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日常◎
翌日,艳阳高照,是月吟归宁的日子。
一辆豪华马车稳稳停在宣平侯府,谢行之撩开帘子,牵着红色襦裙的月吟下马车。
“夫人小心。”谢行之温声叮嘱道。
缕缕阳光洒下,月吟一手牵着谢行之,握着团扇的右手拎着裙裾,慢慢从马凳上走下,待站稳后,和谢行之相视一眼,低头浅笑。
这厢,早早就候在宣平侯府门口的两个婆子看见一对新人,一个迎上去接两人,一个急忙回了侯府通禀,“表姑娘和姑爷回来了!”
谢行之和月吟十指紧扣,跟在带路的婆子后面,进了宣平侯府。
小厮们带着谢行之提前准备好的回门礼,紧随其后。
府中仍然是一片喜庆,仿佛还是三日前的热闹模样。
魏瑶听闻婆子通传,这厢已经从堂厅出来,满脸笑意站在屋外,等着女儿归宁。
月吟眉眼弯弯,眼眸比星辰还有亮。
她想走快一点,然而步子大了几分,腿间便有些不舒服,她脸颊微烫,有些恼谢行之昨夜的过分,下意识捏了捏谢行之牵着的手指。
“娘亲!”
月吟松开谢行之的手,投入魏瑶的怀抱。
魏瑶含笑抱着月吟,轻轻摸了摸她发顶,对女儿的思念在这一刻得到化解。
女儿成婚过后,整个人都水灵了。
母女两人相拥片刻,便进了堂厅。
新婚小夫妻逐一拜见魏老夫人、宣平侯等一众长辈,堂厅中的气氛一片和乐。
谢行之坐在月吟旁边的靠椅上,和长辈们聊天,谈吐得体。
桌上放有瓜果茶点,金灿灿的枇杷各个圆润,谢行之没与长辈们聊天时,便默不作声低头剥枇杷,将剥了皮的枇杷给月吟。
月吟自然地接过,小口小口吃着,甜软多汁的枇杷入口,喉间的甜意慢慢滑入心田。
魏瑶将小夫妻的互动尽收眼底,抿唇轻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到了晌午的时候,众人挪步去了饭厅用回门宴。
宴席间,魏衡一杯接着一杯地给谢行之斟酒,“满上满上,成亲那日的敬酒便没喝尽兴,今日定要补上。行之,你的酒量我一清二楚,这点还不足以把你灌醉。”
酒过三巡,月吟拢了拢眉,桌子下面的手拉了拉谢行之衣袖,小声说道:“少喝些。”
谢行之笑了笑,果真听了月吟的话,魏衡后来满上的酒便没碰了。
月吟夹菜到谢行之碗中,有些恼他地小声说道:“光顾着喝酒了,连饭菜都没吃几口。”
谢行之浅笑,吃着月吟给他夹的菜,明是带着些辣味鱼脍,在他唇腔间却有了一丝甜意。
吃罢午饭,魏瑶和月吟在绿荫笼罩的水榭亭间聊天。
午后的日头有些毒辣,七轮扇缓缓转动,送来徐徐凉风。
水榭亭旁有一方碧叶连天的池塘,偶有微风吹来,水光潋滟的池塘碧波荡漾,含苞待放的菡萏随风摇曳。
月吟拿玉勺舀着沁凉的冰酥山,淋了蜂蜜的冰酥搭配香甜的桃子丁和糖渍红豆,每一口都是甜的。
魏瑶看着女儿,笑道:“你这孩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就喜欢吃这冰酥山。”
月吟想起小时候的事情,笑着指了指高悬的烈日,纤纤手腕上的珍珠手串光彩溢目,“爹爹说的,夏天热的时候就能吃冰酥山了。”
小时候她馋嘴,自从尝过一小勺娘亲吃的冰酥山后,便格外喜欢吃这解暑的好东西,但那时候她才三岁,爹娘只准她吃一点点,她每次都吃不尽兴,眼馋嘴馋。
魏瑶笑了笑,剥了一颗枇杷吃,叮嘱道:“还是莫要馋嘴贪凉,冷凉的食物吃得过多,对身子不好。”
玉勺碰着碗壁,发出清脆的声音,月吟婉声道:“都听娘亲的。”
大半碗冰酥山下肚,月吟顿觉沁凉,解了暑热。
她拿锦帕擦了擦唇角,像小时候一样拉着魏瑶的手,枕靠在魏瑶的肩头,在绿荫下静静看着阳光下的景致。
魏瑶一下一下轻轻拍着月吟肩膀,仿佛回到了在扬州时温馨的时候。
微风拂过,凉爽惬意。
魏瑶垂下眼睑,视线正好落在月吟手腕上的珍珠手串上,她静静看着,状似神思。
月吟无意间发现魏瑶的视线,原本平静的心忽然紧张了起来,脸颊不自觉变红,生怕就被娘亲发现了珍珠手串的异样,但又不敢立刻拉下袖子将珍珠手串遮住。
二十颗圆润饱满的珍珠,仿佛都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然而如今只剩下十九颗,那被谢行之单独留下来的一颗珍珠没串回手串,让他收了起来。
单少了一颗珍珠,倘若不细数珠子的话,大抵发现不了手串的异样。
月吟紧张地抿了抿唇,在一阵无声中动了动肩膀,离开了魏瑶的肩膀,伸手拿了块桌上的茶饼子,小口小口吃着,悄无声息将腕子上的珍珠手串掩在衣袖中,目光也眺望远处。
水榭亭外的池塘满是荷叶,光看着就赏心悦目。
没过多久,谢行之来水榭亭找月吟,夫妻两人待到快黄昏的时候,这才离开宣平侯府。
月吟恋恋不舍地和魏瑶告别,想到不知什么时候母女俩才能又见面,她有些闷闷不乐。
马车驶离宣平侯府,往定远侯府驶去。
谢行之发觉月吟兴致不太高,他坐近了些,伸手揽住她肩头,把人揽到怀里。
谢行之牵过她手,把玩着她纤长的手指,温声问道:“怎闷闷不乐?”
月吟枕在谢行之臂弯里,声音有些闷闷的,“没什么,就是有些舍不得娘亲。”
有些不习惯再一次和娘亲分别。
谢行之揉了揉她手,说道:“两处府邸不远,夫人何时思家了,等休沐之日,我陪夫人再回来便是。”
月吟鼓了鼓香腮,话虽如此,但她总是回宣平侯府,会被说闲话的。
谢行之指端流转,摩挲着月吟手腕上的珍珠手串。
指腹捻着圆润的珍珠,细细摩挲。
月吟唇瓣抿了抿,珍珠手串圈住的手腕宛如被火苗灼烧一样,耳尖也跟着红了起来,莫大的羞臊不由自主从心里升起,她下意识并拢双膝。
谢行之扬了扬唇,眼底滑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月吟仰头,猝不及防便对上了他的目光,身形一顿,不知是否是错觉,她隐隐嗅到了危险的意味,一颗心忽然紧张起来,急急忙忙按住裙摆上谢行之的手。
她按着谢行之的手,红着脸看他,紧张地摇了摇头,生怕他就在马车上乱来。
须臾后,谢行之笑了笑,松开裙摆上的手。
他低下头去,在月吟耳边低语。
月吟顿时面若红霞,抿唇嗔恼他一眼,羞赧地低头。
马车停在定远侯府的时候,已近黄昏。
夕阳西下,热烈的晚霞将半边天都染成了绚烂的颜色。几只飞鸟掠过天空,稳稳停在树杈的鸟巢。
一片霞光中,谢行之牵着月吟回了鹫梧院,路过皎月阁时,他忽然停住步子,看着天边绚丽的晚霞,若有所思。
他眼底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对月吟说道:“夫人,在此等我片刻。”
月吟不明所以,在皎月阁和鹫梧院的岔路口等了一会儿,谢行之再回来时,一只手背在身后,像是偷偷藏了什么东西一样。
月吟好奇问道:“夫君回去拿了什么?”
谢行之淡淡一笑,卖了个关子,并没有告诉月吟,反而牵着她的手往皎月阁去。
阁楼静谧,大半年时间没人住,有些冷清,但每日都有婆子来打扫,阁楼里的陈设都没有变,一如月吟离开时的模样。
站在阁楼外面,月吟一时间感触颇多,情不自禁想起了以往的种种,唇角在不知不觉中扬起一抹浅浅的笑。
踏着绚丽的霞光,谢行之牵着月吟站在阁楼外的栏杆处。
此处视野极好,没有枝繁叶茂的大树遮挡,一抬头就是半边天的橘红晚霞。
谢行之这才把一直藏在背后的手伸出来。
他手里拿着一个宛如锥形短棍的东西,两端被什么东西堵住的圆孔一大一小,铜制外壳雕刻了缠枝花藤和飞鸟,小巧又精致,这东西是月吟没见过的,好奇问道:“诶,夫君这是什么?”
谢行之笑着同月吟介绍道:“这叫千目镜,眼睛透过这端小圆孔看去,目之所及,能看看远看远。”
“夫人且看这里,”谢行之指了千目镜末端一处铜制圆环套,“夫人左右旋转这个可以活动的圆套,能看近,也能看远。看远看近,全凭夫人的心情。”
月吟第一次听说这等神奇的物件,眼前一亮,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谢行之手里的千目镜。
谢行之:“夫人试试看。”
月吟接过,先是仔细看了看这从未见过的千目镜,然后再依着谢行之说的,眯起一只眼睛,将另一只眼睛凑近千目镜。
透过千目镜,她望了望远方的天空,绚烂的晚霞离她近了,她又挪了挪方向,隔壁鹫梧院的大树仿佛就在她眼前一眼,好像她一伸手就能抓到树叶一样。
月吟顿觉神奇,她学着谢行之那样,小心翼翼转了转千目镜末端可以活动的铜制圆套,眼前看到的一切变小了些,视野紧跟着变宽阔了,看到了婚房的屋檐。
她往相反的方向旋了旋,看到的景致更精细了。
月吟慢慢转动身子,用千目镜眺望远方,竟然看见了踏进大房这边的垂花门。
不仅如此,她还看见了垂花门旁两个婆子在闲聊。
再远些,还能看见侯府外面。
月吟不知不觉间拿着千目镜在原处转了大半圈,忽然被千目镜里谢行之凑近的脸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惊呼出声,忙挪开眼睛,原来是她不知不觉间转到了谢行之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