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王府。
蝶衣和衣躺着,无法入睡。
戍边候围了几日京都了,一直没有大规模进攻,难道真的在等我的人头,在等林曦和秦黛圆房么?他这么兴师动众,就是为了给女儿出气?
忽然,蝶衣想到了什么,腾的翻身坐了起来,连呼吸都忘记了!
如果韩进,郭锐真的绑架了戍边候的家人,那就给了戍边候进攻京都的完美借口!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只能是我了!
蝶衣的脑子嗡的一下,身子晃了晃,她的手胡乱的抓着床单,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似乎听到了自己呼吸的声音,很是急促,很紧张。自己怎么会没想到这一层的利害关系,到底是怎么了!
自己的错误决定,很可能会使兄弟们丧命!
我这几天,乱了方寸,是嫉妒,蒙蔽了我的心和眼。蝶衣到底是有着成熟的灵魂,很快的将自己的状态认清了。
她冷静下来想,必须尽快通知韩进和郭锐,放弃绑架计划,留在外围活动,以策应京都。
找谁通知他们呢?谁有这个能力出去?
只能找林曦了!
想到这里,她片刻不再耽搁,穿戴好男装,取了武器,出了房门。
正想找徐叔安排一下,蝶衣赫然见自己屋门外又守着六个小厮,整齐的站立着。
小厮们见她出来,全都无声的见礼。
蝶衣审视了他们几圈,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这些小厮们气场很足,不是普通人。
她轻声说:“保护好我的父母家人,告诉徐叔,我出去一趟!”
小厮们未动,蝶衣奇道:“怎么?”
小厮中一人说道:“老爷和老夫人那边,已经有兄弟在保护,我们六个是跟着主母的,主母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蝶衣皱眉道:“既然这样,就跟我立刻出发吧。只是,自此以后,人前人后,只能叫我将军,不可称我主母!”
小厮们齐声应诺。
一行人取了马匹,奔城门而去。
由于神武军军营和京都连墙相建,所以蝶衣他们由京都进入神武军军营是非常顺利的。
此时已是夜深,军营里,蟋蟀在草丛里振翅而鸣,偶有马儿低沉的喷鼻声,士兵们点起火把轮番的巡逻着。
一切安然有序。
蝶衣莫名觉得心安,白日的浮躁忐忑,都消失无踪,浑身又充满了力量。
听到楚将军来军营的消息,神武军的军官们纷纷在中军帐前集合,蝶衣微微笑着,迈入了中军帐,两名小厮一左一右侍立,其余四名留在账外守着。
众军都站着,听蝶衣发话。蝶衣将弓与剑取下,说道:“各位兄弟,好久不见,我此次来有要事同武王商议,夜已深,各位兄弟请回,养精蓄锐,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同戍边候大战一场!”
众军告退。
蝶衣不想耽搁,多耽搁一分钟,事态的变化就会慢慢不受控制。她问小厮道:“去看一下武王在哪里。”
片刻后小厮回报:“禀将军,武王与武王妃已经就寝。”
蝶衣深吸了口气,到底要不要叫醒林曦?她站起来,在账内踱起步来。
对了,还有楚大哥,怎么没看到他?
她对小厮说道:“去问问楚纵去哪里了。”
小厮很快回来禀告说楚纵出军营两日了,具体什么任务,并不清楚。
蝶衣叹了口气,坐了下来,眼神定定的看着某处,发起呆来。
一声细微的唿哨声响起,只是蝶衣没怎么听见,她正心思烦乱的发呆。而她身后的小厮却是立即做出了反应,两名小厮立刻退出了军帐。
蝶衣诧异的看着他们,怎么招呼都不跟她打就走了?!平日里的那份尊敬呢?!
就在蝶衣愣怔的时候,军帐的门帘被挑开了,只见刚才迅速撤出的小厮们,正垂着脑袋,十分恭敬的打帘,一个挺拔颀秀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迈入账内。
门帘放下了,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蝶衣惊的迅速爬起来,来人赫然是数日不见的林曦!
林曦见蝶衣张口结舌的看着自己,心中暗笑,他想逗逗她。
于是,走到蝶衣身旁,坐下,慵懒的,漫不经心的说:“这么晚来,有什么事么?我还在睡觉呐。”适时的打了个呵欠。
蝶衣听他这么说,一张脸变得惨白,心痛的难受极了,这是嫌自己打扰他和秦黛的清梦了?
林曦见蝶衣也不看自己,就站在自己面前,小手紧紧握着,身子微晃,心中有些不忍,刚要再次出言,只见蝶衣慢慢转身,走到下首的座位上,坐下,再抬头看林曦时,已是微微含笑,目色平静。
蝶衣说:“不瞒林大哥,还真的有事。”遂将自己同韩进和郭锐商定的计划,以及自己的担忧都说了出来。
她说:“这次是我决策错误,只能请林大哥出面,联系韩进郭锐,让他们外围策应,放弃绑架戍边候的家人。”
说完后,殷殷的看着林曦,希望他点头答应。
林曦并不作答,一双眸子看着蝶衣,不瞬,不移。
蝶衣被看的不好意思,稍低了低头,说:“林大哥为何如此看我?”
林曦站起来,走到蝶衣身边,再次与她坐在一起,见蝶衣仍微微低头,遂伸出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
蝶衣微皱了眉头,她有种被控制的感觉,心中微有不快,遂不惧其他,睁开双目,与林曦对视。
林曦轻声说道:“你一来,就谈事情,担心你的部将,为何不问问我,过得如何?这几日,可有想我?”
蝶衣见林曦并不回应自己的请求,心中着急,扒拉开林曦的手掌,正色说道:“现在只有林大哥有这个能力能快速通知到韩进郭锐他们了,如若耽搁,恐怕太迟了!”
林曦见蝶衣面色着急,唇角微笑,只见他双手一合,击了几掌,账外闪进来一个黑衣人,是鹰卫。
林曦对他说:“告诉你们主母,韩进郭锐的情况。”
蝶衣瞪大眼睛看看林曦,又看看黑衣人,只听鹰卫说道:“回禀主母,韩进和郭锐已在陇州西南小县落脚,主人早已派楚纵同他们联络,二位将军已同意放弃绑架计划,在外围听候下一步指令。”
说完后,林曦挥了挥手,鹰卫退下了。
蝶衣讶异又高兴,难怪林曦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原来他早料到我的疏漏和错误了。有他在,真是安心。
一直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蝶衣愉悦的笑了,对林曦说道:“还是武王英名!”
林曦弹了下她的鼻头,说道:“你大晚上的过来,就为了这件事?”
蝶衣点了点头,这件事不是小事,至少她这么认为。
如今神经放松下来,又有林曦在身旁,蝶衣忽然觉得十分困倦,她不由张嘴打了个呵欠。
林曦满目宠爱的看着她,伸出手臂,将她轻轻揽进怀里,柔声说道:“睡吧。”
蝶衣有点抗拒,又不好做的太明显,身子僵硬的斜倚着林曦。
她心里想,我还是无法释怀,如果他刚刚离开秦黛,现在如何让我躺进他怀中呢。
林曦察觉到了蝶衣的僵硬,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像意识到什么,问道:“为何不穿我给你做的盔甲?那件盔甲刀枪不入,可以保护你。”
蝶衣趁机坐起身子,笑道:“林大哥,没发现我长高了么?”
林曦这才打量了一圈蝶衣,微笑道:“小女人,长得很快啊,看来,以后每年都得重新给你做盔甲了。”
蝶衣摇摇头,“有鹰卫在,就是我的盔甲啦,不必每年都做新的。”遂笑了笑,想了想,说:“我快十四岁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在我正式成亲之前,实在,实在,不宜同林大哥,太过,太过,亲,亲密。”
说完后,也不敢看林曦,想喝点茶,缓解下尴尬,谁知,案几上竟没有茶。
手胡乱抹了下桌面,挣扎着起来,逃跑似的离开林曦的气息,站在账内离他比较远的地方,说:“林大哥回去再歇息片刻吧,天亮后,怕有一堆的事儿。”
她鼓起勇气,看着林曦,只见林曦还是坐在原地看着她,眼神里的光芒,即使在暗夜里也闪闪发光,这样一个男人,实在是很迷人,眼神专注,发亮,有魄力,有勇力,有体力,有颜值。
而自己,有什么呢?只有这穿越千年的一缕游魂,只有心中对亲人的逝去,无法释怀的空洞。
她不敢再看下去,转身进入了账内隔间,隔间是供主将休息的简单床榻,都是男人的床铺,不算干净,颜色也压抑,她管不了那么多,在榻上躺了下去,蜷缩着身子,慢慢深呼吸,强迫压制呼之欲出的眼泪。
林曦没有跟进隔间,蝶衣听到外间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想必林曦走了。她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蝶衣醒来时,发现帐内非常安静,她很快起身,整理了下衣冠,掀开隔间的帘子,竟发现春花和夏木穿着小厮服坐在外面打盹。
蝶衣轻声唤了声:“春花和夏木,你们怎么来了?”
两个丫鬟一下睁开眼睛站起来,说道:“姑娘,你醒了,天还早,奴婢伺候姑娘洗漱。”
蝶衣说:“你们还没回答我呢,怎么突然就来了?武王府有事?”
夏木揉了揉眼说:“没有没有,是王爷派人将我们带来服侍姑娘的。”
春花打了个呵欠说:“王爷的人拎着我们就飞来了。”
林曦将这俩丫头从睡梦中拎来就是为了服侍我?蝶衣叹了口气。
夏木问道:“姑娘,为何叹气?王爷是真的疼姑娘的。”
夏木终究大一点,懂很多事了。蝶衣点了点头。
洗漱完毕,春花和夏木出去准备早饭,蝶衣踱到外间,心想,不知什么时辰了,为何不见众将前来议事。
很快,春花和夏木端着食篮进来了。她们俩一脸激动。蝶衣好奇的问:“怎么了你们?”
春花说:“姑娘,先吃饭,先吃饭,吃完再告诉你,嘿嘿。”
蝶衣笑了,“瞧你们这兴奋劲,军营里有好事了。”
二位丫鬟紧闭着嘴,摆上碗筷。蝶衣很快就吃完了。
春花立刻无比兴奋的说:“王爷带着许多英雄好汉,在账外站着议事呢,就在门口。”
蝶衣愣住了,夏木接着说:“要是不让姑娘先吃饭,姑娘肯定坐不住,要出去。”
春花却疑惑道:“王爷为何不进账议事呢,却要站在外面。”接着她又眼冒星星的说道:“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英雄啊,姑娘,以后多带我们来军营呗。”
蝶衣笑着,站了起来,捏了捏她的脸,小丫头心地单纯,军营哪是普通的姑娘家来的地方。不过,林曦在账外议事,却是为何?
蝶衣迈步往外走去,军帐的门帘自外面打开,还是昨天跟着蝶衣的小厮们,正恭敬的打开帘子,蝶衣出了中军帐,见帐前空地上站着林曦京都旧部和神武军的紧要军官们,不远处站着许多卫兵警戒,林曦和他们站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有眼尖的军官发现了蝶衣,朝她拱手作揖。
随之,所有人都看向了蝶衣,他们只见一位身着蓝衣的清隽娟秀的小公子,正微笑的看着他们,这些人都认得蝶衣,除了林曦的几个旧部,比如刘延招,石东瑞他们,神武军其他人并不确定蝶衣是女儿身。
林曦走到蝶衣身边,低声说道:“醒了,那我们可以进去了。”说完,磁性的声音低沉一笑。
蝶衣囧了脸,原来他不让众将进去,都是因为自己在里面?此时,并没看到秦黛,难道她还睡着?
林曦率先迈进了中军帐,军官们还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蝶衣撇了撇嘴,一招手,也转身进去了,军官们这才醒悟,一齐涌入账内。
夏木心中雀跃,她明白,这是王爷疼姑娘啊,为了不扰姑娘休息,竟让众将军在账外议事。我们姑娘在王爷心中的地位实在不简单,可是,唉,她默默叹了口气,姑娘的名分还没确定呐。女人的名分非常重要啊。
账内的气氛很严肃,大战在即,戍边候带来的高压,迅速的让人察觉出来了,春花和夏木跪在蝶衣身后,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林曦让军官们给蝶衣说说目前的情势。
戍边候围城数日,只在周边县郡发动无数骚扰,几个县郡被占领,却没有正面进攻京都。
戍边候的骑兵,全身都是铁甲,连马匹们身上都裹了铁甲,平常用于砍马匹脚踝的钩镰,变得没有用处,他们的马匹十分高大壮硕,非京都马匹能比。
也就是说,从战斗力上相比,无法攻克戍边候的骑兵,对方步兵和骑兵配合无间,战斗力是京都军的数倍,也是整个中原大陆从南至北最强悍的武装力量。
对付骑兵,古来就有挖陷阱,挖长壕以陷牲畜的应对办法,可如今京都被围,戍边候的骑兵机动灵活性很高,京都没有机会在陷阱上下手。
军官们提出用火攻,用水淹,用战车抵挡,他们列出阵型,排兵布阵的方案。
动物一般都怕火,用火攻胜算很大,再加上那些骑兵全都身穿铁甲,铁怕热,军官们最后基本达成一致的意见,要用火攻。
蝶衣正盯着账内挂着的舆图看,突然听到林曦问她:“蝶衣,你的意见呢?”
蝶衣站起身来,说道:“各位将军的提议非常好,火攻是最有效的办法,正好我们北城门,砂石地居多,粮地居少,放火后,可最大程度杀伤敌人,还可以用敌人焚化的躯干浇灌我们的土地。”
夏木听到这里,微微抬头看了看高高站着的蝶衣,心想,用敌人被烧掉的尸体来浇灌土地,姑娘说出来,竟是如此云淡风轻。她胳膊抖了一抖,头埋的更低了。
林曦听到这里,嘴角牵了一牵,觉察到蝶衣眼神里散发的冷酷,心中暗想,她才不到十四岁,为何眼神里有如此浓重的冷酷和冷静?
蝶衣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她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冲动,要把戍边候尽快赶走,要把这群杀人不眨眼的所谓铁血骑兵消灭掉。
她继续说道:“可是京都其他三面,或有山林,或有良田,若兴起水火,恐殃及百姓,不利于春耕。如此说来,火攻该如何实施呢?”
蝶衣顿了顿,环视一周,看着账内的军官们,这些都是各领一支队伍,将军级别的人物,跟着林曦,跟着自己起来的人,他们的勇猛度不在话下,可战略决策的制定,还是要限制在最少的人知道,以防走漏消息,功亏一篑。
她眼波流转,看向林曦。正垂着眸子的林曦,似有感应,抬起头来,对上了蝶衣的双目。他深深的看着蝶衣,几不可查的微微颔首。
接着,林曦说道:“此事非同小可,还需多加计议,各位先行退去,各就各位,等候命令,不得擅离职守,不得接触外人。”
众将齐声应诺,起身躬身施礼后,退出账外。
春花一屁股摊在地上,夏木也长长的吐了口气,这些英雄们气息真是迫人,令人心生恐惧,看来军营不是个可以常来的地方。
此时账内只剩林曦,蝶衣,和二个丫鬟及小厮们。
林曦抬了抬眼,夏木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拉着春花说道:“奴婢们去备茶。”
拽着春花出了军帐。林曦一挥手,小厮们也陆续退了出去。
他走到蝶衣面前说道:“可是有话要说?”
蝶衣点了点头。
她说道:“军事计划必须绝对保密,我只跟林大哥一个人分享我内心的想法,再由林大哥斟酌发布军前命令。”
她神情肃穆的说道:“要让这群骑兵自己钻入火堆,是不可能的,京都周围,虽有山林,然而我却不忍在山林间纵火,其余地势平原居多,也不利于大规模纵火,他们会迅速从平原逃掉的。所以,我们必须准备一个瓮,请君入瓮。”
说完,她双手抱胸,伸出左手来轻抚着下巴,陷入沉思。
林曦也在认真的查看舆图,二人一时无言,专心琢磨战事。
一股平和又略紧绷的气息,在账内流动。
平和的是,两位有情人可以并肩作战。
紧绷的是,军事计划不容有失。
请君入瓮,哪里来的大瓮可以容下那一群骑兵呢?
蝶衣的眼神落在舆图上京都和神武军的位置,神武军军营依附在京都城墙外,像是个口袋,突然,她兴奋的大叫起来:“有了!”
她一把握住林曦的手,兴奋的说:“神武军军营,就是这个瓮!”
林曦看向舆图,神武军军营,像个小小的城池,有城墙,圈在一起,活脱脱一个大型的容器!确实是个可以施行火攻的好地方,不会殃及外围。
他看着眼神发亮的蝶衣,露出了赞同的笑容。
蝶衣高兴的说:“林大哥也觉得可行,是么?那么剩下的就是如何让他们进来我们的口袋了,佯攻加诱敌,交给林大哥了,哈哈。”
蝶衣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心中灵感突破,抑制不住的愉悦与成就感!
林曦却看着自己被紧紧抓住的手,和蝶衣灿烂的笑颜,心想,要是有兴奋起来就抓手加毫不掩饰大笑的习惯,以后她身边不能站别的男人。
自毁阵营,请君入瓮,我的女人,有魄力!
蝶衣心情愉悦,就想吃点东西,但春花和夏木不在,她实在还没习惯呼奴使婢的生活,眼睛在案几上扫了一圈,没有目标,遂忍着吃喝的念头,同林曦继续说事。
“请他们入瓮来,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但若三万五千骑兵只来了少数人,那也不算我们胜了,此计只能使用一次,如何让他们绝大部分的骑兵都进来,却是个难题。”
蝶衣说完后皱眉看着林曦。却见林曦正用毛笔在舆图上画着什么,蝶衣凑近看,见他将京都以南一些县郡连接了起来,再往南就是商州,邓州等五洲的势力范围了。
蝶衣问道:“这些县郡是我们的部属?”
“不是,是秦远诚这几日带骑兵收的。”林曦说道,一双俊目,寒光乍乍,“南部五洲,或许情势不妙。”
蝶衣忙问:“怎么说?”
林曦说道:“秦黛称王先为舅舅,南部五洲落入你手,王先肯定意下不平,他的谋士老卜一直没抓住,此当口,秦远诚却率兵来犯,还有打通连向五洲通道的意思,若五洲铁桶一般,防御力量强悍,他必不敢腹背受敌,必是五洲有了异动,让他觉得有机可趁,因而对京都围而不攻,转而侵吞五洲,五洲富庶,可解他一世之忧,就算旷日持久的围着京都,他也不怕的。”
蝶衣恨道:“秦远诚当真狂傲之至,以为有这几万骑兵就万事大吉了!林大哥说的极是,五洲或有异动,请立刻安排人去五洲探明情况。”
林曦伸出手来轻抚了抚蝶衣的头,说道:“五洲是你的地盘,你下令吧。”
蝶衣眨了眨眼,问道:“楚大哥呢?”
林曦说:“和韩进郭锐在一处。”
蝶衣说道:“如此还是由大哥你传令,让楚大哥带着韩进郭锐去五洲。”
林曦说:“他们不过一两百人,是否需要领兵再去?”
林曦在耐心的询问蝶衣的意见,不由自主的忘记了自己是王者,别人只需要听他的命令,不需要问其他人的意见,对于蝶衣,他已经在用平等的态度对待。
蝶衣咬了咬唇,抿了抿,然后说:“李弢王虎没有战事消息传来,而王先的旧部也没那么大本事发动大的战争,只能是搞些小破坏,毕竟我用的都是以前的老官员,若马如鸣撑不住,投降了,倒比打仗,更令人沮丧。所以,我们的人不需要太多,只需要对症,楚大哥去正好。”
林曦点了点头,唤来鹰卫传达命令去了。
蝶衣还是关心如何消灭大部分秦远诚的骑兵,这确实是个问题,二人商讨起来。
帐外忽然传来声音:“王爷,王妃请见。”
秦黛来了,蝶衣觉得有些手足无措,她想避出去,于是说道:“林大哥,我出去找点水喝。”
说完不待林曦应答,就急忙跑向了军帐门口。
就在帘子掀开之前,又有声音传来:“禀王爷,戍边候来使,约王爷王妃长亭一见。”
蝶衣听完后,继续朝门口走去,就听林曦说道:“蝶衣,和我一起去见他吧。”
他?戍边候?
蝶衣顿住了脚步,就在此时,门帘掀开了,一股胭脂的香气飘了进来,随后,秦黛出现在眼前,只见她比往日更为明艳了,一双含情目只望着林曦,口中轻唤:“王爷。”
竟是没发现站在她旁边的蝶衣。
蝶衣扭开头,不再犹豫,迈步出了军帐。
一直在帐外候着的春花和夏木,赶忙迎了上来,一左一右的扶着蝶衣,表情十分担忧。
蝶衣想在军营里走一走,奈何脚步十分酸软无力,竟似有称砣压住了脚,迈不开腿。
她握住春花和夏木的手,抬起头,长叹一声,心中发苦:我到底是陷进去了,爱情很苦,与古代的王者谈爱,更是自找苦吃。
春花和夏木,牢牢扶住蝶衣,心中却忿忿不平,我们姑娘一个女儿家,四处奔波,带领一群大老爷们征战,立下多少战功啊,却不敌一个侯爷的女儿,以至于如此自苦。
“我们去喝点茶吧。”蝶衣说道。
二位丫鬟答应着,就要扶蝶衣走,忽听身后磁性清朗的声音响起:“蝶儿,到我这里来。”
二位丫鬟顿住脚步,蝶衣也顿住脚步,蝶儿?!这么肉麻?!
林曦见蝶衣不动,走到她身旁,将她身子扳过来面对自己说道:“蝶儿,你要跑去哪里啊。”他将头凑近蝶衣耳侧说道:“我们要激怒戍边候,让他生气。”
蝶衣看向林曦,见他不像是开玩笑,脑中迅速的思索着,电光火石间,她领会了林曦的意思,激怒秦远诚,骑兵派出的越多越好啊!
不待她点头同意,林曦又凑近说道:“反正,这几天守着秦黛也挺憋屈的,我们就大大方方的亲热吧。”
啥?!亲,亲,亲热?!大大方方?!蝶衣震惊了!
林曦沉声一笑,性感十足,他牵起蝶衣的手,朝备好的马车走去。
军帐门口,秦黛身子晃了晃,绿源急忙扶住她,看着林曦和蝶衣牵在一起的手,她的泪瞬间出来了,好日子结束了,他的眼里再也看不到我了。
眼泪模糊了她的眼,透过泪花,她看到林曦竟将蝶衣抱起来,一起进入了马车,她一下瘫坐在地上,手揪着胸口的衣服,无声的哭起来,只觉胸口要炸了,痛苦像沉重的大石压在了她身上,不能呼吸,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
绿源轻抚着秦黛的背,想把她拉起来,但秦黛神情恍惚,不理会她,绿源附耳对她说:“小姐,我们还是回陇州吧,有侯爷在,谁也不能欺负我们。”
秦黛忽然叫道:“不!不!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林曦是我的,林曦是我的!你,去找尤小姐,她不是有办法牵制楚蝶衣么,你去找她,我要知道什么办法!”
绿源唯唯诺诺的答应着。
就在此时,一个小厮跑过来说道:“王妃,请上马车。”
绿源问道:“做什么?”
小厮说道:“请王妃上马车,王爷在等着呢。”
秦黛爬起来,就要朝林曦的马车走去。
但是载着林曦和蝶衣的马车已经启动了,小厮牵来了另外一辆马车。
绿源恨恨的瞪了一眼小厮,喝道:“王爷和王妃为何不同乘一骑?”
小厮垂首道:“小的不知,请王妃上马车吧。”
秦黛皱着眉,不情愿的同绿源一起上了车。
蝶衣被林曦当众抱入马车,虽然手下的人,都被要求转过身去,可蝶衣还是觉得不自在,很是害羞。她察觉到秦黛在后面的马车上,更加不自在了,竟有种抢了别人位置的感觉。
在马车内,她悄悄的挪开位置,离林曦远了一些。
她轻轻的吐了口气,掀开帘子的一角,看向外面。
若我是秦黛,看着心爱的人和其他女人坐在一辆车里,而自己身为他的妻子,却被要求单独另乘一辆,心中定是十分羞辱难当。蝶衣想到此,紧紧的闭了下眼,又睁开,眼神里全是痛苦和无奈,为不让林曦看到,她使劲的侧着头,专注的看着外面。
“呵”马车内响起林曦慵懒的低笑,只听他说:“你要把头伸出去么?我很可怕?”
蝶衣调整了下心情,回过头来说道:“哪有,你才不可怕,我是觉得外面的风景很好。”
“风景?我怎么看到的全是军帐?”林曦微笑着看着她。
蝶衣低头不语了,手指头交叉在一起,摩挲着。
忽然,身边一沉,林曦坐了过来,他伸出臂膀,轻轻将蝶衣揽住,柔声说道:“我刚才说的话,并不全是要做给戍边候看,是真的,这几日,我没有碰秦黛,你别不理我,此一役后,无论成败,秦黛都不能再留在我身边了。”
蝶衣抬起头来,问道:“为什么?”
林曦淡然的眼眸,平静无波,“她用自杀要挟于我,给秦远诚制造契机,连累全城百姓,于国于民于家,都不是合适的人。”
“噢。”蝶衣又低下头去。所以你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我够理性,够懂事,还能征战么?蝶衣真想这么问。
林曦看蝶衣没有兴致的样子,耐心问道:“你怎么了。”
蝶衣心中酸涩,烦乱,脱口而出道:“她那么美,你都不喜欢,我这么丑,等我老了,会更丑,你能喜欢我到几时?”说完,扭头看着车厢别处。
久久没有林曦的动静,只他的臂膀还圈在蝶衣身旁,轻轻缓缓的呼吸声,还淡定地响在蝶衣的耳旁,只是他沉默无言了。或许我这么质问他,是在挑战他的权威。蝶衣心想。
忽然,蝶衣感觉腰间一轻,自己被提了起来,坐在了林曦的腿上,她有些惊讶,双目一瞬不瞬的看着林曦,只见林曦面有薄怒,蝶衣觉得颌下一痛,林曦的手攫住蝶衣的脸颊,俊脸压了下来,紧紧含住了蝶衣的双唇,辗转吸吮着,力道不轻,蝶衣觉得呼吸困难,用手推着他的胸膛。
林曦放开她,双目微染上了红色,瞪着她,也不说话。
蝶衣有些莫名,心想,他到底是气哪句话?他还没回答我,能喜欢我多久,就气成这样。
只听林曦低沉的声音说道:“要不是看在你小丫头还没长大,我现在就办了你。”
啥?办,什么办不办的,古代的男人也说这个?看来是古今通用啊。等等,他说的办是什么意思,不会是杀了我吧。蝶衣胡思乱想。
不过,嘿,他的唇好软,很温暖,亲起人来,很舒服。哼,也不知亲了多少女孩子,这么想着,蝶衣的脸上也表现了出来,她斜斜的看了眼林曦。
林曦气笑了,他说:“你这是什么表情。”
蝶衣嘟囔着说道:“你这么会亲,也不知亲了多少人,哼。”
林曦哑然,“我自然只亲我想亲的人。”
蝶衣闷闷的说道:“被你亲过的那些人,我倒想见见。”
林曦点了下她的鼻头说道:“我不瞒你,以前,我是有过几个通房丫头,不过我不会这么亲她们。之后就是你了,再没其他人。”
蝶衣心中窃喜,想着,是啊,我何必内疚,何必不自在,我和林曦先认识的,在秦黛认识林曦之前就认识,那个时候,我还是个黑小子,林曦也没嫌弃我,凭什么秦黛出现,我会内疚?
是了,我内疚的是,她的身份,她有身份,我没有,在现代的观念里,我会觉得介入了别人的婚姻,可这里不是现代,这里很简单,全凭当权者的意志,全凭他的喜欢。
蝶衣看着林曦俊逸的脸庞,心想:他是喜欢我的吧。
马车晃晃悠悠,驶出了军营,后面跟着长长的队伍,盔甲刀枪,一路蜿蜒。
到了长亭,这里本是送友接亲的诗情画意之地,如今却要染了杀伐之气,两大阵营的首领在此会面。
马车停住。
坐在亭中的秦远诚放下了茶杯,笑眯眯的看着马车,心想,林曦这小子识相的很,知道用马车载着我黛儿了,前次见面,竟让黛儿抛头露面的骑马,实在可恶。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林曦当先出来,跳下马车,而后伸出了手,一双小手落入他手中,林曦握住这双小手,长臂一伸,抱出了一个人。
竟是个蓝袍小子!黛儿呢?!秦远诚一怒而起。
待他定睛看去,这蓝袍小子跟京都里那女人给的画像很像,再看林曦细心呵护那劲,不由心头火起,好一个林曦,竟带着楚蝶衣到我面前来了!我的黛儿完全不见踪影,这是要挑战我么?!
林曦抱着蝶衣,目不斜视,走进亭内,将蝶衣轻轻放下,然后柔声对她说,“这位就是秦远诚秦侯爷。”
蝶衣敛衣肃容,以男儿礼,施了一礼,说道:“晚辈见过侯爷!”
秦远诚见王先和卜先生惧怕的不过是这么一个瘦小的不男不女的人,心中鄙夷不已,这个小舅子就是个废物。
想到林曦将自己的女儿置之不理,整日和这个卑贱的丫头厮混,心头怒起:“林曦!我让你杀掉楚蝶衣,你竟敢带她来见我,当真如此藐视于我!”
说完,拿起桌上的杯子,啪的摔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很是刺耳,蝶衣皱了皱眉头,全神戒备起来。
果然,亭子一下子被包围了,涌出了戍边候的护卫,全部架起弓箭对准了林曦和蝶衣。
林曦的卫队立刻在最外围围起了包围圈,架起弓箭,对准了戍边候的卫队。
“爹,爹,您这是做什么,怎么可以这样对王爷,快让他们都撤开。”秦黛大声喊着,从人群中快步走了进来,护卫自动为她让出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