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襄城是一天后的清晨。
夜九和夜漓昨夜在襄城外的一个破草棚里胡乱过了一夜。
夜九打算怎么样都要搞到一匹马,就算一两银子买不起马,弄头骡子也成!
只因夜漓实在是太重了。
颇费了一番力气进入襄城,夜九想先去打听一下襄城马市在哪里。
这会儿清晨的街道上,人逐渐多了起来,夜漓刚睡醒,从夜九的包袱里爬了出来,襄城的街肆,熙熙攘攘,它耳朵尖立刻听到有百姓再说,哪里哪里发大饼。
“主人,他们在说哪里在发大饼,你快去问问!”夜漓爬上她的头,扒拉着她的长头发。
本来她一头极长的发就惹人注意,这会儿这胖猫还爬上她的头扒拉她的头发。
夜九心下一烦,将它从头上取下来,“是想别人把你当怪物抓去了?”
“……”夜漓撇嘴,圆溜溜的眼睛怒瞪着她。
夜九自然是听到百姓在说哪里在发大饼,才竖着耳朵听,就被夜漓打断了。
她抱着夜漓跟在那些百姓后面走,很快她就看到发饼的地方。
夜漓一闻到饼香味,瞬间来了精神,它在夜九怀中挣扎。
这胖猫劲道变猛了,夜九有点招架不住,瞬间撒手让它去了。
夜漓跟着百姓们排队,夜九摇摇头跟了上去。
排了大概小半个时辰才轮到他们。
这才搞清楚是襄城这边知府大人的家眷架得棚摆的饼摊。
“沨夫人人美心又善,这发饼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是我们襄城百姓的福气啊。”领到饼的百姓无不夸赞沨知府家的夫人。
终于轮到夜漓了,那沨知府家的丫鬟将饼装好,却见饼摊下站着一只猫,一皱眉,正要开口说什么,夜九笑道,“多谢了,给我吧。”
梳着百合髻的小丫鬟一抬眼,被夜九这一笑,弄得有些恍惚,红着脸将手中的三块大饼递给夜九。
夜九再鞠躬一礼,道了声多谢。
夜漓不满爪子扒拉着那饼摊子,又对那小丫鬟猫爪合十作揖。
一时见到的人都笑了。
“这胖猫精的跟猴似的,哈哈。”
连饼摊前的沨府丫鬟都忍不住笑意,见它长得胖墩墩的,着实可爱,便递了一块饼给它。
夜漓一喜,接过饼。
害怕旁人看出些什么,或者夜漓再做出些什么轰动的事来……夜九赶紧将它抱在怀中。
夜九和夜漓刚走开,长街旁一辆马车停下,少年马奴挑开车帘,谄媚地笑道:“请夫人下车。”
从马车里头伸出一只莹白圆润的手来,搭在那马奴手上。
夜九一驻足,再度看到昨日官道上,那张惊鸿一瞥的容颜。
那女子面似银盘,杏眼盈波带着七分桀骜,唇若红梅之开,一身淡紫色衣裙,包裹住她微显丰盈的娇躯。
是那个女人。
虽然夜九,至今未曾想起这女人是盛京哪家大人家的小姐,但依照当年琼林宴上的情形来看,可知这女人性子要强且有几分目中无人,身份自然不低。
夜九没有再多看,抱着夜漓离开了。
在一个小巷子里,夜漓大口大口啃着饼,夜九一边吃饼一边看着人来人往的集市,若有所思。那紫衣女子,昔日是东秦盛京大户小姐,今日是炎国知府夫人,朝代的更迭丝毫不曾影响到她的家门荣辱啊。
这大概就是铁打的官宦世家吧……
夜九莞尔一笑,低着头掂了掂她的钱袋。
刚才她去找人把那一两银子换成了半两的银籽儿和五百文铜钱,这样方便她路上用。
等夜漓吃饱了,猫爪子抚了抚肚子,望向夜九道,“主人,接下来去哪啊。”
“去找马市。”她淡道。
夜九没有想到在襄城的马市,会再度遇见朱权,然而这次遇见朱权,只有他一人,他那个同门丹使不在身旁。
在泠城遇到,又在襄城遇到,夜九算是看出来了,朱权也是想南下。
搞得不好或许是同路,要去柳城。
夜九趁着朱权没有转过头来看她,想猫着身子离开。
朱权一转身就看到扭头想走的夜九。
“啊!小兄弟。”朱权唤了她一声。
“……”夜九想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哪知朱权追上她的步伐。
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兄弟。”
那声音和煦,不用猜测也知这人脸上带着温煦的笑容。
夜九尴尬地转身,“兄弟,你好啊。”
“真是巧……”朱权笑了笑,目光忽然落在夜九肩上的灵狸身上,眉头一皱。
这不过才几日,这灵体竟然修出兽体来了!
灵狸见朱权看它,揉了揉胖脸,若不是知道夜九和这人认识,它一定会回他一句:看什么看,大爷我有这么好看吗!
朱权见这狸猫可爱又绵软,眼神慵懒中带着几分睿智,不觉有什么凶恶之处,于是也不提此事了。
朱权朝夜九抱拳道,“在下朱权,和小兄弟遇见多次也是有缘,敢问小兄弟名姓?”
“免贵姓夜。”
朱权愣了一下,倒是乐了,笑道,“我没问你贵姓啊。”
夜九勾唇一笑,“我姓夜,叫我……阿夜就好。”
她都为自己编的小名震了一下,只觉得这“阿夜”二字无比的熟悉。
甚至生出一种比夜九二字更熟悉的错觉。
就像是某种隔着无数时空的眷恋与叹息。
见夜九面色虽冷漠,却为人爽朗,朱权笑了笑,“阿夜?你是要南去吗?”
听闻他唤她阿夜,只觉心头百感交集,她微怔之中点点头。
“我正好要去南边。”男子羞赧一笑,却也一派大度,俨然一副想要与她同行的样子。
夜九微抿唇。
朱权见她不说话,突然一笑,“朱桉要留在襄城等师姐,我正好有两匹马,阿夜跟我一起吧。”
这下连灵狸夜漓都竖起了耳朵,这男子不光长得精神,而且还极会“攻心”呢,知道它的穷酸主人没钱买马。
夜九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当即点头道,“那麻烦朱兄了。”
她确实窘迫,还和人客套什么啊。她当然还有自己小小的私心,她还是想了解一下当年扬州四子的情况。
不知道朱权能不能无意间透露给她一些。
她父母、师尊俱已不在,如今她还能关心的少时朋友之中,也只有扬州四子了。
朱权很快将喂饱的马牵过来,若是没遇上阿夜,他此刻也在路上了。
朱权将那马缰和马鞭都递给她。
他笑道,“你试试,这马还算温驯。”
夜九骑上马,走了几步,这马儿果然温驯,不颠不闹。
朱权见状勾唇一笑,随即也翻身骑上马。
夜九去城门口找卖饼的大爷买了一大堆饼路上吃,又买了三个已蓄满的水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