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九十六章 敢战?(1 / 1)平凡之狐狸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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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当冬日的太阳慵懒地爬到半空中时,看到的却是辽河两岸的血腥厮杀。

拓跋部的勇士们,似乎经过一个晚上的修整,恢复了士气。拓跋部的神射手们,射出一阵一阵的箭雨,压得辽河东岸的定远卫躲在盾牌后面,抬不起头。趁此机会,拓跋部的勇士们**上身,携带短刃,涉水而过,向着辽河东岸突击。

然而,也许是因为基层军官较多,定远卫的将士们远比敌人想象得还要沉稳。纷飞的箭支,嘶吼的咆哮,越来越逼近的敌人,并没有让定远卫将士们的阵列有所动摇。终于,箭雨停下来了,这不仅仅是因为弓箭手耗尽臂力,达到极限,更重要的是,部落勇士已经冲到了战阵的前面。

独孤芷按住腰间刀鞘,跃跃欲试。

“大将不可轻动,你要学会持重。定远卫如刀,你便是最锋利的刀锋,要善于养其全锋以待敌之弊端。只要你不出手,那么哪怕前线的局势再差,将士们都心有所恃。你一旦出手,如果无法迅速克敌,旷日持久,反而会折损军心士气。”陈翔劝道。“再者说,眼下是水边的阵列而战,就算是你出手,还真未必比得上我们定远卫的一个普通小兵。”

正说着,只听得前线康维大吼一声,抄起环刀,斩断了钉在圆盾上的箭矢,迎着拓跋部的人冲了过去。定远卫的将士们也纷纷鼓噪着,结阵向前推进。

刀盾之间,相互掩护。圆盾阻击,环刀捅刺。定远卫的将士们配合默契,脚步沉稳,变阵有序。即使是一时之间被某些拓跋部的勇士打乱的阵型,也能迅速转成小队结阵而战。渐渐地,战线一点一点从辽河东岸的浅滩向河中心推进,而拓跋部的勇士们,也显得越来越力不从心。

独孤芷略显疑惑,转头看向陈翔。对于肃慎勇士的战斗力,她有着十分直观的体会,以定远卫的战斗力,似乎不应该取得如此明显的优势。

陈翔指了指前面这条辽河,问道:“你还记不记得,这支定远卫主要的人员构成,是从哪里来的?”

独孤芷恍然。定远卫的主要军官和士兵,都是晋王强行从水师当中抽调出来的善于搏杀的士卒。水师中需要正面搏杀的情况,往往跳帮、接舷、和登陆的情况,最擅长的就是这种浅滩上的小规模厮杀。

这么想来,水中作战和平地作战相差极大,在水的浮力和阻力的影响下,一些习惯性的动作也会露出破绽。拓跋部的勇士们显然更擅长策马趋驰,下马步战倒也不错,但是在水边列阵而战,显然没有太多的经验。更何况昨夜一战,大挫锐气。这么想来,倒也并不意外。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之所以敢鼓动你来此处阻击肃慎的归师主力,也是因为沿着这条辽河,才能够更好地发挥定远卫的战斗力。所以,你就放心把,他们也不能一直依赖你来冲锋破阵的。”陈翔总结道。

独孤芷一阵沉默,她忽然意识到,其实此番既是自己第一次领兵出征,也是最后一次了。晋王也好,甚至是天子,都不会允许自己作为一名宗室女子,再度领兵。

前方战线上,拓跋部的勇士们一点一点地被挤到了河中心的深水区域,作战行动更加不便。而定远卫的将士们却越战越勇,冰凉的河水对于他们来说,似乎并不是阻力,而是成为了最佳的助手。

眼见河水渐渐染成鲜红,冲锋的拓跋部勇士们就要被歼灭殆尽之时,一阵箭雨从前方袭来,无差别地射杀着拓跋部的勇士和定远卫的将士。原来是西岸的拓跋宏见情况不妙,为了掩护前军撤回,不得不命令弓箭手再度放箭掩护。定远卫的将佐们急忙发布命令,组织士兵排成盾墙,相互掩护。而拓跋部的勇士们则狼狈地乘此机会,逃回了西岸。只是,不可避免的,刚才的那一波箭雨,射死的不仅仅是定远卫的将士,还有更多的拓跋部的勇士。

在定远卫的将佐们整顿队伍,得胜归来之际,陈翔遥遥望向对岸,心中暗自忖度着那位没见过面的对手:“够冷静,有决断,如果再让冲锋的勇士们死光的话,下一回就没人敢再来渡河了。但是,以无差别的射箭来掩护前军的撤退,无疑是将怨恨都扯在自己的身上了,动摇的可是你的威信哦?再者说,偷渡不行,强攻不行,眼下的辽河对于你来说已经如同天堑,下一步你又会怎么办呢?”

这时候,对岸的拓跋部处,突然有两支马队,大张旗鼓地沿着辽河的西岸,向着南北两侧行军。粗粗算来,对面分出的两支军队,每支都有一千人左右。

东岸上的定远卫诸人看着河对岸的场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陈翔倒是笑了:有意思,确实有意思,战场上的谋划,有来有回才有趣。对面大张旗鼓地分兵,无非就是充分利用自己人数上的优势。对岸的拓跋部大约有四五千人的勇士,因为受限于河流,不得不在一处狭长的浅滩处涉水过河,与定远卫相争。这样非但无法发挥兵力多,骑兵多的优势,反而还会因为一批一批挑选出来的猛士被杀,带来士气的不断下挫。所以,分兵向辽河的上下游寻找其他的渡口,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其实,因为此处已经是辽河最浅的一处浅滩,所以才能引来双方的争夺。方圆五十里之内,是不会有其他渡口的。而如果说是超过了五十里之外,那么算上渡河的时间,起码需要两天的时间才能赶到此处进行包围,未免耗时更长了。

当然,这是最稳妥的方式,如果定远卫不分兵的话,两天以后,他们会被拓跋部的骑兵们死死纠缠在东岸,进退不得,坐以待毙。

“所以,你这是试探我方的兵力,以及有没有快速驰援的骑兵?还是说,故弄玄虚,假装分兵,引诱我减少正面防御的部队。实质上部队绕了个圈子又回来,寻求正面突破的机会?”陈翔喃喃自语。

定远卫的将士中也不乏有识之士,连忙派人向独孤芷和陈翔请示。独孤芷示意陈翔决断,陈翔想了想,笑着说:“不用理睬。之前东征军阵前分兵,兵家大忌,分进合击,那有那么容易。蛮人不识兵法,随他去吧。”

怎么可能随他去呢,若是敌人从上下游渡河之后,反过来包围定远卫,那可就真的是腹背受敌,身陷绝境了。但是眼下定远卫也确实不可能分兵了。本来人就少,再分兵可就未必能够把守住此处渡河口。若是对面只是虚晃一枪,故意如此来诱骗我军分兵,那我军分兵把守,就真的给对方正面突破的机会了。

不少将佐心中盘算许久,确实也想不出万全之策,只能无奈地接受了陈翔的命令,暂且由他去吧。

分兵之后,拓跋部倒是也不再急于发动进攻。两军隔河相对,时不时地彼此放一波弓箭,叫骂一番,仿佛是例行公事一般,为双方的将士们平添上了一份无聊和乏味。

过了午后,定远卫那边突然全军后撤,从河岸的前线撤到离岸五里处的一块小土丘附近。正当西岸拓跋部的头领们疑惑不解之时,一名之前被抓到的俘虏赶了过来。

“你说什么,对面的修罗将军要和我们展开一场公平的,面对面的交战?为此,特地让出了辽河的东岸,好让我部可以渡河?”拓跋宏惊诧地问道。

那俘虏忙不迭地点头:“那将军说了,之前在水边作战,是占了便宜。让拓跋部出五百名勇士,他们也出五百士兵,在平地上战上一回。”

“什么鬼,对面在玩什么花样!”拓跋宏愤懑地吼道。“难道真的天真地会认为,我们只会派五百人登上对岸,傻乎乎地和他们对攻吗?我们能站上五百人,就能站上一千人,两千人。人数上的优势就能把他们压垮了。”

“小心有诈,会不会是故意引诱我们踏上对岸?辽河作为阻隔,我们过去的时候容易,一旦战败,想要逃回来可以难了。一不小心,随时可能全军覆没。”拓跋部的长老劝到。

“不对,南朝人是在试探我们。试探我们在分兵之后还有没有足够的兵力,敢不敢渡河。如果我们兵力充足,辽河是我们的阻碍,那么我们会毫不犹豫地渡河先占据对岸再说。如果我们因为分兵而兵力不足,反过来是仰仗辽河来阻隔对面的进攻,期待上下游的偏师前来汇合,那么我们就会选择不接受挑战。”拓跋宏一边解释,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思路。

“头人,你可别忘了,昨天傍晚对岸就烧起了烽火,算算时间都快一天了。如果南朝人的主力在赫拉山城,他们的援军差不多也到了。”长老又劝道。

“我知道。对面在示强。表现出一副绰绰有余的姿态,甚至主动挑战,让出要地,就是希望我们疑神疑鬼,自乱阵脚。”

“头人,你的阵脚还需要别人来乱码?你已经是方寸尽乱,不知所措了!从昨天傍晚的强行渡河,到今天上午的强行攻击,甚至是分兵,那一个是冷静的你所能够作出的判断?你被情感蒙住了头,一直在瞎胡闹!”长老狠狠地骂道。

拓跋宏愕然,望着这位如同自己父亲一般的长者,辩解道:“没有,我一直很冷静,这些天我们部落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是从大局来看,这都值得!”

“谁的大局?是忽而都的大局,是肃慎的大局,是辽东的大局!不是我们拓跋部的大局。拓跋部的勇士们死光了,草原上的野狼会把我们连皮带骨头都给嚼碎了咽下去。”长老将木杖用力地拄向地面,发出嘟嘟沉闷的敲击声,每一声仿佛都在敲击着拓跋宏的心头。

“你是一个好的头人。有头脑,有远见,讲规矩,赏罚分明。这些年,拓跋部在你手头上兴旺发达起来了,我看的也很开心。但是你有个毛病,就是倔,认准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你看好忽而都,相信他那一套东西,相信为了肃慎一族的未来做出的牺牲,行啊,我不阻止你,但是你不能把咱们的本钱都给赔上啊。这两天拓跋部的勇士们死得够多了,连你的亲兄弟拓跋贵都死在了对岸,算是对得起这个先锋的职责了。”

“可是我们还是没有能够渡河,眼下放手等于半途而废……”

“半途而废又怎么样,过河了又怎么样!按照你的想法,我们也许能赢,但是那又如何!削弱了自己部族的实力,换回忽而都的一声赞誉,几句赏赐,值得吗?如果再败,那无疑是让所有人都看不起你,看不起我们拓跋部,那不是前功尽弃?”

“畏战不前才真正让人看不起。”拓跋宏怒斥道。

“不,只有懂得害怕的人,才能获得长久,才能获得尊重。我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吗?要懂得敬畏。敬畏大地,敬畏部众,敬畏长生天,更要敬畏你自己的心。要克服傲慢,懂得恐惧,懂得谦卑。”长老看着拓跋宏,痛心地说道。

拓跋宏看着长老,满眼的不可思议:“你这话的意思……你不是在劝谏我,你是在警告我,对吗?”

长老闭上双眼,叹了一口气,徐徐说道。“没人想要逼你,但是你不能去逼所有人啊。”

拓跋宏自嘲了笑了,自己竟然也会沦落到这一步。此时此刻,他无比怀念自己刚刚死去的弟弟,心中一痛。

“好,我们不渡河,不去理睬南朝人的挑衅。同时传令给南北的两路骑兵,让他们小心谨慎,骚扰南朝人即可,不要浪战,长老你看如何?”拓跋宏平复了一下心绪,缓缓说道。

长老点了点头,安慰道:“我没有看错你,你确实够冷静。放心吧,我们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了,敌军精锐在此固守,大军被耽误时间是肯定的。正面反复强攻,侧面包抄迂回,我们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

拓跋宏恭敬地低下了头,向长老道谢:“哪里,谢谢长老。方才我方寸大乱,举止失常,若不是长老提点,真的犯下大错就悔之晚矣。还请长老以后多多提点我。”

老不死的,你何曾真的将部众的性命放在心上?不过是将他们视作自己的财产,不忍心遭受损失而已。军情十万火急,你却在此斤斤计较,甚至联络众人威逼于我?一部之内,尚且掣肘如此之多,更何况我肃慎一族?如果权利无法集中,那么内外掣肘,各怀私心,到头来能做成什么事情!看来,肃慎真的到了不得不大变的时候了。暂且低头忍耐一下,这样的屈辱,终究不能再现。拓跋宏心中冷冷的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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