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氏一族世代忠肝义胆，是王室的左膀右臂，奈何景家人丁不旺，到如今只剩他这一条血脉，说实话，朕很看重景姚，当初他和鹿家大小姐的婚事是朕一力促成，没想最后她竟是这样的结局……好在鹿家最后也没有闹起来，”王上看着杨宽，“这些为公子王孙里，还是杨爱卿你最得朕心。”

“臣惶恐，谢谢王上抬爱。”

“云南侯此次来京城准备呆多久？”九公主朝杨宽挤眉弄眼。

杨宽看着王上。

“杨爱卿不妨先住下，这样吧……等朕定下了九公主的婚事，你再启程回云南。你常久不进京，多呆些时日，给朕出谋划策少不了你。”

“全凭王上安排。”杨宽也朝九公主笑了。

杨宽进京，九公主少不了要摆一通宴席，她有滔滔不绝的话和他说，而王上又怎么会不明白宝贝女儿的心思呢？可是他实在不愿九公主远嫁云南，上次和比翼国联姻，为着不让她去苦寒之地，不惜得罪了慕容家，让慕容家长女替她和亲，引来慕容家怨怼，如今唯一能与慕容家缓和的办法，就是把九公主和慕容碧云拴在一起，这样也让慕容家放松对朝廷的警惕，大家都彼此安稳，慕容家世代荣耀，成为无双家的女婿，势必对无双王朝的稳固有极大的帮助。

禹国公府的花厅里，景姚正在吃饭，乔娇站在一旁伺候。

“你不吃吗？”

“我和鲇婆婆吃过饭了，站着伺候大人吃饭是我应该干的事。”

景姚把筷子放下：“你这样我也吃不下去了，这样吧，今天是十五，晚上京城有庙会，我带你去看看。”

“这可以吗？”乔娇最终也还只是个小女孩而已，她还是很贪玩很渴望去逛逛的。

“就当你随我去的，我顺便在庙会上吃点东西，那里有家点心铺子特别好吃，还有很多好玩意儿，我保证你在玥江城见都没见过。”景姚笑了。

“你要带娇娇去哪玩啊？带美人出去玩也不叫上我？”碧云永远是人还没进屋，话音先传了进来，他迈进来的时候，乔娇才第一次仔细注意到这位燕云国名声远播的慕容家翩翩公子，他的穿着永远是清丽华贵的，束发上的羊脂美玉熠熠生辉，一个能把粉白色衣服穿得如此好看的男人，乔娇在玥江城是从未见过的，说碧云是话本上下凡的仙倌也不为过。

“你在我府里倒是一直如履平地，也没有人通传，自己直接到我的饭厅里来了。”景姚玩味地看着他。

“你府里的桂花宴席我没喝够酒，也没看够娇娇，这顿饭还不许我蹭了？”碧云坐了下来，“娇娇你也坐下，我的天——她刚经历过那场地震，身子肯定不好，你居然让她站着？而你居——然坐着吃饭？我的天！真是不可思议！”

“你……，”景姚皱了皱眉头，闭上眼之后又睁开，“娇娇你坐下来。”

乔娇也只好坐在了碧云旁边。

“听闻你祖母身体不适，怎么样了？可有好些了？”

“好多了——你别转移话题啊，你晚上带娇娇去夜市？”

景姚没说话。

“那我也去！”碧云对乔娇挤挤眼。

“你……”

黄昏的天边已经有了满月的影子，望京大都的茶楼酒肆鳞次栉比地开始点起红色的灯笼，街道上香气弥漫，与其说是庙会街道，不如说整条繁华的商业街道都在狂欢宴饮，街道两旁又分出各条小街小巷子，各种商贾云集，小商品和小吃琳琅满目，夹杂各种杂耍艺人，逛庙会的有很多年轻姑娘——这也是民间姑娘家可以出门赏月的日子。燕云国的未嫁姑娘平时很少有能出来到处玩耍的机会，都趁此良辰美景出来一游，当然有的人是与心仪的男子相约游玩，望京大都作为燕云国的都城，物流穿梭，商贾密集，民俗比别的城镇开化很多。

三人都做寻常百姓打扮，即使景姚身材异常魁梧、乔娇样貌俏丽，可是寻常百姓装扮下，景姚和乔娇瞬间可以勉强隐藏在浓密的人群里，但碧云的贵气却是藏不住的，即使穿着质地最简单的民间布料做成的衣服，碧云在人群中也能引得人们频频侧目回望。

“我每次和你上街啊，总是感觉走到哪里周围人都能注意到你，这么多年轻姑娘朝你侧目，你们慕容家可真是出了位神仙公子。”景姚撇撇嘴。

“景大公子嫉妒心可真强，”碧云笑着说道，“娇娇，你别走这么靠边，你到我俩中间来走，街道这么宽。”

乔娇没好意思照做。

“哎？来来来，”碧云绕过景姚站在乔娇的另一身侧。

三人逛了一会儿，见乔娇在前面摊位上看热闹，碧云向景姚问道：“玥江城地震时，和娇娇在一起非常要好的那个姑娘，你派人去搜寻了么？”

“我派人去打探了，现今还没有回音。”

因为离得不远，几步之遥，碧云也没想到乔娇会听见了，她回头看向自己。

“……对不起，我也是关心一下，你别介意。”

“没关系的，谢谢慕容大人。”乔娇最终还是选择笑着面对这一切，“其实我和夏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走了我很难过，同时我也挺感谢上苍让我遇到了你们两位善良的人。”

“你这么会说话啊？”景姚低下头来看着她。

“我都还没好好感谢过你。”乔娇抬头看着景姚，她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映着月色，她发现景姚的瞳孔也格外黑亮。

“不用谢……其实……你懂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景姚看着天上的满月。

“你和娇娇说过什么话？你们打什么哑谜啊？”碧云一边看着街边摊铺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一边问。

景姚和乔娇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你们居然还有秘密啊……啧啧啧……真是——娇娇你快看，这个是望京大都有名的桂花糕！”

“桂花糕做成小动物的形状，真是可爱。”乔娇也赶紧跟着跑过去围着看。

“是呢，只是，有几种动物不能用来当做桂花糕的模具，”碧云笑了道，“老板来三份啊。”

“其实我知道一些关于你们贵族的规矩，我虽然是从玥江城小村落里走出来了，可那里也有你们这些王孙侯爵的传说，听说燕云国有些家族有珍贵的图腾，绣在打仗战队的旗帜上面，还刺绣在衣服上，雕刻在柱子上，用的器具上也有——总之是珍贵祥瑞的美好愿望，也是打仗必胜的图腾崇拜——应该是这样的吧。”乔娇接过碧云递来的桂花糕，是三只小兔子形状的。

“我发现你今天不仅说话多了，只是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知道的事挺多的。”景姚把桂花糕放进嘴里咀嚼，这只桂花糕对他来说太小了，一口便吞下去了，一枚桂花糕远远填不满他的嘴。

“咱们在街道上不要议论这些朝廷权贵的事情啦，这些事今夜与咱们无关，走，娇娇，我带你好好玩玩。”碧云笑着道。

乔娇和碧云走在靠前一点的位置，景姚在等待玉坠摊子老板为自己编好一条红绳子，他看着乔娇俏丽的身形，永远是粉嫩嫩的衣衫，两个抓发髻上此时没有佩戴府中的粉色花朵，反而没有任何装饰，和他第一次在仓岱山脚下遇见她时一样，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乔娇的样貌姣好，身材也让人血脉喷张浮想联翩，景姚从心里觉得自己真的渴望能成为她的丈夫，对她行驶一些丈夫的权利。

乔娇和碧云在前面的摊位上各带一个面具互相开玩笑，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老板，这个面具怎么卖？”

两人同时摘下面具转身向同一个方向看去——“云南侯？！”碧云轻声喊了出来“九公主？！！！”

九公主手中的面具都掉了：“慕容碧云？！！！”

杨宽看着乔娇，反倒是一脸不惊慌：“怎么，姑娘也在这逛庙会？我就说我与姑娘有缘，一定还会再见面，你看，没隔多久我们又见面了，不是吗？”

此时景姚已经几步追了上来，刚想对九公主行礼，突然想到这是平民市集，只能轻声说道：“参见殿下。”

“这里是平民市集，景大人无须行礼了……倒是这个姑娘，她长得和天仙一样，我从没见过她啊。”九公主此时穿着平常妙龄少女的布衣妆扮，一双狐狸眼皎洁明亮，映着月色闪闪发光。

“她是我府中的侍女。”景姚答道。

九公主对乔娇倒是很有好感，上前挽住乔娇的胳膊：“大家相遇就是缘分啊，杨大哥，咱俩和他三个一起逛吗？”一边问杨宽一边向他使眼色。

杨宽明白九公主此次出宫，其实是只想和他两个人逛夜市，他从心里觉得九公主对他使的眼色特别好玩儿，真的难以想象这双和王上一模一样的狐狸眼居然能使出这样可爱机灵的眼色，他攥拳到嘴边咳了一咳，便道：“咱们一行人太扎眼，还是分开玩儿比较好。”

碧云早些年就看出九公主压根喜欢的就是这位云南王，也难得杨宽时隔多年进京朝贺，八成九公主拉着他出宫玩耍借机培养感情，此刻九公主的眼神碧云更是瞧得明白，但他偏就是要逗逗这两位，便故意说：“那怎可好？大家就是要一起吃顿饭才热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