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44章(1 / 1)闻檀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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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舆很快就到了垂拱门外。

远远地, 昭宁就已经看到门口已被封禁,七八个禁卫正挎刀守在门口。

她心里焦急,让侍从落下肩舆, 只带了樊星、樊月两人快步朝着垂拱门走去。但却被禁卫们拦住了,为首的禁卫行礼道:“卑职奉命守门,任何人都不得过。”

樊星眉毛一竖:“睁大你的狗眼,皇后娘娘也敢拦,还不快让开!”

为首的禁卫连忙下跪道:“烦请娘娘体谅……卑职、卑职不敢顶撞娘娘, 但也实在不敢违抗圣令!”

昭宁也不想为难这些人, 但她实在要过去, 就道:“本宫自会向君上陈情, 绝不会怪罪于你, 快些让开吧。”

“这……”禁卫仍然为难, 毕竟娘娘一句话,他让娘娘过去了, 尔后君上若是怪罪,仍然是他人头落地。

昭宁不知垂拱殿那边究竟情况如何了, 可这禁卫军又始终不许她过去, 不由得有些焦急起来。

正是这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好大的胆子, 竟敢阻拦娘娘, 还不快些让开!”

昭宁抬头看去,只见禁卫军背后来的竟是身着紫袍的吉安。他身后跟着几个内侍,快步朝她们走过来, 向她行礼:“娘娘金安。”又回头叱责那禁卫首领, “还不快去禁卫司领二十军棍!”

昭宁摆了摆手道:“不必为难他。快带我去垂拱殿,我有要事找君上!”

吉安知道昭宁在君上心中之地位, 娘娘既是有急事找君上,他自然不敢耽误,只是此时垂拱殿外……他犹豫了一下,对昭宁道:“娘娘一会儿看到什么情景,千万不要惊讶!”

昭宁点点头,吉安才立刻带着昭宁朝垂拱殿走。

昭宁脚步匆匆,惦记着此时垂拱殿外发生的事。

方才她突然想起来,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要闹出如此大的阵仗了。

是因为新政!

她记得前世新政推行时,初还甚是顺利,国库的收入也眼见着上涨,青苗法、均税法在全国推广开。可新政改革岂是一件容易之事,很快实施的过程中出现的若干弊端就出现了,比如有些地方官府强制派遣借苗任务,以充政绩,闹得民怨沸腾,还有地方的地主借均税之机从中获利,损伤财政。甚至不满均税之法借机生事,使得粮食减产。

本朝廷之中就是保守派官员居多,根本不赞成改革。现出了这些弊端,并且越闹越大,他们自然想赶紧停下来。可是向君上呈递奏折反映之后,君上却并不理会,仍然要继续推行新政。如此一来朝野上下反对之声骤起,百官集结跪于垂拱殿外,定要君上收回成意。但是师父却漠然不理,甚至将反对得厉害的官员拉下去杖责。再一次的僵持不下之后,百官激烈阻挠,以至于朝政荒废数日,师父便终于对两个挑事之人,开了杀戒……

昭宁想到这里,忍不住觉得心惊肉跳。

这便是师父的名声真正转折的时候!

在此之前,他还是英明神武,收复西北的庆熙大帝。可是这件事之后,言官们开始奋起骂他,民间对他的评价也开始毁誉参半,说他是不顾民意的暴君,说他独断专行只为弄权。可是师父仍然坚决推行改革。只不过战争爆发得太快,还未等改革见到成效,师父就已经殒身在凯旋途中。尔后契丹族卷土重来,国破家亡,大乾朝退居临安之后便全面恢复了所有的旧制。

昭宁虽不知师父为何要坚决推行改革,但她知道,师父曾为了收复西平府亲自领军打仗,师父也为了天下安康熬夜批阅奏折。他曾经做过这样的多的事,可却因为此落下了这样一个名声,她决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她一定要阻止这件事,不能让师父沦落到被万人唾骂,被史书称为暴君的境地!

昭宁想到这里脚步越快,渐渐地,垂拱殿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只见文武百官果然跪于垂拱殿之前。而李继和冯远则带着禁军与之对峙,面色冷漠。

此时天色越发的灰沉,无数的乌云堆积于天际,穹顶却泛出发黄的白光,落在那些跪着的百官身上。

为首的官员着绯红色从省服,他生得五官朗阔,留美髯长须,正是御史大夫司马文。

他语气坚决地道:“君上,祖宗法度不可轻易变之,一变不好,恐怕改革不成,更易生灾!古有夏商周三代君主始终恪守夏禹、商汤、和周文武王的法度,是为千古称颂的德朝。而汉武帝改汉高祖之策,使盗贼俱增。汉元帝改汉宣帝法度,使得汉就此衰败。已有众多前车之鉴。如今改革的确出现了问题,更应该停下来了,难道君上还执迷不悟吗?”

头发胡须皆白,戴貂蝉冠的严萧何道:“君上,臣一开始也并非执意反对,只是现如今看来,改革虽带来了些许国库收益,但现在青苗法已经出了问题,更何况更戍法!太祖时期便定下的规矩,为防止将领独大,每隔一段时日便要更换边防将领,如今不再变动将领,岂不是让那些边关将领拥兵自重,长此以往定会威胁朝野啊!”

这时候旁边有个衣着锦绣,腰间系了四五个香囊,宛若富家公子般的官员拱手,则言辞恳切激烈道:“君上,改革才初步施行,决不可半途而废,前功尽弃啊!”

这话一说,昭宁便知此人就是师父任用的改革之人——中书舍人郑石。后来国破之时,他不肯弃汴京城而去,拼死抵抗,被契丹人斩于刀下。因他英勇之举,各路文武大臣反倒开始尊重他,后来的皇帝赐了他忠勇公的谥号。

旁边却有言官骂他:“郑石,你个祸国殃民的奸臣,你倒是身家富足,喝酒吃肉,何曾想过那些穷苦的百姓,被你那青苗法害得饭都吃不饱了!”

郑石也不甘示弱:“我是吃肉喝酒,你苏信就不吃了,你个沽名钓誉的货,昨日是谁才买了十斤羊肉?”

此时严萧何见殿内始终没有君上说话的声音传来,目露焦急,再度拱手大声道:“君上,新政必须要停下来,您若不肯决定,臣便携百官在此长跪不起,就是掉了脑袋,也决不可让新政再推行下去了!”

而他身后的司马文立刻道:“臣愿一死!”随即跪拜了下去。

他身后的众多言官也都齐声道:“臣愿一死!”也都跟着拜了下去。

一时压迫万千,一如天际云辰低垂,闷雷滚滚,仿佛顷刻间就要下下雨来。

昭宁悚然,群臣居然逼迫师父至此!这些言官并非真的想死,而是要以此为由强逼师父放弃变法,这是言官惯用的法子,在这样的逼迫下,出于言官杀不得的祖训,帝王多半都会屈服不再推行。可是师父不会。别的事她不知道,但是这件事上,赵翊极其的坚韧和冷酷,决不被任何人事所阻挠。

果然片刻之后,她只听到垂拱殿内传来一道熟悉又沉沉的声音:“——都拉下去!”

昭宁只见平日在她面前笑容满面的李继,此时面无表情挥手让禁军上前,不顾言官们的反对、哭天喊地,纷纷将之拖下须弥座,一群书生如何能抵挡禁军,被人两手一挟就提了下去,有些反抗的始终不从。李继也并不客气,立刻让那些执长鞭的禁军出列,对这些文官进行抽打,一时间哀嚎声四起,转为变为对君上绝望的咒骂!

昭宁看得越发心急,这还只是第一场!再下一场群臣反对的越发激烈,师父就要动杀戒了。她决不能眼看着师父真的杀人,否则他的名声就完了!

昭宁立刻上了须弥座,此时大臣们已经七七八八被拉了下去,但还一片混乱。她正要往殿中去,此时李继终于看到了她,遽然一惊:“娘娘,您怎么突然来了,您不能进……”

可此时毕竟混乱,他又离得远,而昭宁身躯灵活,竟从禁卫的缝隙中以巧劲钻入。众禁军如何敢伸手拦她,不要命了,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昭宁溜进了垂拱殿中。

与殿外的混乱不同,垂拱殿内格外寂静,枝形莲花铜座烛火照亮阴郁的殿宇,四位内侍垂手候着。

赵翊坐在龙椅上看奏折,仿佛并未听到外面的纷乱,只是绝对的面无表情。听到动静,抬头见昭宁竟进了垂拱殿,身后还跟着一脸无奈,正准备请罪的李继,他终于略缓和了些神色,挥手道:“无妨。”

此时外面的百官已都被禁军轰走,殿外终于清净了下来。

昭宁几步走上前,想起方才激烈冲突的场景,她也是头一次看到师父如此冷漠和强势,面对帝王,实在是要人人警醒,不过是师父对她的时候,都是他最柔和的时候罢了。于是她悄然平复了一下呼吸,问道:“师父,究竟怎么了,怎么百官如此跪在门外呢?”

赵翊沉默片刻,朝政上的事他并不与昭宁说,只怕她听了徒增烦恼。但是她问起时,他也不会隐瞒她,他正想开口说什么,却霎时间,突然感觉到头颅深处泛起一阵熟悉的针尖般的刺痛,并且越来越痛。

于是昭宁只看到赵翊突然之间变了脸色,手指将一张燕子笺抓得紧皱,他突然对李继道:“……快带娘娘出去!”

昭宁一怔,见师父咬牙隐忍的神情,立刻明白过来师父恐怕是发了经脉逆行之症!应是师父最近情绪波动太多,竟短时间内又开始发病了。

她本就打算一定要帮师父扛过发病,此时面对师父发病,她如何能走。虽然与宋院首准备还不充分,但是箭在弦上。她是一定要试的!因此昭宁挥开了李继的手道:“师父,您是不是发病了?您听我说,我已经问过宋院首了,倘若我能帮您熬过去,您就不必再吃那药了。我们已经商量过一些法子,是有一些把握的!您不要让我出去,我能帮您!”

赵翊的脸色越发白,他才不管她的什么法子,他是绝不会让昭宁冒险的,咬着牙,对李继语气严厉道:“还不快带娘娘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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