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担心。
姐姐有?自?己的打算。”
可无论什么打算, 也抵不?过皇权倾轧。今后?姐姐的命运如何,全?在皇上的一念之间?。
徐温珍心里难受极了,哭得有?些喘不?过气, 眼前一阵发黑,险些就?要昏阙过去。
徐温云见状,立即将人?放倒在贵妃躺椅上,又命阿燕抱来厚褥子捂着,让妹妹能发发汗。
“你便是因为自?小孱弱多病,所以看事情才常往窄处想, 其实很不?该如此。
真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苦大仇深, 前路总是会越走越通畅的。”
徐温云原还想同妹妹说通道理,疏解疏解心结, 可又不?想让她的心绪一直陷落在此事当中,便只能将话?头?掉转去其他方向。
“……我前阵子忙得焦头?烂额, 压根顾不?上其他,现你我姐妹二人?好不?容易相?见, 不?如你同我说说,近来你们姐弟二人?近来如何?”
徐温珍也知许多事, 并非是她们能掌控得了,现如今能做的,便是将徐家这头?料理好, 莫让姐姐操心。
她极力控制情绪,在贵妃椅上歪了歪之后?, 略略觉得身体好受了些。
“我们两个在歪柳巷一切都好。
绍哥儿入仕后?就?在翰林院稳待着, 唯有?不?妥的就?是亲事未定, 常有?媒婆上门搅扰……父亲信上的意思是,让他自?己个儿与姐姐商量, 早些将此事定下来。”
徐温珍虽还是个待嫁之身,可在后?宅中,免不?了要常帮着弟弟应对媒婆,所以清楚京中有?哪些人?家,是诚心诚意想要结亲,现下将脑中能记得起的闺秀名字,全?都报了一遍。
入京四年多,虽说徐温云并不?常出门,可终究也顶着容国公府嫡长媳的名头?,参加过几次雅集宴会。
且多亏何宁交友广阔,对京中名门闺秀的相?貌,性情……全?都如数家珍,所以连带徐温云也耳熟能详。
出乎徐温云意料的是,京中竟有?好几个老牌勋爵门户,愿将嫡女许配给弟弟徐绍。
其中甚至连皇上母家肃国公府,都让媒婆给自?家的嫡次女上门说亲。
这便让人?觉得有?几分纳罕,毕竟徐家只是小门小户,哪里高攀得上这样的勋贵豪门做亲家?
可细细一想,倒也不?觉得奇怪了。
毕竟弟弟徐绍是连中三元的状元,又才年仅十八,十足的后?起之秀,假以时日,必能登阁拜相?。
这样的青年才俊,自?然是香馍馍般,人?人?都是要争着抢着的,且豪门家中女儿众多,指不?定今后?哪个郎婿有?出息呢,不?过也还是在投股罢了。
“婚姻大事,不?可儿戏。
想来绍哥儿也并非是个一门心思靠外家提携之人?,所以不?必太过考虑那些身外之物,最紧要的是挑个自?己喜欢的。”
“肃国公府嫡次女性情爽利,永安伯爵府嫡长女温柔贤淑,宜春侯庶女才情出众……个个都是好的,你让他自?己拿个主意就?行。”
徐温云挑了几个闺秀,将她们的脾性特点,全?都细细说了一遍,徐温珍将其记在脑中,而?后?又听得耳旁问了一句。
“……绍儿那头?我倒不?担心,我只担心你,可有?媒婆上门向你提亲?”
提起这个,徐温珍躺在长椅上,支支吾吾就?有?些说不?出话?来。
虽说随着弟弟高中状元,徐温珍这个胞姐的身价也随之水涨船高,可她的年岁到底大了,今年已满十八,再加上三不?五时经常缠绵病榻……所以上门提亲者,大多都是为家中求娶续弦。
刨开鳏夫,其余就?各有?各的短处。
不?是相?貌丑陋,就?是才学平平,还有?些呆楞寡言的……总之没有?一个像样的。
眼见妹妹为难脸色,徐温云自?然是什么都清楚了,她将妹妹的手握在掌中,“都怪我。长姐如母,我原本该对你的婚事多些心,可奈何近来事情实在太多,倒将你的婚事耽误了,待我这头?腾出手来,便立马就?给你操持起来。”
“长姐莫要将什么事都怪在自?己头?上,你还有?辰哥儿要顾,哪里能事事都管得过来。我也不?是当年那个初初入京的小姑娘了,婚嫁之事,我自?己能够做得了主的。”
以往徐温珍想的是:再等等,再看看,实在没有?合适的,大不?了就?不?嫁。反正她有?自?信能将绣坊支起来,今后?就?算赚不?了太多银钱,可养活自?己也是足够的。
可现在,徐温珍彻底调转了念头。
在她看来,只要她与徐绍的婚事一天不落定,就?会一直都是姐姐的心病。
眼见弟弟婚事有了眉目,那姐姐放心不?下的,便只有?她一个了。
是不?是只有?彻底脱离徐家,嫁作?他人?妇,她就?不?再会是姐姐的掣肘了?
如若当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嫁。
还有?什么可挑拣的呢?只要不缺胳膊短腿,是个男人?,她都可以嫁。
她淡白的面容上,闪着倔强坚定的神情,“姐姐,今后?你做任何决定,只问自?己开不?开心,不?必再顾我们姐弟二人?。”
“你为我们做到此等地步,已远超了做姐姐的职责,再多,我们就?当真担不?起了。”
姐妹二人?说了好一阵知心话?。
徐温珍本也还发着热,方才又哭了通,看上去脸色愈发不?好看。
这间?别苑并不?是个能让人?安心休息的好地方,徐温云担心妹妹身子,殷殷嘱咐了几句,让她按时服药,切莫优思过甚云云……便亲自?将人?搀扶着,送上了停驻在门口的车架。
日光西斜。
宫中这头?,到了官员下值归家的时候,李秉稹负手站在城墙上,远望身着各种颜色官袍的朝臣们,踩着夕阳,三五成群地,朝西华门入宫而?去…
庄兴垂下的瞳孔微转了转,适时上前一步,揣着手道,“万岁爷,您今儿中午没回别苑用膳,据说云夫人?还眼巴巴痴等了您许久呢…不?如您晚膳再去尝尝云夫人?的手艺,顺便还能与小主子亲近亲近……”
帝王身侧,最不?差的就?是往前递梯子的机灵人?,可有?时机灵太过,也并非什么好事。
揣度圣意,很多时候也讲究个度。
李秉稹垂下狭长的眼皮,冷觑了庄兴一眼。庄兴便知这次许是揣摩过了头?,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直冲天灵盖,使?得他通身都打了个寒颤,身子愈发弯低了些。
静默了许久。
就?在庄兴以为李秉稹今夜会歇在养心殿时,耳旁又传来男人?冷澈的声音,“摆驾出宫。”
因念着容国公府还在办丧事,所以皇上格外开恩,延缓宣布将公爵降为伯爵的圣旨,直待郑广松夫妇的棺椁入土之后?,才将此事公诸于众。
所以此时的容国公府,前来悼唁容国公夫妇者众多,纷纷都面露哀痛,扼腕叹息。
压根就?没人?注意,一辆极其普通的车架停在隔壁院落门前,由里头?踏下来个身形高阔,丰神俊朗的男子,执了把折扇遮掩面部,以极快的速度,直直就?要往院中走。
就?在即将入内的刹那,只听得身后?传来一清亮男声,“元白且慢。”
元白乃是李秉稹的表字。
除了当年入京时在镖队中用过以外,朝堂中知道这表字的,单掌都能数得过来。
李秉稹压根都不?必回头?望,由声音就?猜到了来者是谁,轻扬了个手势,示意外头?人?多眼杂,让他入院说话?。
陆修齐见状,皱着眉头?,身形略有?几分不?自?然,紧随其后?。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容国公府一夜之间?发生这么大的变动,自?是引得京中官眷们顿生疑窦。陆修齐平日虽显得有?些混不?吝,可实则是个聪明?至极之人?。
他虽未知事情全?貌,可由以往皇上对郑明?存夫妇的态度,就?能从?其中咂摸出几分异常来。
二人?先后?入了前院。
只待四下无人?,门外的喧嚣愈行愈远,才纷纷止停了脚步。
陆修齐眼见李秉稹转过身来,直接一脸忧心忡忡,眉间?深重,显露出对他大失所望的神情。
“元白,怪我,实在是怪我没能及时劝谏你的言行。
我确是早就?看出你对郑夫人?有?意,可我实在没想到,你会为个女人?,将事情搅闹到如此境地。”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你让他二人?和离,逼走郑明?存也就?罢了,怎得还闹出人?命来了?元白,你真真是昏了头?了。”
普天之下,或也就?只有?陆修齐这个表弟,敢当面置喙李秉稹的不?是了。
李秉稹眼见他还并不?知此事全?貌,但却?也并不?着急解释。
毕竟就?算没有?借种留子这回事儿,他迟早有?一日也会君夺臣妻,届时容国公府上演的,或许也会是同样的戏码。
他甚至剑眉微扬,生了些逗弄陆修齐之心,饶有?兴味道,“婚毁便毁了,人?死就?死了,何就?至于你这般打抱不?平?”
陆修齐闻言,瞳孔微震,内心大受震撼,瞠目结舌道。
“你竟为了那郑夫人?,疯魔成这样了么?你切莫如此胡闹,就?算将人?争夺到手又如何,她心中指不?定如何怨恨你。”
“且你今后?打算如何安置她?
莫非还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让她做嫔妃,当皇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