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17章 在北京旧茶楼里喝大碗……(1 / 1)慕夏衣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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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许倩子骑着破旧不堪、咣当作响的自行车绕了大半个北京城,才精疲力竭地回到了租住的地下室附近。

她从车头篮里拿出三条大铁链锁,分别锁住了她这架已经快要散架的自行车,

然后拖着疲惫沉重的步子,走下地下室入口。

一走进大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恶臭的尿骚味儿!

熏得许倩子几欲作呕。

她拼命加快了步子,正想一股作气冲进楼道——

不料,一个人迎面朝她冲了过来!

许倩子惊呼了一声,躲到一旁。

长长的楼道里只亮了一盏昏暗的灯光。

所以,她根本看不清来人是谁。

只是听到了对方粗重的喘气声,并且闻到了浓重的劣质酒味混和着口臭,以及还能从阴影判断出——这是一个极其高大强壮的男人!

男人大约从她的惊呼声,判断出她是女人,便追了过来。

吓得许倩子往后跑了几步,然后贴着墙绕过男人,一边拔腿往楼道里跑,一边尖叫,“祁俊!俊哥!快开门!”

醉熏熏的男人发起了酒疯,踉踉跄跄地追着许倩子跑。

“吱呀——”

一扇铁皮门打开了。

面色惨白的许倩子立刻气喘吁吁地逃进去。

醉酒男人估计觉得追不上了,这才停了下来,骂骂咧咧地转过身,朝着出口走去,“呸!不正经的臭娘们儿!装什么清高啊!深更半夜才回来……还把自个儿当成良家妇女了……”

“砰!”

许倩子重重地关上了门。

地下室狭窄、阴暗、潮湿,不过六七平米大,隐约散发出霉味儿和其它的不洁气味。

昏暗的桔色灯光使人根本无法辨认出色彩,让人觉得置身于一片灰暗阴森、毫无未来与希望的逼仄世界。

一张一米二的单人床,已经占据了地下室三分之一的空间;

再加上一张书桌……

空间便已经所剩无几。

门后的小角落就是生活区,放着一个煤炉,一个缺了腿又用砖头垫上的锈迹斑斑的架子,和一个脸盆架,对角墙上钉着的钉子,拉出一条晒衣绳,晾着破了洞的男式大裤衩子和打了补丁的女式文胸,文胸的两条肩带甚至粗细不一、颜色不同……

这就是许倩子和祁俊在北京的家。

许倩子呆坐在地上,

她眼里看到的,是自己正在经历的极度贫困、简陋肮脏,不见天日还一无所有的生活。

脑子里想着的,却是关月旖的那件做工精美、价格不菲的娇嫩浅鹅黄色漂亮棉衣。

许倩子刚才的重重关门声,引来了邻居们的不满。

楼道里至少响起了七八道骂声:

“甘霖娘深更半夜你嚎丧啊?”

“喂!你们关门的声音能不能小点?老子踏马的刚睡着!”

“哪个断子绝孙的傻逼!还让不让人睡了?”

“能有点儿公德心吗?”

“115房,你老婆下台回来啦?今天卖了几次?绿帽子戴得爽吗?特么的下次关门动静还这么大,别怪老子过去飘你老婆!”

……

许倩子滑坐在地上,又生气又害怕,浑身都在颤抖。

祁俊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倩子,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

许倩子指着门外,刚张开嘴——

就听到祁俊说道:“下次关门声音小一点儿,打扰到邻居就不好了。”

“还有,下回要记得拿钥匙开门。我解题刚有点儿思路就被你打断了……”

“对了倩子,你有带点儿吃的回来吗?这么晚了我都饿了。”

许倩子张了张嘴。

她想说,俊哥刚才有个醉鬼追我,好可怕;

她想说,俊哥你听到了吗?他们骂我骂得好难听啊,你帮我骂回去啊!

她想说,俊哥我骑了快一小时的车才回来,现在的我又冷又饿;

她想说,俊哥你知道吗我今天特别倒霉,打了几天零工结果今天因为拖地水没干,几个小孩子滑倒了我几天白干了!

她还想说,俊哥我今天看到关月旖了……

但不知为什么,

或者是身体极端的劳累,又或者是心里觉得太累了。

许倩子突然失去了表达欲。

“倩子?”祁俊疑惑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为什么一直坐在地上?”

许倩子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

她没吭声,蹒跚着走到窗前,打开窗户透气。

然后拧开了煤气炉的风门,架上锅准备烧开水煮点儿挂面……

没想到:

两个保温壶轻飘飘的,一点儿水也没有,连着用来盛凉白开的大号搪瓷杯也是空的;

用来盛水的水桶更是空空如也;

被置放在墙角的痰盂,即使盖着盖子,也能从没认真盖好的盖子看到里头已经装满了深颜色的液体,更加遮不住浓重的尿骚味儿;

米桶里本来还剩下一斤左右的大米,足够她和祁俊吃上两顿的,但现在已经空了;

小搁架上的挂面也全没了。

许倩子的大脑一片空白。

半晌,她才哆哆嗦嗦地说道:“祁俊,你现在马上去接一桶水来。再把你攒了一整天的尿桶倒了、洗干净再拿回来……”

“砰!!!”

回应她的,是祁俊将厚重的书本狠狠摔在桌面上的声音,“烦死了!许倩子!你没见我正在解题吗?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在我投入解题的时候不要打扰我好吗?”

许倩子定定地看着祁俊。

祁俊背对着她坐在书桌前,哪怕此时他非常生气,也没有回头看她。

但在许倩子看来,如今长发覆耳、瘦骨嶙峋的他,早已没有少年时的清俊斯文。

如今的他,怎么看都觉得透出一股颓废与油腻。

如同一个被烟渍烟油泡久了的精美水晶烟灰缸,怎么洗也无法恢复到以前的璀璨夺目与晶莹剔透。

而她,似乎也快要被溺毙了。

许倩子突然就不想忍了!

她操着痰盂,直接将之朝着祁俊洒去!

腥臭的尿液泼了祁俊一头一身,还泼洒得整个地下室全部都是!

搪瓷痰盂“咣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你就解你的题吧!”许倩子怒道,“我撑不起你的梦想!祁俊,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说着,许倩子夺门而出!

“砰!!!”一声巨响——

她重重地将铁皮门惯在墙壁上,

那铁皮门撞击墙壁后,又反弹回去,“砰”一声又重重关上了。

很快,从其他铁皮房里传出各种各样的辱骂声:

“草泥马老子神经衰弱啊!好不容易才有点睡意……哪个神经病在摔门?”

“丧尽天良啊啊啊啊啊!”

“115房你们又发什么癫?”

“你们要是敢再发出声音来老子杀了你们啊!”

许倩子怒骂了回去,

“我呸!老娘不惯着你们!”

“想杀人就来啊!谁杀谁还不一定呢!”

“127房你踏马才是傻逼!”

“有本事你们别住这儿啊,付着一个月五块钱的房租,还觉是自己是人上人是吧?”

“都去死吧!都去死啊!”

……

她狂骂了一通后,

平时有点儿风吹草动就出口成脏的邻居们,突然全都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许倩子气冲冲地跑出楼道,

她想骑上自行车,尽管离开这儿……

可是,五分钟之前还被她用三条极粗的大铁链栓在铁架上的残旧自行车,居然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

是被人扔丢在地上的三把被人暴力破坏的挂锁!

小偷甚至连铁链也偷走了!

许倩子呆了半晌,崩溃地哭了起来。

因为这已经是她丢失的第四辆自行车了!

地下室的窗户那儿传来祁俊愤怒地低吼,“许倩子你疯了吗?”

“你踏马泼了老子一身一头的尿!”

“老子的书、卷子全毁了……”

“连床上也是尿!”

“你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愤怒到了极点的许倩子尖叫了起来,“你还有脸来来骂我?”

“我为了供你读书,一天打四份工,每天光是花在打工路上奔波的时间就超过了三小时!我没日没夜的挣钱,全给了你……每个月至少给你四百块钱!”

“你呢?你拿着钱都干了些什么?”

“一个月五块钱的房租、十五块钱的大米挂面煤球还要我出钱!”

“你从早到晚呆在地下室里,连撒尿都不肯离开房间一步!”

“我在外头累死累活一整天,回来还要侍候你……”

“祁俊!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我踏马的为什么要为了你这样的残废而自甘下贱?”

“你天天说你要复读,你要考上名牌大学,你要为我挣来一个锦绣前程……可你都已经参加了三次高考了,今年才考了三百分不到!”

“你就是这样……以复读为名给我画个大饼,然后心安理得享受我的供养吗?”

许倩子大哭一场,放下了狠话,“祁俊!我从来都不欠你的!我们一刀两断!”

说完,她转身跑了。

祁俊呆了半晌,终于顶着一身一头的尿骚味儿追了出来。

可许倩子已经不见踪迹。

祁俊表情阴冷。

许倩子跑开以后,无处可去。

九十年代的街头治安并不是很好。

犹豫半晌,她裹紧了身上并不厚实的棉衣,低着头快步跑到了附近的派出所门口。

她忍着饥饿,坐在派出所旁边的台阶上,抱臂将就了一夜。

天夜以后,许倩子打了个电话回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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