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烈日炎炎,知了在窗前枝条上叫着,几缕树叶戏着微风,缠绵又清扬。
遥遥望去一排排土胚房,烈日炙烤着飘出一阵尘香,裹夹着袅袅烟尘熏陶出的黑块和秸秆的碎屑。
“永旭,收拾好了吗,去你姥姥家了。”张霞肩上背着一个灰色的大布包,里边装了一双给母亲做的布鞋,隔间里还有一点干粮,边儿放着几十块钱。
七八岁的小男孩从二楼“噔、噔、噔”跑下来,坎肩背心,露出细瘦的身子骨。
脸上是顽皮的笑,“妈,去姥姥家能有啥好吃的?我要吃那个肉酱面。”
“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快跟你妈去吧,在你姥姥家可别四处乱跑,得听话。”父亲嘱咐了几句,就拿着工具出门给隔壁人家修水管去了。
提起一篮子鸡蛋,张霞拍了一下儿子的后脑勺,“听到你爸说的没,走了。”
“好的,妈,我保证听话!”儿子信誓旦旦。
这一趟就去了小半个月,回来的时候,张霞以为自己还睡在梦里没醒。就在到家的前一天晚上,家里煤气泄露,他爸他爷他奶全死了。
张霞觉得一整片天都塌了。
“妈,妈!我爸他死了,死了!”即使年纪尚小,儿子也懂得哭号,泪珠挂在透着血丝的脸颊上,声音已经嘶哑。
但张霞哭不出来,因为震惊哭不出来,因为不可置信哭不出来,因为要做家里的顶梁柱不能哭出来。
地上躺的是自己的丈夫和公婆,发青的面容,浮着尸斑的躯干。
“乖,永旭还有妈妈呢。”张霞只能抱着儿子,一遍一遍安慰他,在邻里的帮助下收殓了丈夫和公婆的尸身,给他们简单地下葬了。
这是一场意外,张霞觉得对她莫名不公,她才三十岁不到就死了丈夫,儿子才八岁不到就没了父亲。
张霞一个人带着儿子过了三年,邻里乡亲对她都抱有一种同情的心态,她能理解,但是感受多了整个人的自愈能力这就下降了。
“那个……张姐,你看李哥都走了几年了,你带着永旭也不容易,我表哥村里有个离异的想再婚,着人介绍婆娘呢,我这第一个不就想到了你,又踏实肯干,不瞎心眼,你要是愿意,我给你们牵牵线。”
一听这话,张霞立马就脸红了,支吾着不说话,对方又催了她一边,劝道:“张姐,你还年轻啊,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要为李哥守着不成?”
“不是这个意思。”张霞急忙辩解,又道:“你总得给我时间缓缓,今儿晚了你也先回去吧,你家姑娘要找妈了。”
对方笑笑,“那我也不催你了,先回去了,你自己想想。”
张霞看着人走后才朝着屋里走去,心头想着刚才的事情,一抬头就见儿子目光幽幽的趴在门框前,盯着她。
张霞内心一阵尴尬,想必刚才她们说的话都被孩子听到了,“怎么在外面?作业写了没?”她有意不提那件事。
“你要嫁人吗?”儿子直愣愣地问,张霞愣住,没想到小小年纪的的儿子其实什么都知道。
还不待她出口解释,儿子又说道:“我都听他们说了,你要嫁给别的男人,把我丢下一个人走了,我就成了没爹没妈的孤儿!”
一口气说完儿子就扭头进了屋子,张霞都来不及拉住他的衣领字。
这件事在母子二人之间横亘了一个多月,在张霞拒绝了邻里的说亲后,两人关系终于又恢复如初。
“妈,你这是要去干嘛?”儿子一脸紧张且惊慌地看着收拾打包行礼的母亲,张霞微微一笑,说道:“咱们准备搬家吧,带你去B市,以前妈在那里打过工,那里是个好地方,你去那里上学妈也放心。”
“必须去吗?”儿子语气有点抗拒。
张霞摸着儿子的头,语重心长,“必须去,以后妈妈就指望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