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夜袭白棠镇 大章,感谢‘我有一封情书唉’大佬的打赏
白棠镇西边,临近乌龙河畔有座小客栈,因地处偏僻,素来生意不好,店中只有一个老掌柜、一个瘦伙计、一个胖厨子。
“登登!”
夜色中,响起马蹄声。
半月之前,店里来了伙操着川西口音的汉子,扔下两锭银元宝,包下了整座客栈。
“吁”
两匹青骢马停店门前,两个长身汉子跳下马,黑衣斗笠,拎着长剑,举止干练、规矩,透出与江湖武夫不同的气质,他们对视一眼,往店内走去。
“掌柜的,住店,喂马,要用好料!”
为首男子语音低沉,略带沙哑,明明是字正腔圆的北腔,却带着江南软调,就像一个在江南住了许多年的北方人,融合两种口音,听起来十分有特色。
“两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哈,小店已经被包下了。”
两人才跨过门槛,老掌柜连忙迎了上来。
“包下了?”
黑衣男子环顾店内,已至亥时末了,这间客栈依旧灯火通明,堂上坐着十二三名头缠白布的汉子,都带着剑,目光齐刷刷盯着门边两人。
黑衣男子后面是个大胡子,腰背魁梧,见状大笑。
“老头,你开的不会是一间黑店吧?”
此言一出,那些汉子忽而起身,按住剑柄,便准备动手,楼上也响起密集的脚步声,显然人数不少。
“客官啊,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哈!
老掌柜连忙拦在两人身前,要把他们往店外推。
“你们还是快走吧,往前走不过一里,白棠镇有七家客栈、酒楼,比小店好得多啊,就别在这耽搁了哈。”
“哈哈哈!”
大胡子上前两步,身形如铁塔般,就扎根在原地,老掌柜如何推得动半步,他大笑着看向那些人:“要是我们不想换地方呢?”
‘刷刷’十几把长剑,瞬间出鞘,那些人快步迎了过来。
“格老子的,两个哈麻皮听不懂话,广了这间店不能住,偏要进来讨打撒,老子满足你!”
老掌柜还是心善,拦在两方人马中间,不停劝解。
黑衣男子对大胡子笑道:“令兄弟,看来这间店,今夜确实不适合我们。”
大胡子不满道:“赶了几百里路,人和马可都困乏了。”
黑衣男子斗笠下露出浓眉大眼,轻笑一声。
“令兄弟,老掌柜说得没错,不差几百步,我们去镇上住宿就是了,何必与他们争执。”
“唉,那好吧!”
大胡子无奈,只能点头同意。
“哼!还算识相,不然老子就让你们住乌龙河底去。”
那些汉子见他们认怂,又是一阵冷嘲热讽。
两人出了客栈,马蹄声远去。
月隐星沉,外间夜色逐渐昏暗起来。
“赵兄,我演技还行吧?”
两道身影沿着乌龙河,从白棠镇方向出来,在一处芦苇丛中,藏住身形,望向百步开外的小客栈,门窗都还透着亮光。
黑衣男子拨开几根挡住视线的芦苇:“你没发现大堂上都是些喽啰,厉害人物没现身呢。”
“他们是什么人啊?”
“白布包头,草裙草鞋,还都是川西口音,应该是青城派余沧海的手下!”
大胡子疑惑道:“青城派?我们不是奉杨大人之命,追查万重楼手下鹰犬行踪吗?赵兄为何对这群江湖人士,忽然有了兴趣?”
黑衣男子摇头道:“来晚一步,锦衣卫已经撤走了,不过依我猜测,陈飞白这个时候来衡山城,多半与江湖上的事有关。”
“江湖上的事?刘正风金盆洗手倒是一桩。”
“锦衣卫既然早走了,那就与刘正风无关。”
“那还有什么?”
“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万重楼早有心收服江湖高手,为己所用。”
大胡子叹气道:“让万重楼得手,锦衣卫的势力将会更加不可遏制,那时不知有多少忠臣良,要折在妖妃和万重楼手里,如今只盼着素娘娘,早日诞下龙子,陛下回心转意,让杨大人他们能遏制住后党势力!”
黑衣男子回头看向大胡子:“令兄弟,你我如今身在公门,与在江湖时不同,说话要小心,别让锦衣卫番子抓到把柄。”
大胡子点头道:“赵兄放心,我省的了。”
黑衣男子看向前方,忽然道:“小心!又有人来了,还是大批人马!”
两人伏低了身子。
半夜子时,繁星点点。
五十来人从白棠镇出来,奔向那座客栈。
他们罩在黑色斗篷下,脸上带着铜制半面甲,手持各色兵刃,从芦苇丛前经过,但见胸前,用红线绣了只狼头,鸡子大小,亮出两根獠牙,在月色下泛着森冷之光。
“原来是他们!”
为首那人,身形高挑,带着银色面甲,一袭月白长袍,胯下骑着胭脂马,左侧挂着长柄大斧,速度不急不徐,与身后部众行止默契。
大胡子见那些人过去,出声问道:“赵兄知道他们?”
黑衣男子低声道:“两年前,我奉命在太原府收集万国丈贪墨军粮的罪证,与当地江湖朋友有过往来,这些人便是野狼众。”
大胡子道:“野狼众?好古怪的名,到底什么来头?”
“据说隶属于清风寨。”
“号称三省第一寨,竖起替天行道大旗的那个?”
“对!这些人百里挑一,身手不俗,行动如风,斗狠如狼,专门负责绞杀清风寨的对头。”
大胡子点头道:“那他们的这次目标,应该就是…青城派了。”
“很有可能。”
“唉?又不走了?”
黑衣男子看向前方,沉声道:“他们是要一网打尽!”
在离客栈百步距离时,野狼众停住了,借着黑夜掩护,隐身在茂盛草丛里,不时离开两三人,快速往不同方向奔去,以那座客栈为中心,可能让漏网之鱼逃走的方向,都安排了人手伏路。
客栈二楼,传出‘哗啦啦’的水声。
房间内,点着一盏油灯,还算明亮。
林震南坐在椅子上,面色晦暗,心中茫然。
来这座客栈后,待遇好上不少,不用时时刻刻堵嘴绑手,只是全身经脉封住,别说调用内力,就连普通人的气力也不如。
“也不知平之怎么样了?”
左右住着三十多名青城派弟子,把夫妻两人的房间夹在中间,窗户封死,门外有人把守,不时进来视看,根本没机会逃跑。
王夫人从里间出来,换了身素白色的布袍,正擦拭发梢上的水渍,半个多月,总算能梳洗一次了,她看着丈夫短短时日,鬓发已然全白,不由地轻声叹息。
“老爷,你在担心平之吗?”
林震南点头道:“只要平之,还没落入他们手里,我林家就还有希望,福威镖局没了,这些年在江湖上积攒下的交情、福气还在,总有复兴之日。”
“交情?福气?”
王夫人缓步走到他身旁,惨然一笑。
“老爷还不明白?江湖上是不讲福气,只讲威风的。”
林震南沉默半晌,摇头道:“娘子,话也不能这样说。”
“那该如何说,从福建到湖南,这一路上你也看到了,听到了,有几个为林家打抱不平的?那些名门正宗,反而与青城派称兄道弟,何曾出来主持公道?”
“更有甚者,说什么‘力少而不畏强,无礼而侮大邻,可亡也’的风凉话,老爷你到现在,还信什么福在前,威在后的鬼话!”
王夫人这话相当不客气,几乎算指着林震南鼻子骂了。
那句鬼话,毕竟是林远图传下来的!
只是林远图说‘福在前,威在后’时,已经打遍黑白两道无敌手。
而林震南说这句话,是因为他只有施福的手段,没有行威的本领。
人往往迷信自己有的东西。
“娘子,唉”林震南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
他抬头望去,两人相隔十岁,王夫人今年还未及四十,正是最丰韵成熟之时,肤色白皙,那不合身的布袍,撑得凹凸有致,娥眉间却是挥之不去的忧愁。
“娘子,你跟着为夫…受苦了。”
王夫人坐在林震动身旁,握着他的手,看了眼门外,低声说道。
“老爷,实在不行,就把那样东西交出来,让他们争去抢去,我们全家回洛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娘子啊,你真以为,交出东西,余沧海就会放了我们全家?”
“那…”
王夫人正要说话,房门忽然被推开,走进来个老头,身形极其矮小,胡须白,穿着不太合身的衣裳,就像峨眉山上的猴子,便是这样一个侏儒,武功却远胜林震南夫妇。
“林总镖头、林夫人,住得可还满意啊。”
他进得房来,看向夫妻二人,目光尤其在王夫人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王夫人冷声道:“多谢铁公先生,供给我们衣食,还能沐浴,能活得像半个人。”
邓铁公在椅子上坐下,轻笑道:“两位有怨气?”
王夫人反唇相讥道:“莫非还要感谢余观主的大恩大德?”
邓铁公摇头道:“那倒不必。只是嘛,且不论祖师旧怨,就说余观主爱子死于令郎之手,新仇旧恨叠加,无论青城派如何处置你们,江湖上没人可说半个不字。”
林震南问道:“余观主想拿我们夫妇如何,不如给个痛快话。”
邓铁公冷笑道:“现在把辟邪剑谱给我,一切好说,否则,到了巴蜀之地,余观主腾出空来,他可有的是力气和手段,逼你们开口。”
话音方落,忽听得兵戈交击,紧接着楼中惨叫四起,邓铁公猛然色变,从椅子上跳下,这时门又被推开,皮人秋匆忙进来。
“邓师叔,有人杀进了客栈。”
“什么人?”
“不知道,见面不盘道,直接动兵器,其中有几个高手,弟子们有些抵挡不住了。”
“留个人看住他们,其余弟子,都跟我下楼迎敌。”
邓铁公扫了眼林震南夫妇,走出房门。
皮人秋落在后面,看了眼才出浴的王夫人,不觉咽了下口水,不过想起生死符的厉害,心头一寒,上次不就是栽在这妇人身上吗?他只得收起欲念,暗骂道:“嬢的,田伯光没说错,生死符还真有这用处。”
客栈大堂,老掌柜与瘦伙计躲在柜台后面,颤颤巍巍,像两只拔了毛的鹌鹑般,‘嘭’地震响,一具尸体被踹到柜台上,两人抬头看去,那名青城派弟子正好趴着,脸面朝下,双目圆瞪,额间一枚梅镖,没入极深,血浆子一滴一滴往下掉。
瘦伙计吓得失了魂,惊叫道:“救…救命……”
“不要命了,还敢出声?”
老掌柜连忙捂住他的嘴。
大堂上,原本那十多名青城派弟子,除了少数两个逃上楼,都已经被肃清了,四十多名野狼众只有一人重伤,几个轻伤的,邓铁公带人下楼时,只看见了满地残疾肢断臂,心中又惊又怒。
“邓师叔,就是他们干的!”
皮人秋站在邓铁公身旁,指着那些戴铜面甲的黑袍汉子。
邓铁公寒声道:“阁下无端杀害青城派弟子,是不把我们松风观余观主放在眼里?还是不把衡山城的正道群豪放在眼里?”
“什么正道群豪?一丘之貉,何足道哉。”
赵夏脸上戴着银色面甲,手持桃大斧,竖在身旁,气势非凡,她当间坐在板凳上,身形却比站着的邓铁公还要高出不少。
“小女娃娃,口气挺大嘛!”
邓铁公衣袖轻震,滑出两把蛇形匕首,熟练握在掌中,他以轻功、匕首见长,出手狠辣刁钻,擅长闪避移动,女子如此高挑的身形,还要胜过正常男子,又用长斧重兵,简直就是大炮打蚊子。
他心中已经想出了克制之法。
“老子这就教你做人!”
赵夏缓慢起身,拎起桃大斧,
邓铁公抬头望去,正好看见两座雄伟峰峦,不禁咽了下口水,之前在楼上被王夫人勾出的火气,正愁没地方发泄,心中暗道,拿下此女后,一定要好好施展武艺。
“小女娃,身材硬是不错。”
赵夏轻笑一声,道:“动手!”
邓铁公提那起双匕首,正准备迎敌,忽然觉得脑后有劲风袭来,多年江湖经验,促使他在生死关头,身体下沉,就地滚去,这逃命一招百试不爽。
他生来身形矮小,常有人以此取笑轻视他,邓铁公却能仗着这种特长,数次在刀剑下捡回小命,可惜的是,背后出手者,离得极近,也深知这种套路。
“啊”
邓铁公左臂飞起,齐着肩膀根被铁剑削断,血如泉涌。
“死!”
他滚在地上,正欲起身,眼中忽然闪过白色轮光,如磨盘大小的斧面,从天而降,随着一声惨叫,那具侏儒身体,被拦腰斩成两段,肠胃、脏腑从豁口中齐齐涌出,就像破开了……一只青蛙。
那条手臂,落到柜台后面,两人顿时吓得昏了过去。
“是…你!”
邓铁公生命力足够顽强,受了腰斩,都还未立刻死去,扭过头来,看向对自己出手那人,青城派弟子中,只有皮人秋的剑上沾了血。
“皮师兄,你在干嘛啊?”
“还没看出来吗,他当了叛徒…”
“皮人秋,你就不怕观主惩罚吗?”
皮人秋提着带血的剑,跪倒赵夏脚下,大笑道:“属下幸不辱命!”
赵夏寒声道:“杀光他们!”
“杀!”
“头领有令,杀光他们…”
野狼众听见号令,瞬间扑了上去,先是招呼一波暗器,飞镖、铁蒺藜、袖箭、毒针、铁钉漫天飞……那些青城派弟子见两个领头人物,一个死了,一个叛了,军心溃散,根本组织不起有效抵抗。
“结剑阵!”
“不好,暗器厉害,根本拦不住啊。”
“快去衡山城,禀告观主,快逃……”
只在一个照面,青城派弟子剑阵被冲散,接连倒在野狼众围攻之下,少数几个漏网之鱼,想逃出客栈,都被提剑守在门口的皮人秋,追上去一剑刺死。
一刻钟后,战斗结束。
“常安。”
“属下在。”
“协助皮人秋,清点人数,有喘气的,全部灭口。”
“是!”
赵夏领着十几个人,上了二楼,掌毙最后那名青城派弟子后,推门而入,看了眼满脸惊慌的林震南夫妇,道:“带走!”
不过一刻钟,客栈复又平静下来,随即冒出几股浓烟,野狼众依次撤出,却没有回白棠镇,而是沿着乌龙河上游,继续往山中走去。
这边芦苇丛中,大胡子望着逐渐被烈焰吞噬的客栈,摇头道:“杀人放火,无法无天,对这些江湖强贼,官府简直形同虚设!”
黑衣男子缓缓起身,脸色同样阴沉:“根源还在朝廷!只有覆灭万重楼和他的爪牙,让杨大人和那些忠臣良将,重新执掌朝纲,才能恢复太祖太宗时的盛世光景。”
大胡子叹了口气:“真有那一天吗?”
黑衣男子坚定道:“会有的,无论朝廷,还是江湖,终有一日纷争会平息的,世上重归太平,人间不见刀兵,为了这一天,我赵淮安九死不悔!”
大胡子哈哈笑道:“希望如赵兄所言,我令国周愿意誓死追随,无论庙堂,还是江湖!”
………………
与此同时,在南岳大庙与衡山城之间的路上,十来个人站在坡上,天上繁星点点,她们望着下方那条小路,七八道黑影在路当间掘坑,似乎在填埋什么东西。
女子腰间佩着双剑,月色之下,身形窈窕,她问身旁那人:“苏坛主,这条路通往南岳大庙,每日往来烧香的人不少,明日引爆火雷之时,会不会伤及无辜?”
“可能会!但没有更好的法子。”
那人男子相貌,发出的却为女声,正是关中云雨坛坛主苏七七。
女子问道:“这是大人的命令?”
苏七七点头。
蔡仲文在旁笑道:“月剑姑娘放心,老蔡我是矿工出身,填药炸石是看家本领,会尽量避免波及无辜的。”
争取晚上再更一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