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也是一惊,目光越过邵衍又往里扫了一圈,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半张床,枕头和被褥随意摆放,就像是刚睡醒了,却没来得及收拾。
仅仅是站在门口,就能闻到房内传出来的满满药味,天风细细一闻,眉头慢慢皱起来,这个味道有点不对劲。
邵衍再次望向房内,墨发披散,背脊挺直,颀长的身影看起来竟带了点孤寂的感觉。
“沈姑娘或许是出去散心了……”天风虽然这么说,但心头总有种不详的预感,没来由的。
邵衍根本就没在听,抬脚又进了房里,天风只得硬着头皮跟进去,说不准沈碧月只是出去晃悠了一圈,不然那些看管她的人怎么会半点消息都不来报。
床脚放着一个小小的炉子,沙罐里的药草早就熬干了,焦味伴着药草的味道充盈整间房,被褥早已冷透,邵衍在床边坐下,枕头放得七倒八歪,他将枕头放在膝头,药味太浓,反而掩盖了姑娘留下的淡雅馨香。
天风看他轻轻揉捏着枕头,眼神一直盯着某处,方才冰冷的神情早已缓和,看不出半点情绪,但就是这般毫无波澜,更让人心底发慌。
从发现人不见,一直到现在,邵衍也只问了一句话,接下来都是这一副平静的模样,天风跟着他这么多年,能让他摆出这副表情的时候屈指可数,颇有种风雨欲来的平静。
天风小心地看着他的脸色,“主子,看管沈姑娘的人都不在,应该是跟着她去了,不会出院子的,要不属下将他们找回来?”
邵衍手掌微微收紧,唇边却勾起一抹浅浅的笑,他还没开口说话,一个男人匆匆跑进来,看到邵衍的时候骤然一顿,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天风看到他这样,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沈姑娘呢?”
男人立刻跪下,垂下头颅,“是属下看管有失,让沈姑娘跑了。”
他们原本是梅林分管的一队暗卫,每当梅林作为邵衍的替身出现时,他们便自动交由天风管辖,由他指挥行事,这也是梅林和天风商量过后决定下来的。
这次看管沈碧月,天风只挑了三个人,都是这一队暗卫里头最为顶尖的,他们不能理解,只是看管一个小姑娘,为何需要让他们三人同时出动。
天风将他们的心思摸得通透,眼看着其他人替主子的事情忙前忙后,他们只能守着一个娇柔的小姑娘,自然觉得憋屈,跟着松懈不少,倒是给了沈碧月可趁之机。
“是属下用人有误,才会犯下这等大错,还请主子责罚。”天风转头也跟着跪下。
他会派这三个人看管沈碧月,也是为了磨砺他们,梅林时常作为邵衍的替身出任务,对自己的暗卫疏于管教,天风便帮他担了分责任,这三个人都是新添进来的,身手顶尖,也很有韧性,若是悉心栽培,假以时日定能成大器,唯一的缺陷就是心志难定。
人是厉害的,可惜放跑了人,触怒了邵衍,就算是再有天赋的人物,也难以留下了,能保住命都是极好的。
男人一听到天风这么说,脸色发白,这才发觉自己闯了大祸。
就算那是个姑娘,能让天风亲自嘱咐,定然是经过豫王同意的,那也不会是个普通的姑娘,豫王府的暗卫看管,他们一心记挂要替主子做事,竟忘了这个,本末倒置了。
邵衍没叫起,眼神淡漠地落在他们身上,手掌轻抚枕头,一下又一下,指腹摩挲枕面的窸窣声清晰地传到他们耳中,平添了几分紧张的感觉。
这时候另外两人也进来了,他们迟迟找不到沈碧月的人,料想到她可能已经跑了,便来找折返回房的男人,打算一起去主子面前请罪。
踏进门的时候一眼看到邵衍,还有他面前跪着的两个人,心头一沉,立马重重跪下。
邵衍没注意他们,只是垂眸看着枕头,这枕头昨晚还是被小姑娘睡过的,枕头还在,人却不见了,不知道为何,心头总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这种失去什么的感觉,从前有过,后来连拥有的满足感都被他摒弃了,现在重新拾回这种感觉,他却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他了,既然会难受,一开始就不要,既然抓到手里了,那就断然没有舍弃的道理。
“溜了?”邵衍轻笑一声,“她以为她能跑到哪里去,蠢丫头。”
这话里含着什么意味,让人不敢去深思,那三人心头一震,背上早已闷出了一身汗。
他们不说话,不代表邵衍不问,他收紧手指,枕面立马被压出了痕迹,“你们怎么弄丢她的?”
“回主子,属下一直守在外面,沈姑娘说担忧主子的病,非要在房里熬药,让属下去弄炉子和沙罐过来,之后大开门窗,开始熬起药来,属下一时疏忽,被她给药晕乎了,醒过来的时候,门窗已经关上了,只有药味一直传出来,属下等了好一会儿,闻到一股焦味,这才觉得不对劲,但也不敢贸然闯入,去找主子的时候,主子正在审人,属下便自作主张进来,里头早就没人了。”
顶着邵衍身上不自觉散发出来的威压,浓重又压抑,让人喘不过气,男人一边硬着头皮说,一边将头重重叩在地上,“是属下的失误,求主子责罚!”
另外两人见状也跟着他重重叩头,心里是满满的羞愧,连个小姑娘都看不住,他们还算什么豫王府的暗卫,根本就不配。
“回永安去吧,到了王府,自去刑堂领罚,从今往后便不再是豫王府的人了。”
弄丢了人,可想而知会受到怎么样的刑罚,但邵衍没有当即要他们一条命,已经是格外宽容了,刑罚过后,是死是活,全凭天命。
“谢主子赦免!”三人叩谢过后不敢再留,直接离开了。
天风还跪着,邵衍看向他,“起来吧,把人找回来,掘地三尺也不要放过。”
他起身,就见邵衍往后倚靠在床头,双手搭在枕头上,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天风,你可知道昨晚,孤和她做了些什么?”
天风心神一震,不敢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