住她受伤的手指将之摁在外头,结实的胸膛已悬在她眼前,跟阴影似的罩在她上方,
“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他忽然倾身而下,炙热的气息跟蛛丝网似的忽而在她鼻尖,忽而在她面?颊,又或是耳珠脖颈,程亦安气息也?跟着乱了,忍不住闭上了眼。
陆栩生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脸,水蜜桃一样,惹人垂涎。
“下次,不许出门?这般久。”
“谁说的,我明个儿还要去。”程亦安非不顺他的意。
陆栩生气得抓了她一把,程亦安心险些被他拽出来?,又羞又怒,抬着膝盖去抵他,陆栩生似乎很乐意陪她嬉闹,将人拖入怀里?,抚着她漂亮的蝴蝶骨一寸寸摩挲,手更没闲着四处作乱,濡湿的吻落在她脖颈脊骨,炙热湿漉,带着逼人的力度,一点点推平她身上泛起的哆嗦。
程亦安起先还恼他,渐渐的也?遂了他,小别胜新婚嘛,好几日没她也?有些想,毕竟谁知道这些男人能行几年。
这一夜拔步床响个没停。
好在李嬷嬷是过来?人,早早有预备,热水衣裳都是现成的,丫鬟打发下去了,她老亲自伺候。
翌日晨起,程亦安懒懒散散醒来?,早已不见陆栩生的身影,脑海一面?浮现昨夜亲密穿凿的景象,一面?看?着空空如也?的床榻,摇了摇头,期望这厮多么温柔小意是不能。
揉着一身被打散的筋骨起床,招来?丫鬟侍奉梳洗。
发现如兰满脸无精打采,“你这是怎么了?”
如兰捂着嘴打了打哈欠,一面?净手来?给她梳头,
“奴婢一时没缓过来?。”
程亦安明白了,何止是如兰,她自个儿这会起身面?对狭小的梳妆台都有些不得劲呢,她突然有些羡慕程亦乔,不被爹爹催婚,爱什么时候嫁人就什么时候嫁人。
回了陆府自当?去拜见长辈。
不仅如此?,还给各房准备了些尺头。
回娘家住了一段时日送些赠礼是礼数。
送太差有失程家体?面?,送太好惹人招眼,程亦安给各房太太奶奶与小姑子,各人一匹云锦,云锦也?分高低,有寻常云锦和?名?家云锦,譬如她身上穿得这件背搭,用的就是游云珑家的云锦,也?叫浮光锦,有一寸浮锦一寸金之称,程亦安送给大家伙的是寻常云锦,做两?身家常衣裳穿是无碍的。
东西遣丫鬟送去,自个儿前往二太太明熙堂请安,半路遇见二太太出门?,一道便往老太太院子里?来?了。
几日不见,众人只?觉程亦安光彩照人,想起程家亚岁宴的盛况,不免有些羡慕了。
五小姐陆书芝素来?有什么说什么,见程亦安这等光景便问大太太,
“大伯母,我们陆家的租子该也?收了吧?我记得我们家在锦州也?有两?个山头,想必皮货也?该来?了吧?”眼看?日子越来?越冷,有下雪的迹象,谁不想做几件新袍子。
大夫人被问的心里?一阵气闷,大老爷先前交待今年的皮货到了京城,要拿去铺子里?卖,换了钱好给他使,大夫人倒是知道短不了她自个儿的,就是一点都不拿出来?分,显得她这个当?家夫人无能,
“在路上了,再迟一些日子吧,若是你急,回头来?大伯母屋子里寻两件往年的皮子先做着穿。”
陆书芝一听就不乐意了,若是先拿了大夫人的,回头来?了新货还得还她,旧的哪能赶上新鲜货。
二夫人也?想到这一茬,毫不犹豫拒绝道,
“大嫂费心了,我那儿还有,先给孩子做着。”
陆书芝也?笑道,“旧的我也?有,我这不是想做两?身新鲜的穿么?”
三房的两?位姑娘陆书茵和?陆书灵眼神也?发亮,可见都盼着呢。
大夫人就明白了,心里?越发得急。
程亦安默默坐着,将大夫人的神色收在眼底,她记得前世这个时候皮货已抵达陆家在鼓楼下大街的库房,陆家在下大街是有一排铺子的,这是祖上的基业,一直在长房手里?,大老爷显然没有什么经营经验,铺子收成越来?越差。
皮货论理该分给府上的女眷,可大老爷显然已将这些皮货运去库房给卖了,银钱也?挪用了,后面?事发,二夫人和?三夫人均闹了一场,弄得家里?鸡飞狗跳,好大一个没脸。
看?陆栩生的意思是打算将家业拿回来?,可不能拿回一个空架子吧?
程亦安没打算跟陆栩生过日子就不管,既然约定好好过日子,那就不得不上心。
她可不要烂摊子。
就在这时,门?口的管事回禀,
“老太太,太太们,郝家老嬷嬷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老太太歪在上首,闻言便来?了些精神,“让她进来?吧。”
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与过去的老伴说话,说起当?年风光云云,人也?仿佛跟着年轻了,而这位郝嬷嬷便是大老爷的乳娘,府上德高望重的老嬷嬷,她的儿子跟着大老爷一块长大,如今成了府上的大管家,是大老爷的心腹。
不多时便进来?一个身着对襟福寿缎面?厚褙子,头插金钗腕戴玉镯的老嬷嬷,老嬷嬷人瘦看?着却很精干,也?很精神,还没进来?就跟老太太请安,
“老祖宗,奴婢来?给您请安了。”
毕竟是府上老嬷嬷,养过大老爷一场,就连大夫人也?起了身。
郝嬷嬷又朝各位主子行礼,随后各自落座。
老太太打量她道,“你如今都是做太祖母的人,哪里?还称奴婢,快些来?我跟前坐吧。”
郝嬷嬷极有体?面?,便在老太太脚踏前的锦杌坐着,“无论什么年纪在您老跟前那还是奴婢。”
老太太很受用,问起她今日怎么来?了家里?如何云云。
别看?郝嬷嬷过去伺候人,如今一家子也?出息了,在陆家斜对面?的巷子里?买了一个宅子,住着十分松快,在陆家是奴才,在外头却风光着,毕竟她儿子是陆府大管家,管着国公府内外事务,一旁的小官小宦在他面?前还得低头。
宰相门?前七品官嘛。
别看?这老嬷嬷语气恭敬,可程亦安瞟了一眼她的靴子,乍一眼看?去是寻常棉靴,可仔细瞧却发现那靴面?是皮子做底面?上绣了一层针线遮掩,就如同?她那件海龙皮子似的。
有意思。
老太太有人说话,太太奶奶们
就散了。
程亦安借口收拾行装回了房,大太太便往账房去了。
那郝嬷嬷的儿子郝大管家正在账房算账,见大太太满脸戾色进来?,慌忙起身相迎,
“太太,您怎么过来?了?”
大太太睨了他一眼,在桌前落座,目光在账目上掠了掠,
“你家老爷是什么意思?眼看?快年终,各房也?预备着要分些活物皮货之类,人家程家合族都分,咱们陆家好歹也?是一国公府,各房都得分些吧。”
郝大管家弓背哈腰连忙道,“有的有的,”他侧身往一侧架子上寻来?一张单子,递到大太太跟前,
“这段时日不是陆续到了些年租货物么,小的正好整理出册子请您过目。”
大太太毕竟管家多年,稍稍一翻,眉头就皱起来?,
“今年怎么少?了这么多?你这让我这个当?家夫人脸往哪儿搁?郝仁啊,这些事可都是你管着的,你得给我一个交代。”
郝管家立即跪下来?,哭丧着脸道,“太太,我跟了您这么多年,您还不知道我性子么,我是一样一样往府上搬,架不住老爷不许呀,他老人家经天纬地,一心想谋大业,府上这些事就撂下了,我纵然有八班武艺,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不说远的,大前日皮货到了,给运去货栈卖了,昨日西南那批木材也?到了,卖给恭肃侯府预备老太太棺材了,得了两?千两?银票,我还打算交给您预备府上开支,结果被大老爷一股脑拿走了。”
大太太怒道,
“他这是要做什么!”
郝管家见大太太怒火快压不住了,只?得据实已告,“我也?不敢瞒您了,大老爷又接了宫里?一项私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