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二日，梅映雪领著赵延芳与王承志至兵部述职后就转往东宫上任.

武骧卫二把手同知蔚应荣神情不悦地看著梅映雪这个天降上司.原先的指挥使沈崇光被调职后，蔚应荣便欣喜地认定将由自己这个英国公府出身皇后娘娘的堂侄接任此职，没想到却在昨日从父亲那里听到有人从天而降夺走此位，甚至还是个娘们.

＂梅大人，蔚某还得巡视东宫里外，交接之事有佥事转告，恕不送，告辞.＂

蔚应荣离去后，王承志从牙缝低声道＂瞧那肚子，小爷我一拳就让他倒地.＂

＂别惹事，那人是皇后娘娘的血亲.＂赵延芳低声道.

＂不过投对胎，呸.＂

梅映雪瞪了王承志一眼，后者便安静如鸡.

佥事颜伯春与梅映雪交接并告知一些东宫规矩后，后者刚回到自己的公廨就听见宫人传旨太子妃召见.

梅映雪赶至太子妃居住的承禧殿，只见一名面容姣好身穿大红织金缠枝牡丹袷衣配石青宝相花纹马面裙头戴红宝石鎏金头面，腹中看似有六七个月身孕的少妇端坐在正位.

＂下官叩见太子妃.＂

＂免礼.＂

梅映雪站起后，太子妃殷素薇心中的疑虑才放下.

昨日太子历经外出近一个月又遇落水之变后终于返回东宫，殷素薇挺著七个月的肚子欢喜迎接，却没想到得到的却是太子有些疏远的一句问候.原先朱文他们私下禀报太子失忆，殷素薇本不当一回事，但昨日太子的样子似乎告诉她失忆是包含她在内.不仅如此，接下来还有更让人吃惊的消息，武骧卫指挥使换成一名未婚女子担任.这实在是不合礼数.

殷素薇傍晚藉著送汤名义前去太子的书房无逸斋询问此事，却被太子冷冷告知此事陛下已定勿再多言，随即便送客，一句话也不多给.

殷素薇回到承禧殿只能抱著乳母邱氏落泪，她嫁给太子三年多，从未这样被冷落过.

邱氏见主子哭的是梨花一枝春带雨怎能不心疼，便随口安慰道＂娘娘别哭了，您也得顾及腹中的小皇孙.再说太子与您十分恩爱，断然不会因失忆就全然遗忘，过段时日必定能唤起往日恩爱回忆.＂

＂可是，日后将由一名未出嫁的女子镇日守在太子身旁，我怕，我怕...呜呜.＂

＂娘娘何不召见那人，一方面好探底二方面也好让那人勿多有妄念.＂

于是，殷素薇就听从邱氏之言召梅映雪过来.当她看清梅映雪不若自己的样貌时，这才安慰自己太子不是看上这女子才特意安排在身旁.

＂梅指挥使先前皆在大同驻守?＂

＂回娘娘，正是.＂

＂梅指挥使先前英勇卫国抵御鞑靼众所皆知，能前来守卫东宫是我东宫之幸.但东宫不比大同，进出皆为达官贵人，还请梅指挥使多方注意.＂

＂是，多谢娘娘提醒.＂梅映雪不把殷素薇暗地嘲弄自己粗鄙当一回事，只想赶紧离开.

＂恩，去吧.＂

梅映雪不出承禧殿不免叹了口气，这种高门贵女正是她最不会应付的.

远在大同的同一时刻，萧焕终于得知梅映雪的离去.

萧焕与梅映雪算是擦肩而过，他前脚踏离燕京梅映雪后脚就从庄子离开并进到兵部述职.

若说萧焕在初初离开大同还有心向宣平帝禀明自己与梅映雪口同约定的想法，在这一路进到燕京城后所有的心思都消失了.原因无他，这一路跟在孙同身旁，各级官员全力吹捧服侍让萧焕整个飘飘然，对于世袭罔替的爵位也有了截然不同的概念.圣旨已下，圣命难违，自己身为臣子身为萧家儿孙又怎么可以将儿女私情放在前头.

于是，萧焕进宫拜谢宣平帝之际早已将自己与梅映雪的旧事全然抛诸脑后.

这次会晤宣平帝十分欣赏萧焕，末了还让皇次子端王秦翊善亲领萧焕拜访寿王秦怀仁.

寿王热情招待自己未来的女婿，甚至直接交换婚书，一时萧焕只觉自己已达光宗耀祖之境感到无比荣光.

接下来数日，萧焕不是与亲友叙旧就是到寿王那头走动，甚至还远远见到和乐郡主一面，郡主气度端庄高雅姿颜姝丽，这一眼就让萧焕心满意足，认为这才是靖远侯萧家主母该有的风范.

直到返途，萧焕这才又想起梅映雪，心想若她放不下这段情，等郡主过门诞下嫡子后自己再向郡主阐明纳她进萧家，若她不愿也只能说两人有缘无份.

怎料，梅映雪在他进京时就上书要调职.这不是打脸他是什么?

＂你怎么不先向我禀告?＂他将气撒在黄维身上.

＂侯爷，梅将军心系通州本家，在下怎好阻挠.＂

萧焕没借口继续责备黄维只能甩袖离去.

黄维心想幸好她调离大同不然自己的功劳可能又要被她占去大半.

秦翊衡过了申时才返回东宫.

虽然先前周衍泰曾以禅修的名义至殊像寺教导过他数次，也安排过名士至代州指点他经典古籍，但秦翊衡是袭了太子这个身分后才开始学习处理政事，边学还得边做，自然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虽然疲倦，但秦翊衡一回无逸斋便唤来梅映雪三人.有些事还是得说开.

王承志一见秦翊衡，下颔都要掉了，张著可以塞进拳头的嘴却说不出话.

赵延芳好一些，但也慌张地频频望向梅映雪.

＂是我.＂秦翊衡直白地开口.＂先前多谢诸位.＂

＂殿下，此乃尔等之责.＂梅映雪回复.语气恭敬又十分疏远.

＂诸位可知前者死因?＂

梅映雪猛然抬头，这前者说的可是前太子?

＂中毒.＂秦翊衡说完竟微微一笑＂凶手在逃，诸位的护送任务尚未完成.＂

这是要他们揪出下毒的真凶?

＂殿下可是要下官找出何人下毒方可调职?＂梅映雪直接了当问.

＂梅指挥使您说呢?＂秦翊衡似笑非笑反问.

梅映雪就当是了.

＂下官会尽我所能.＂好早点脱离这浑水.

＂恩，就等梅指挥使的好消息.＂

离开书房回到公廨王承志还有些抖＂你们说...他，会不会是公报私仇?＂

＂公报私仇?怎么说.＂赵延芳不解.

＂嫌我们一路给他伙食太差，还开他玩笑这些.＂

赵延芳白了王承志一眼.

＂不过来了东宫也好.＂王承志继续开口＂至少不用怕知道秘密被灭口.＂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赵延芳真想将这小子嘴缝上.

＂既来之则安之.找不找凶手是一回事，记得我们是武骧卫保护太子为最优先，第二是自个儿小命，接下来才是其他.记住.＂梅映雪直视另外二人.

＂是.＂

某处密室，两名年纪不大戴著面具的男子分坐在一堵墙的两侧，墙上有一扇手掌宽的小窗可开启.

＂秦翊衡不是中了九日眠，为何还能出现在殿上?＂

＂这件事难道不是该问你，说他已服下药且中毒之人不正是你吗?＂

＂你什么意思?难道我撒谎?东西是你的人给的，说不定那药就是个假货.＂

＂不，药是真的，送药之人被灌药，几日前已死去.＂

＂...所以是哪儿出了岔子?＂

＂或许秦翊衡已死，现在这人是仿品.＂

＂先前你也说秦翊衡是假的，非皇室血脉，现在又来一个仿品冒充假的?陛下又怎可能一再容忍?＂

＂哼，别忘了毒是你下的，不管原先秦翊衡是真是假都是你杀的.＂

＂你！＂若不是有这堵墙，大概已经打起了.

＂你我早已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出事都没利，眼下只能将这个秦翊衡弄死.＂

＂我不会再帮你下毒.＂

帮我?是帮你自己吧.

＂这次不是下毒，你在东宫的内线让我用，我派死士过去.＂

＂被查出我俩都要完蛋.＂

＂放心，有替死鬼.＂

＂谁?＂

＂陈留郡王.＂

＂...好.别失手.＂

＂自然.＂

说完，小窗被关上，两人分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