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玉堂春也少了几分调笑的兴致,严肃起来,说道:“你说的这钱,数额太大,不是我能一个人专断的,容我回山向大当家的汇报。我这儿手底下可以先支一百两银子给你,你先用着。你别嫌少,如果大当家的同意,自然会有其他钱拨下来。这把袖箭,是大当家赐给我防身的,倒是一直用不着,还是给你用吧。”
这是一只梅花袖箭,用的时候需要事先将箭筒绑在手腕的后面,藏在衣服里。如果有需要,只需要按动机关弹簧,箭筒内部的小箭便能飞快射出。梅花袖箭因为一次可装入六支小箭,正中一箭,周围五箭,排列成梅花状,故此得名。
陈翔说:“三姐一番好意,我心领了。钱我先收下,但是这袖箭是你防身之物,我不敢收。战阵之上,弓矢交错,无袖箭用武之地。反倒是三姐这些细作沟通,临机搏杀,倒是用得上。”
玉堂春说:“算你小子良心。不过我的暗器手法大成,挥手击发,倒是用不上这东西了。如果真的轮到你上阵拼杀的时候,那什么武器都没用,只能靠铠甲和运气求生。但不在战场的时候,宿营,预警,你小子拿它搭设个陷阱什么的,还用我来教?”
陈翔有些犹豫。道理是一样的,玉堂春其实行走往来,收集情报,也需要利用袖箭布置预警。
玉堂春大笑:“你是怕欠下连云寨的人情,还是怕欠下我的人情?要钱的时候挺大方的,这时候倒扭捏起来了?”
陈翔说:“公是公,私是私。也罢,我就承三姐这个情。”
玉堂春说:“这就对嘛。你从军了以后,要是大当家的同意了给钱,我怎么把钱给你?”
“不用给我。外面站岗的是我的心腹韩青,钱给他就行了,他知道该怎么做。”
玉堂春挑眉:“你的计划,他知道,我不知道?”
陈翔安抚道:“他是士族子弟的伴当,他出了岔子还有回旋的余地。连云寨的势力要是插手其中,可就复杂了,还是请大当家的定夺。既然暂时用不上连云寨的势,那就多一人知道不如少一人知道。”
玉堂春点了点头,又问:“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可信吗?”
陈翔反问:“大当家的给三姐你这么大的权利,手持断义剑。发现叛徒可以代行寨法,先斩后奏。试问,你可信吗?”
玉堂春说:“大当家没有瞒过我任何事情,可他,似乎不知道我的身份。”
陈翔说:“我不告诉韩青不是不信任他,只是因为没有必要。三姐你的身份是你行走江湖保命的根基,我怎么可以在没有你的允许的情况下随意告诉其他人呢?我想,就连刚才那位老驿卒,也只是知道你是连云寨的人,不知道你的具体身份吧。”
“行啊,那就继续瞒着他吧。和他说,会有玉兰香与花绣蝶负责和他接头。”
当当当,此时突然响起敲门声。玉堂春心中凛然,看了一眼陈翔。陈翔压低着嗓音问道:“门外何事?”
只听见门外响起了韩青的声音:“三公子,之前约定的人来了。”
与此同时,老驿卒的声音也响起“官人小心脚下,一路好走。”
玉堂春猛然惊起,凤目横瞪,按着梅花镖杀气腾腾地低声喝问陈翔:“你,在这儿,约了公门中人?”
陈翔面色不改,从容说道:“三姐多虑了。我之前也不知道你会在今天过来,这才约了秦志龙在此处相见。”
玉堂春面色不善,问道:“和他见面,为什么选在这儿?你我之事,他知道多少?”
陈翔摊了摊手,说:“多新鲜哪,他一个巡游,驿站是最熟悉和常来往的地方,当然是在驿站碰头。至于消息,他只知道我和连云寨有关系,但是连云寨中的情况和我的地位,他不问,我也不说。”
玉堂春皱起眉头,说:“秦志龙虽说也是三晋的豪杰,但毕竟是公门中人,以后少把他往我们这儿带。”
陈翔笑了:“三姐,这地说实在的也是朝廷的地盘,你说得倒好像姓连云寨了一样。我若真像你说得这样,反倒会惹来别人的猜忌。你说呢?”
玉堂春无语。
陈翔接着说:“三姐,你得走了。我想你也不愿和秦志龙打个照面吧。”
“你是我们连云寨的十四当家,心里要有数。”说着玉堂春起身,遮起面罩,婷婷袅袅地走到门边,推开了房门。陈翔也起身相送到门口,正巧,秦志龙和韩青也并肩站在门外等着。
这时,玉堂春转身回眸一笑,说:“陈公子,你就不留一下奴家吗?”
陈翔大窘,手足无措。玉堂春这才心满意足,袅袅地走下楼去。
秦志龙和韩青闪身而入,一进来,秦志龙扫视四周,韩青关上房门。
陈翔刚想说话,秦志龙直接发问:“又是连云寨中人?”
陈翔知道,秦志龙素来了解自己为人行事,是不可能在驿站中寻欢作乐的,稍加观察就有所推断。此事确实无从抵赖,陈翔无奈地说:“确实。”
秦志龙皱起眉头,说:“这事儿我不多问,以免尴尬。不过连云寨的手尾你得想清楚,人家家大业大,出纰漏的可能性也越大。你可得留心,别被连云寨给拖累了。”
陈翔点头,说:“这事儿我心里有数。“
秦志龙说:“还有个事儿,你心里也得有个数。”于是,就将一路上陈启的所言所得告诉了陈翔。陈翔听得津津有味,最后说道:“想不到陈启也长大了,有脑子了。这事儿是我们原先做得糙了。”
秦志龙说:“你还有心情说闲话,这个年纪的小子,一旦犯起混来,真拉不回来的。我一路上劝了半天也没用,他心里还是和我们起了芥蒂。你说这可怎么办,我那岳父再这么说也就这一个儿子,说到底还是得迁就他的。”
陈翔说:“没事儿,小孩闹别扭,简单的很。他是没做过事儿,不知道做事的难处。之前看我们行事如此顺遂,敬仰我们的同时,也觉得世事不过如此,有些目空一切,自然看不惯蝇营狗苟,背地动作。给他找点事情做做就行了。”
秦志龙说:“你不去劝劝他?他素来最佩服你了,你去劝劝也许有用?我怕他有事做了以后,有了自己的做事风格和思路,那就和我们就真的渐行渐远了。再说,他一个刚出头的小年轻,能做什么?”
陈翔劝道:“志龙兄,你这是太在意自家的这位妻弟,反倒失了平常心。如果他能历练出才干,独当一面,那是好事。我宁可有个才干过人但是对我桀骜不驯颇多微词的陈启,也不要一个一事无成招风惹雨却对我们毕恭毕敬的纨绔子弟。”
秦志龙凛然,他发觉,自己还是小瞧了陈翔的想法和心胸。
陈翔接着说:“至于做什么。我本来就想让你的岳父出钱,我出人,去开辟一条新的商路。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让陈启来负责这个事儿了。”
“商路,哪儿的?”秦志龙问道
“日升于东,而落于西。”陈翔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