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
禹王祁旸及世子祁彦带兵杀入皇城外门, 见内宫门紧闭,正欲命人强攻,一支利箭精准无比射在禹王的马蹄前, 吓得他慌忙勒马,看向内功城墙上箭射来的方向。
祁瑶站在城墙之上, 身后披风猎猎作响, 身侧祁翊手持弯弓, 小小年纪,气势惊人。
而先前射向禹王的箭, 所有人都看到射箭之人便是祁翊。
“祁瑶, 我劝你莫要顽抗, 祁昭此刻已然殡天,他无子嗣, 但国不可一日无君,本王此行受命于天,只需你此刻开启宫门,本王保证你依旧是长公主, 一切尊荣照旧!”
禹王在西南窝了半辈子,早就有不臣之心,只碍于祁昭过于强悍, 每每将他压制得无法动弹, 此番经过他耗时多年的布局筹谋, 总算等到这个机会。
当年宁王没做成的事, 他今夜补上!
祁瑶瞠目欲裂, 便是此人的阴谋, 让她亲眼看着自己带大的弟弟在面前死去, 钻心之痛让祁瑶恨极了他, 从祁翊手中夺过弓箭,不由分说向禹王引弓射去,一连七八箭,射得禹王拉缰乱躲,差点中箭。
“敬酒不吃吃罚酒!待本王登基,第一个杀的就是你!”禹王怒不可遏的吼道。
“我呸!”祁瑶把一只箭篓的箭尽数射尽之后,在城墙上破口大骂:“轮得到你个老匹夫登基,陛下早已立了太子,诏书玉玺齐全,尔等乱臣贼子还不速速就擒!”
祁瑶当众骂他老匹夫,又听她说起立太子之事,禹王心里不慌是不可能的,他筹谋多时,之所以选择今晚起事,主要就是想一个兵贵神速,趁着祁昭被毒杀,后继无人之时,他振臂高呼,率先攻入皇城占领先机。
只要事后把下毒谋害祁昭的人交出去平息众怒,反正下毒的是谢珺,提供毒、药的是信国公夫人,谋杀祁昭之事完全可以推在姓谢的身上,把谢氏除掉后,他就能顺理成章的登基为帝。
现在听祁瑶的意思,祁昭的确出事了,可她为什么说祁昭早立了太子?
祁昭不是没生儿子吗?
越是心慌,就越是害怕,禹王决定不再与她废话,正要下令攻城时,就觉后方有异,他带来攻城的兵不知为何,竟开始如潮水般向内涌来。
“怎么回事?”禹王怒声质问。
世子祁彦也是一头雾水,忽然身后有将领大声疾呼:
“不好,咱们被围了。”
禹王的兵被尽数赶进内城,后方扬起一面又一面的猎鹰旗帜,这面旗在大祁无人不识,乃是武安侯府季家军的专属,这面旗帜飞扬在哪里,季家军就在哪里。
“爹,咱们中计了。”
世子祁彦在看到猎鹰旗的那一刻才真正害怕起来,季家军能出现在这里,就说明后方已经被他们扫荡过了。
看来他们的行动,季家军那边了如指掌,但季家军是何时发现他们的异动,又是从何时开始应对的,他们竟一无所知。
而最坏的可能,是从他们决定毒杀祁昭开始,就已经被盯上了,他们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对方请君入瓮、斩草除根的计策罢了。
“别慌!”禹王苟了一辈子,基本的理智尚存:“继续攻城!季家军谋反,陛下垂危,所有禹王府众随本王攻城救驾!”
从祁瑶的话语中,禹王可以确定祁昭必定已死,只要他此刻入宫,把季家军关在宫门外,撑到明日上朝之时,他反污季家军谋反,把这池水彻底搅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然而,禹王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响亮,却被城墙上如春笋般冒出的弓箭手射断了后路,箭矢如雨般疾射而下,仅一轮的功夫,禹王及身后将领兵士便伤及了大半。
祁昭不是死了吗?为何皇宫守备布防仍这般森严?那些弓箭手是早就埋伏在城墙之上的吗?禹王此刻胆战心惊,终于意识到自己今夜可谓自投罗网,已是瓮中之鳖。
“尔等已是穷途末路,此时缴械降者,孤不杀之。给你们三息时间,一、二……”
祁翊用一声‘孤’说明了自己的身份,还没等他数到三,追随禹王谋逆的部众便纷纷丢下手中兵刃,一盘散沙般抱头跪地求饶。
禹王肩头中箭,从马上摔下,看着手下丢盔弃甲,便知大势已去,而更令他难堪的是,世子祁彦竟也随那些部众一般,抛下了手中兵刃:
“我、我也投降,求殿下饶命!饶命!”
禹王看着像狗一样跪趴在地上求饶的儿子,绝望至极,不过这也算是一条活命之道,今日虽败,只要能留下性命,来日说不准还有反攻之机,可惜——
一支利箭脱弦而出,正中禹王世子磕头抬起时的眉心,长箭贯头而过,祁彦当场毙命。
禹王眼见儿子惨死,还想仰头与城墙上那射箭的孩子理论,另一支长箭便也射出,正中他的咽喉,禹王瞪着双眼倒下,死不瞑目。
“禹王祁旸,其子祁彦,谋逆当诛!”
祁翊放下弓箭,冷静又绝情的样子,让祁瑶不由自主想起了祁昭十二岁那年反杀宁王时的样子,历史仿佛在眼前轮回了一圈。
要说之前祁瑶还在怀疑祁翊能不能胜任,现在倒是丝毫不怀疑了。
禹王父子杀得干脆,他们的部众狼狈受缚,一场看似宏大的谋反场面,居然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彻底镇压下来。
祁翊走下城墙,祁瑶接过他的弓箭,由衷夸道:
“做的不错!你皇叔没看错人。”
其实后背早已湿透的祁翊无奈动了动嘴角,还没开口说话,就听身后有人喊了一句:
“宫内怎么失火了?”
众人这才藉着城墙高处便利,转到另一边果然看见宫内一处火光冲天,不时传出爆炸声。
“那是……昭福殿方向?”
祁翊对宫中地形还不熟悉,因此不敢确定,但从祁瑶霎时变色的表情来看,祁翊便知自己猜得不错。
祁瑶慌忙从城墙走下,带人往昭福殿方向赶去。
她赶到时,整座昭福殿都被大火吞噬,不时有余爆发生。
“昭儿!”
祁瑶唤了一声后,就要冲入火场,被一旁指挥救火的梁浅死命拉住:
“公主小心,贼人在昭福殿安了火药,此时冲入,必死无疑!”
像是为了印证梁浅的话,昭福殿中再次发生爆炸,火浪直把外面救火之人都冲撞得七倒八歪。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有火药?谁放的?陛下还在里面……”祁瑶跌坐在地,只能看着漫天火光无能为力。
梁浅拥着她,向燃烧在火中的昭福殿看去:
“应该是给陛下下毒之人安排的,先前你们离开后,我与众臣们在外殿商议陛下丧仪,谁知殿内忽然起火,我们想冲进去把陛下救出,怎料内殿就开始爆炸,接连炸了七八回,火中有桐油,人根本冲不进去。”
祁瑶听完梁浅之言,满腔愤怒无处发泄,只得恨声质问:
“下毒之人呢?我要亲自问问她,我祁家哪里对不起她,陛下哪里对不起她,她竟丧心病狂下此狠手,我要她血债血偿!”
梁浅遗憾叹息:
“卢英说陛下发现自己被下毒后,当场就把下毒之人杀了,她已经死了。”
祁瑶气得锤地,梁浅怕她伤着自己,只能紧紧将她环绕。
昭福殿的火势越来越大,宫人们奋力救火,直到天方鱼肚白才将将把火扑灭,但原本巍峨的宫殿此时成了一片废墟,除了些金玉之物,连屋梁都烧成了灰烬,更别说其他。
祁瑶始终等候在外,这段时间二公主祁淑、三公主祁音、五公主祁珂也都闻讯赶入宫中,原本可以更早一些,但宫门前刚经历过一场战斗,狼藉一片,直到天亮才恢复秩序。
火灭之后第一时间,几位公主一同进入火场,想从灰烬中扒出奇迹,但很可惜,几位公主及宫人侍卫们在灰烬中搜寻了大半日,连祁昭的一根手指都没找着。
想也知道,被炸那么多回,再被浇了桐油的火烧了一整夜,便是钢筋铁骨也留不下来。
一代帝王,就此陨落。
所幸皇帝临驾崩前,召集百官,亲口册封了太子,尽管这位太子不是先帝所出,但身上也流有祁氏血脉,自小便姓祁,入的是皇家族谱,再加上先帝临终遗诏,武安侯世子祁翊就这样成了正统。
在先帝驾崩后十日,祁翊顺利登基,国号长明。
而长明帝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禹王造反,谋害先帝的罪行公之于众,所有在暗中与禹王府有所勾连的臣子皆被陈列在册,证据确凿,统一清算。
新帝尽管年轻,但手段却相当老练,对于朝中的人和事更是了如指掌,有如天助般很快将改朝换代的朝局稳定下来。
该封的、该赏的、该罚的,种种决策,新帝竟做得丝毫不错,叫人挑不出错。
每当新君继位,周边敌国多少都会有所动作,但神奇的是,以往挑衅最多的北辽,在大祁新旧君主交替之时,竟沉寂不发,边境安静如斯,一经打听后才知,原来是北辽王竟也在前段时间遇刺。
北辽的时局比大祁还要复杂一些,大祁是继承人太少,而北辽则是继承人太多,尤其北辽王去世之后,原本应该回国继承王位的太子萧凛,竟也在回国途中消失无踪了。
太子这一失踪可让北辽彻底乱了套,剩下七八个王子为了争夺王位,已经开始发动内战,斗得你死我活,最终北辽王的位置花落谁家还未可知。
相比北辽的诸王混乱,大祁这边可谓平静安宁。
转眼间,先帝已驾崩月余,未免引起民间过多猜测,先帝遇害尸骨无存之事被朝廷压得密不透风,由新帝下达命令,抬先帝衣冠入皇陵,一切皆按过往帝故仪式安葬,在泰安殿停灵四十九日后出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