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一个高大但苍老的身影从拱门外踱步进来,前额宽厚、眼窝深陷、颧骨高耸,尽管身形佝偻,但也足有一丈有余,这是一位夸父族的长者。他的衣着很朴素,但拄着的乌黑手杖金光隐现、透漏着不凡。
“你!”
程彻拔剑以对,却发现这名夸父族好像没有看到他一样,自顾自的地走着。
“他是盲的?”
长者身后的一幕令程彻更加的骇然,那是数十位巨大的身影,一个个都是虎背熊腰、身如巨兽,那强大的**,就算没有炼体内力,也是修炼界中的佼佼者!
就在程彻心神震骇之时,但见这些夸父族的强者仿佛当他不存在似的,全都俯身半跪在长者的身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程彻小心地伸手一触,赫然发现,这些夸父族如同浮光掠影,惊起波光万千,却根本无法触碰到实体。
幻象?怎么又这般真实?程彻无法确认,只好仔仔细细观察着、等待着。
年轻的夸父族身躯更加高大,可是在长者面前全都垂着头颅,不善表达的木然面庞中,透露着一丝隐隐的悲怆。
长者神情肃穆,背对着石像,嘴巴一开一合,似乎在吩咐着什么。但程彻这边却听不到任何声音,这一幕,就好像一个梦。
不,这不会是梦,梦中哪来如此多的细节?程彻打量着周围崭新的一切:这是过去的镜像!这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这墓穴的机关,竟然把不知多久以前的事情投影到了现在。
“这是墓主人的时代吗?”
不一会儿,长者结束了发言,只见他手杖一点,尖头上攒射出数不清的赤金光丝。
“锐金真气?修士?!”程彻终于认出了长者的身份,内心巨震:夸父族不是受制于天资,不能修仙吗?不对,他、他只有其他人一半的身高,五官比起其他夸父族倒更像是一名人族,难道、难道是个混血?
在炼体族群中,罕见的修士有着很多个身份,巫医、巫师、祭司……无论哪一个身份,都使得他们在族群中有着特殊的地位。
金丝缠绕,石台上二十八座金乌雕像全都飞了出来,浮空在祭司身前。而其下的夸父族强者们,俱是一脸的郑重庄严,伸出双手,像捧起世间最珍贵的东西一般,接下了每一座金乌雕像。
“他们究竟在做什么?某种仪式?”
过了许久,强者们次第起身、离去,大都是头也不回,个别的回首望来,硬朗的脸庞上只刻画着决绝——这有些悲壮的场面不似什么仪式,更像是饯行。
如同修炼界的藏真门一样,异族族群之盛衰强弱,也是要看那个最强之人。于藏真门而言,若一朝公孙老祖飞升仙界、或者驾鹤西去,后继无人的情况下,恐怕就将面临关乎存亡的大劫,即便不死也要扒层皮、宗门实力定会大大削弱。而于这夸父族而言,失去了地武强者,没了这最强之人的庇护,化整为零,也许是一种最好的应对之道。
“……若没有猜错,彼时这夸父族的地武强者,也就是这墓主人逝去,此族见大势已去,为免遭灭族之祸,便决定分成数十支,好留下传承!我那一座三足金乌,就是其中一支的遗物?”程彻深吸一口气,看着夸父族手捧雕像的目光却更加迷茫,“所以,这东西到底意味着什么?”
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左右、前后、上下……方向感连同时间感,甚至自己的意识都开始浑浊不清……
又不知过了多久,程彻从极度困倦中艰难地睁开双眼,只见绿光映目、石像残破依旧,那个魔修少女孤零零地躺在旁边,只不见了一地的云顶兜虫。
“果然都是幻象,我回来了。”刚想撑起身体,程彻突然察觉一丝异样,自己的独臂手中正捏着一副漆黑的皮织物,是进入幻象之前绝对没有的!
“这是……一副手套?”
“手套”的材质十分特殊,也不知出于何处,似乎是皮质却没有一丝皮质的光泽感,既坚韧无匹又轻若无物,只是于人族而言也未免太过巨大了,近乎二尺的大小,以至于程彻双手放在一只里都嫌大。
“这是夸父族的武具?难道是交还了雕像,才得到了这样东西?”程彻不由生了兴致:这可是地武强者的墓穴,他留给族人的东西,怎会平凡?
不下心探手进去,一刹那,巨大的手套仿佛有了生命一样,自行缩小,直到与程彻手掌完全贴合的地步:“还有这般变化,绝对不是凡品,至少,也应该是下品武具。”
正想着,程彻突然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急匆匆地展开手来,只见掌心之上,正浮现着一柄灰蒙蒙的剑影,这可不是六阳碎星剑指那样一二寸的剑锋,而是一柄完完整整二尺长的剑刃!
“居然能将内力用得像真气一般轻松,离体凝术!”剑影溃散,又变作一面小盾,旋即又变作一柄短锯……
“夸父族不注重内力的运用,却打造出这样的扬长补短的利器来,当真不愧于传承久远之名。”一抹喜色挂上了嘴角,程彻暗暗心道:“有了此物,于攻于守我都多了不少手段,若再对上那庆元之流,也许根本用不着摩睺出手。而且,内力外放,肯定不是这武具的全部……”
程彻有预感,此夸父族传承下的武具,绝不会那么简单。他握掌成拳:“既然取自夸父一族,又通体玄黑,就唤它为‘巨岳玄手’吧。”
良久,程彻才强压下内心的激动,目光又回到了石台,那空余的一十四个圆形凹槽上。
“武具再强,也只是一件杀人利器,根本不足以影响大局,绝不会是墓主人费尽周折留给后人的东西。这墓穴的秘密、那地武强者的秘密,或许还在二十八座金乌雕像背后。”
不过,那已不是现在的程彻能够触及的了……
……
地面,那一片作为障眼法的残垣断壁上,玄衣青年浮空而立。那足以瞒过修士耳目的隐匿禁制?于他而言,根本就是形同虚设、不值一提。
双目紧闭,他线条硬朗的脸庞格外专注,骇人的是,青年的眉心之上,竟裂开了一道口子,一点猩红透露出来,注视着大地,仿佛能够透过厚重的土层看到下面的秘密一样。如果能够仔细观察那一点猩红的瞳仁,就会发现,上面竟然正映着大墓中的种种景象。
“地宫?”玄衣青年微微凝眉,轻声道:“核心之地居然还有一层出自北海的‘幻心蜃雾’笼罩,使我这‘下看三重地’的‘洞冥神目’也无法看破,相比之下,那些个机关倒是落了下乘。不过,虽然比不得那些凶名在外的绝地,这地宫也不是区区聚气拓海之辈可以染指的……哼,那劣徒,这次回到宗门,定要罚她三年死关。”
他古井无波的脸上闪过一分心忧,若叫熟悉他的人见了,定会大吃一惊——这位鬼引宗万年来最有可能突破融魂后期的强者任魁任老祖,行事以狠辣无情称著,居然也有如此的一面。
“咦?”红瞳上突然浮现出了一些动静,那是一名少年的身影,怀抱着少女在地宫墓穴中小心探行。
“哪里来的小子?”
注视良久,猩红渐隐、竖目闭合,玄衣青年任魁缓缓睁开双目,原本紧绷的脸上明显松弛了几分,但心中满是疑问:“奇怪了,若我感知无误,可儿的玄珏圣体明明已经解开了第二重,这第二重的真魔之魂,若无外力、单靠她一人万万不可能压制得住……”
任魁单指一点,空中瞬间焚起一小团幽绿的炽焰,弹指间,一块淡绿色的菱形晶体从绿火中浮现了出来。
随着此物的祭出,周遭的空气中立刻弥漫起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这种感觉、这种压力,正与少女体内的真魔一模一样!
再看那绿色晶体的中心,正有难以察觉的一点魔气萦绕,赤黑夹杂的光华,就是那真魔无虞。
面对真魔气息,玄衣青年心神丝毫不为所扰,只是皱了皱眉头:“我的感觉没有错,果真是第二重,可是,怎会呢?”一念及此,他的脑海中立刻就出现了那个通过“洞冥鬼目”看到的少年身影。
“一个聚气期的小子,怎会有这种本事?绝不可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