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龙山收龙,虎山收虎
铃铃铃铃——
摆在在挡风玻璃后面的一个二手电话,此时很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为首的疤脸一把抓过电话,摁下接听键后,并未吭声。
电话里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
“二楼,金喜阁包厢。
如果你们用不惯短枪的话,我建议你们在楼下多等一等!
搞这么招摇,我怕你们到时候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西贡码头,把船和钱准备好。
二十分钟后见!”
疤脸闻言,直接挂断了电话,对着车后座的同伴使了个眼色。
二人便一前一后走下了车,在几个零散路人惊诧的眼神中,肆无忌惮的提着两只八一杠,大步往夜总会里头走去!
在调查科负责了这么多年军火专案的尤佳镇,这些年盯过的军火大案不可谓不少。
但她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明目张胆,带着长枪从自己面前走过。
如果不是出于职业的敏感,让尤佳镇当既闻到了刺鼻的枪油味。
她甚至会怀疑这两个人掏出来的,其实是两把无关紧要的玩具枪。
此时此刻,亚洲最安全的城市,在尤佳镇眼里彻底成为一个笑话。
强烈的职业素养感,让她第一时间居然不是去寻找支援,而是选择从腰后摸出点三八制式手枪。
子弹上膛,准备凭借一己之力,制服两个即将踏进夜总会的枪手。
她绝不允许在自己的目击范围内,有任何的枪击案件发生。
哪怕匪徒的子弹响起一声,也是对她这个调查科高级督察的侮辱!
“不许动,丢掉武器,双手抱头蹲下!”
突如其来的暴喝,让两个枪手微微一怔,旋即缓缓转过身来。
但二人眼神不见一丝慌乱,其中一个疤脸,还尤为不爽的皱了皱眉。
过度的冷静,换来的是尤佳镇的慌张。
这比起她坐在办公室内指点江山不同,身为o记c组的负责人,她更清楚自己手中的这支点三八,比起那两条八一大杠来,显得多么可笑。
“蹲下!”
就在尤佳镇和两个枪手电光火石的对峙之际,苏汉泽从夜总会里头跑了出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门口两个和尤佳镇对峙的枪手,冷不丁看到了泊车坪的面包车内,有名枪手已经从驾驶位探出脑袋,手中握着一支黑星手枪,枪口正对准尤佳镇的后脑勺。
当下苏汉泽顾不得许多,尤佳镇的忽然造访,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如果让这两个枪手把尤佳镇打死在自己睇场的夜总会门口,那他算是跳进黄河都没法洗清了。
戏已经没有办法继续演下去。
这三个大圈仔,并不知道请他们出手的幕后老板,其实就是他们要杀的人。
苏汉泽这一声呐喊,让尤佳镇意识到了什么。
当她屈膝蹲下去的那一刹那,一颗子弹便在她头顶呼啸而过。
尤佳镇甚至能感觉到子弹带起的气旋,掠过头皮的轻快感,一下子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与此同时,苏汉泽已经悍然出手。
在尤佳镇面前,他实在是没有办法把早已准备好的家伙拿出来。
好在两个大圈仔离他的距离够近,趁着二人的注意力还在被尤佳镇吸引的途中,苏汉泽已经顺势伸手去夺疤脸的枪支。
两个大圈的专业素养非常之高,但在苏汉泽非人哉的速度之下,疤脸也未能及时反应过来。
他此时正举起手中的枪口,准备把刚才堪堪躲过一劫的尤佳镇,再度补上一枪。
噗嗤——
是匕首刺入颈动脉,鲜血喷涌而出的声音。
在抢夺这只沉重的八一杠的时候,苏汉泽已经顺手把一柄匕首刺入了疤脸的颈部。
“明哥!”
刚才发生的一切,好似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苏汉泽的夺过枪支的右手已经抬起,指向了剩余这个大圈仔的脑袋。
这三个大圈仔,他是断不可能留下活口的。
但泊车坪那边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有子弹擦过苏汉泽的手臂掠了过去。
同时现场的几人听到泊车坪那边负责揸车的大圈仔喊道。
“把枪放下,不然我一枪打死她!”
苏汉泽侧目望去,发现尤佳镇已经被揸车的矮个子,用一把黑星手枪指着脑袋。
苏汉泽现在出手,可以把身边这个大圈仔打死无疑。
但他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在打死身边这个大圈仔的同时,从黑星手枪的枪口下救下尤佳镇。
此刻的尤佳镇,早已没有了往日那边高高在上的姿态。
被冰冷的枪口抵住脑袋,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不可能抑制得住内心最真实的恐惧。
她用一种复杂的眼神与苏汉泽的目光进行了一番碰撞,但苏汉泽很快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哐当——
他的动作并未停歇,挥舞起手中的枪支,便重重砸在了那个大圈仔的头上。
紧接着苏汉泽一脚将身边这个大圈仔踹在地上,举起抢杠,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挟持住了这个大圈。
同时对挟持尤佳镇的大圈仔喊话道。
“放人,我可以给你们条活路走!”
“阿鬼,不要相信他!
开枪打死他们,你走不要管我们!”
被苏汉泽踩在地上的大圈仔还在拼命呐喊,苏汉泽不由得皱眉。
这些烂命仔骨头真的硬,哪怕被人用枪抵住脑袋,第一时间想到的也不是求饶。
而是想着怎么去尽可能的拉人下水。
难怪在港岛这边,一说起大圈帮三个字,不管是差人还是社团,个个脑壳都觉得发瘟。
挟持尤佳镇的阿鬼神色有些复杂。
他并没有自己两个兄弟那种悍不畏死的底气,当下见到疤脸已经被捅死在地上,早就心生怯意了。
但面对自己同伴的嘶吼,他一时间又拿不定主意。
以至于在矛盾中,其握住黑星手枪的双手在不断发抖,仿佛随时都会走火,打碎尤佳镇的脑袋一般。
两伙人都挟持了人质在手中,谁都清楚只要自己放下枪支,对方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就在短暂的对峙途中,尤佳镇一番话彻底把这个挟持他的大圈仔激怒。
“尖沙咀这种地方,只要出现枪声,警察三分钟内就会赶到。
我劝你们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放下枪支投降,还能留条命在!”
“我放你妈啊!”
摁住尤佳镇脑袋的大圈瞬间恼火,他把枪口死死抵着尤佳镇的脑袋,作势就要扣动扳机。
千钧一发之际,苏汉泽不敢有任何迟疑。
他故意卖了个破绽,让被自己踏在地上的大圈仔有了可乘之机。
同时手中的枪口迅速对准阿鬼那边,扳机扣动,阿鬼的后脑勺顿时炸起一片血。
鲜血簌簌掉落在地,尤佳镇一个激灵,慌忙躲开阿鬼倒下来的尸体。
扑通——
在避开阿鬼倒下来的尸体之后,尤佳镇忽然瞪大眼睛,指着苏汉泽的身边。
“小心!苏汉泽,留个活口!!”
刚才被苏汉泽挟制住的大圈,此时已经拾起被打落在地的长枪,作势要朝苏汉泽打来。
只可惜,苏汉泽怎么可能没有留意到他的动作。
他无视了尤佳镇的,抬手就是一枪,正中阿江的脑门。
前后不到一分钟,金利来门口便平添三具尸身。
尤佳镇皱眉,先查看了一下刚才挟持自己这个大圈仔的情况。
随后快步走到苏汉泽的身边,仔仔细细对另外两具尸身做了一番检查。
发现三人全部被苏汉泽一击毙命,不由得大为恼火。
她收起自己的点三八手枪,站到苏汉泽面前。
指责道:“怎么搞得?不是让你留个活口吗?
你把人全部打死了,叫我怎么查他们的底?!”
啪——
尤佳镇话音刚落,苏汉泽冷不丁一个耳光就甩在了其左侧脸颊。
猝不及防的尤佳镇直接被这一耳光打懵。
她捂着被打红的右脸,难以置信地看向苏汉泽。
“苏汉泽,你敢打我?!”
“贱人!老子救了你条命,打你一耳光怎么了!”
苏汉泽丢掉手中的长枪,反手又是一耳光甩在了尤佳镇左侧脸上。
“三八!不是因为你死在我场子门口晦气,你被人打死我不知道有多开心!”
如果第一巴掌让尤佳镇感到猝不及防,那苏汉泽打来的第二个巴掌,则是彻底让她大脑陷入一片空白。
她尤佳镇,从小到大,都是扮演着一个优秀,上进的角色。
不论走到哪里,都随处可见对自己的赞美和敬畏之词。
从来没有人舍得,没有人敢大声指责自己一句。
更何况是这种鼓足气力,左右开弓的大耳光?
不知道缘何,这两巴掌,好似打开了尤佳镇心中的一扇新大门。
她心里虽然恼火,但那种火辣辣疼痛之后暗爽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西九龙警署的审讯室内,东星的白头翁被拷在审讯椅上,审讯室的冷气被黄志诚开到最大。
不出三五分钟,白头翁就被冻得直打哆嗦。
他吸了吸鼻子,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端着杯热咖啡暖着身子的黄志诚,终于还是主动开口了。
“黄sir,你有什么要问的赶紧问好不好?
我年纪大了,身子骨经不起你们折腾。”
黄志诚并未理会他,而是捧着手中的咖啡,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喝完。
最后把咖啡杯放落在桌上,再慢条斯理从兜里摸出一块手绢,擦了擦嘴。
而后才开口道:“我当了快二十年的差了,从来没有在你们这些矮骡子身上,感受到对我一丝一毫的尊重。
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我的做事风格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以至于让你们这些矮骡子这么不尊重我!”
白头翁咕咚咽了口口水,把身子佝偻起来,不由得叫苦道。
“黄sir,我真的没有派枪手去打丧泽啊!
你是二十年的老警,我在油尖旺这块地方,也混了快四十多年了。
你摸着良心讲话,我像是那种不听差馆招呼的人吗?
找几个大圈拿着长枪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这种蠢事不是痴咗线,哪个会去做!
肯定是栽赃嫁祸啊!阿嚏——”
白头翁说得激动,一个喷嚏打了出来,顿感头顶上的冷气孔寒意更甚。
当下不由把语气再度放软几分,开口道。
“黄sir,这么拙劣的嫁祸,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黄志诚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半晌后一拍桌子,指着白头翁的鼻子质问道。
“是不是嫁祸我不知道,丧泽的追杀令是不是你们东星搞出来的?!”
“这……”
白头翁一时间语塞,心中暗道坏事了。
不管那三个愣头青枪手是谁找过去的,就凭他两年前对苏汉泽悬赏的追杀令,黄志诚硬要把锅扣在他的脑门上,他横竖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黄sir,我可从来没有下过什么江湖追杀令!”
白头翁回答的有些底气不足,但矢口否认自己对苏汉泽下达过追杀令,是他现在唯一能够选择的做法。
黄志诚不禁冷笑了一声。
“如果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对了白头翁,有件事情别怪我没告诉你。
今天晚上在金利来门口,有位o记c组的高级督察受到了枪手的挟持。
这个人是警务处那些长官眼中的红人,名字叫做尤佳镇,这个人是出了名的难摆平。
晚点你律师赎你回去,你自求多福好了。
被她盯上,不死也担保你脱层皮!”
“黄sir,那么可不可以把冷气先调小一点?
大不了丧泽的事情,我不管了,有什么你去找我们老顶骆驼啊!”
白头翁已经开始冷到打哆嗦,他现在要是再搞不清楚黄志诚的意思,那接下来准备迎接警务处怒火的,就是自己了!
在白头翁从警署放回来的时候,油麻地一代的早茶店,已经开始升起了袅袅炊烟。
白头翁连忙让接自己回陀地的马仔下车去给自己买了杯热奶暖暖身子,随后连家都顾不上回,直接让马仔揸车送自己去洗三温暖。
这半个晚上他被黄志诚扣在审讯室内,实在是冷得脑壳发晕。
哪怕身上披着两个从马仔身上扒下来的皮夹克,白头翁依旧觉得寒意上脑,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桑拿房内,白头翁简单的泡了个热水澡,便迫不及待地裹条浴巾,钻进了桑拿房。
马仔在身后贴心的询问。
“本叔,一会要不要安排几个骨妹来帮你正骨?”
“正你老母!司徒过来了没有?”
白头翁瞪了马仔一眼,眼下连呵斥的心情都没有了。
“过来了,他从湾仔往这边赶,应该还有十分钟就到。
本叔,一会看到他,我让他在楼下等你?”
“不用,看到他让他马上到桑拿房来找我!”
白头翁撂下这句话,便哐当一声把桑拿房的门关上。
一个赤裸着上身的马仔早已在里边等候多时,看到白头翁进门,当即扬起一瓢冷水,往松木椅下面滚烫的鹅卵石上浇去。
只听到嘶拉一声,整个桑拿房瞬间被氤氲的蒸汽充斥。
白头翁坐在松木椅上,享受着滚热的蒸汽往周身毛孔钻进去的快感,顿感灵魂都得到了洗髓。
他从未觉得蒸桑拿是这么惬意的一件事情。
十分钟后,在桑拿房内伺候白头翁的马仔,已经被蒸得面红耳赤。
闷热的环境好似要把人蒸熟一般,他感觉再多在里边待几分钟,自己就要脱水晕倒了。
再看白头翁,却一脸颇为享受的表情,正微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大佬不发话,做细佬的哪敢声张。
这个马仔只在心里咒骂自家大佬皮糙肉厚,盼他早点过足瘾,好让自己出门透口气。
当当当——
桑拿房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马仔如蒙大赦,连忙起身抹了把眼帘前的汗水。
对白头翁出身道:“本叔,我去看看!”
说着不等白头翁同意,便飞快跑到门口,一把拉开了桑拿房的门。
站在外边的,是已经裹好浴巾的司徒浩南。
“本叔,司徒哥过来了!”
“你出去,让司徒进来陪我聊两句!”
“好!”
终于解脱的马仔用充满感激的眼神看了眼司徒浩南,一步走出了桑拿房,向司徒浩南赔笑道。
“司徒哥,本叔喊你进去。”
司徒浩南点了点头,进入桑拿房后,顺手把门给带上。
“本叔,这温度是不是有点高了?”
司徒浩南甩手挥了挥面前的蒸汽,不由得蹙眉。
桑拿房内的温度灼到他觉得脸庞生疼,瞬间他便明白了刚才那个细佬,为什么要迫不及待往外边跑了。
“高了?那就降降温吧!
司徒,过来说话!”
白头翁指了指身边的空位,示意司徒浩南坐到身边说话。
司徒浩南用手试探了下椅子的温度,连连摆手道。
“本叔,我还是站着和你说话吧。”
“也好,司徒,今晚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我想问你,那三个枪手,你觉得是谁找来的?”
“本叔,肯定不是我找的!
你也知道,我打拳出身的,最恨出来混的拿着喷子说话!”司徒浩南连忙撇清这件事和自己的干系,白头翁闻言,跟着点了点头。
随后说道:“司徒,东星这么多兄弟,我最信赖,也最看好的就是你!
你肯定不会背着我去做这种脑壳发瘟的蠢事,这件事情,摆明了就是有人栽赃嫁祸。
我很好奇,究竟谁会这么丧心病狂,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尖沙咀给那群差佬上眼药水?”
司徒浩南沉吟了片刻,旋即答道。
“本叔,会不会是丧泽这个扑街在故意做戏在给差佬看?迫我们投鼠忌器,不敢对他下手?”
“你这个说法我也有想过,不过我觉得不可能。
今晚在警署,黄志诚已经透露过消息了,那三个枪手,完全是奔着打死丧泽去的。
如果不是o记的尤佳镇恰巧出现在那边,可能丧泽今晚就扑街了。
我看不似他在做戏,你不妨再大胆猜测,这里没有别人!”
白头翁一番话,瞬间打消了司徒浩南的顾虑。
等白头翁说完,他马上答道。
“本叔,你的意思是,是老顶他们在拉我们下水,让我们进退两难?”
白头翁没有出声,只是抬头望着司徒浩南,似乎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司徒浩南抹了抹额前的汗水,低下头来自说自话道。
“不可能吧,怎么说大家都是一个社团做事的。
再怎么样,老顶也不应该做出这种事情来刁难我们?”
“有什么不可能的?当年骆驼从他老豆手里接手龙头位置的时候,我就表示反对!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防着我,如果有机会让他弄死我,我相信他都做得出来啊!”
“本叔,不至于吧?”
“什么不至于?这些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想坐到龙头的位置上,这一点他骆丙润也是知道的!”
白头翁当即暴躁起来,看着不敢答话的司徒浩南,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当下长长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对司徒浩南说道。
“司徒,你不懂。
出来做矮骡子呢,一开始只想着出头做大佬。
等你在大佬的位置上坐久了,这时候你就又会想去做龙头!
你大佬我替东星卖了这么多年的命,当年骆正武坐在龙头位置上的时候,他够犀利,有本事,能让东星上万名弟兄个个吃饱饭。
他做龙头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但是他骆丙润凭什么?凭他投了个好胎,就顺理成章在龙头位置上坐到死?”
司徒浩南有些为难地答道:“本叔,即便是这样,我也不相信老顶会用玩这种手段来坑你。
毕竟丢掉的是我们东星的地盘,他这样做,能得到什么好处?”
“司徒,我今年六十三了!”
白头翁伸出三个手指,在司徒浩南面前晃了晃,接着说道。
“你没有骆驼懂我,他清楚人到了这个年纪,是江河日下,一天不如一天。
我再不站出来争,这辈子就与龙头无缘了!
我敢肯定,这次的事情十有八九就是他骆丙润搞出来的!
你以为替沙蜢报仇这么好的机会,他不交给自己的心腹去做而要交给你是什么好事?
他心里憋着坏,我只是没想到,他动作居然这么快,马上就要把我们架在火上烤!”
“那本叔,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尖沙咀的事情我们不管了!
丢丑就丢丑,总比被人玩死要好!
对了,马上放风出去,就说之前东星对丧泽发出的追杀令,全属子虚乌有,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东星有什么事情,该他这个做老顶的出去扛,我们老在前面冲锋陷阵,像什么样子?!”
白头翁一拳锤在椅子上,愤愤然对司徒浩南叮嘱道。
看得出来,现在他非常憋屈,对此司徒浩南也不敢有什么异议。
只得应允道:“本叔,我马上办妥!”
翌日,苏汉泽难得起了个大早。
比起东星那群挨个被差佬带去警署问话的人不同,苏汉泽这段时间去警署,就和回家一样,尤佳镇也许是知道从苏汉泽这边问不出什么来。
昨夜在机动部队赶到现场之后,只是简单的替他录了份口供,便放他返回钵兰街歇息去了。
对于这种死无对证的事情,苏汉泽从来不担心尤佳镇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只要东星的骆驼和白头翁不癫,现在哪怕苏汉泽把尖沙咀这群睇场的马仔全部撤出去,也没有人敢大张旗鼓带人踩进来。
忠信义的前车之鉴就摆在眼前,没有哪个社团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去给警务处那些鬼佬上眼药水!
下楼吃过早茶,苏汉泽便赶到钵兰街的时钟酒店,要了个套房。
他今番在等一个人的到来,出门考察的吉米仔,在早上七点,已经搭乘航班返回大屿山机场了。
如果不出意外,半个小时之后,会赶到钵兰街来与自己会面。
“泽哥,这是我从托人从高雄给你打造的足金项链,你试试看,喜不喜欢?”
在吉米仔赶到房间之后,还未来得及寒暄,吉米仔便从自己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礼品盒,递到了自己的手中。
苏汉泽接过礼盒,打开盖子,发现里边躺着一条足有拇指粗细的金链。
金黄质地的项链,无不在散发着一种暴发户的气息。
苏汉泽笑着把盒子盖上,拍了拍吉米仔的肩膀。
“有心了,不过我不是官仔森,也不是龙根,没有占朋友便宜的习惯。
多少钱,到时候我打给你!”
“泽哥,这条项链你不喜欢吗?”
“听实话吗?是不喜欢,太俗了!”
“可是我记得两年前你在深水涉收数的时候,就告诉过我。
出来混一定要装扮的身光颈靓,穿金戴银有实力,别人才会服你怕你!”
“此一时彼一时,人都是会变的嘛。
吉米,你见过哪个有头有脸的生意人,喜欢栓条狗链在自己脖子上?”
面对苏汉泽的回答,吉米仔眼中显然露出一丝释然。
他讪笑着摸了摸鼻头,对苏汉泽道:“早知道泽哥你不钟意这款项链了,我就托人打尊财神给你了。”
苏汉泽拍了拍礼盒。
“你的心意到了就行,作为回报,我也打算送你一样礼物。
来,坐下来讲话。”
邀请吉米仔在沙发上坐下,苏汉泽递给他一支香烟,开门见山道。
“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走私生意吗?码头我已经给你找好了,就在西环的三角码头。
不过计划有变,最近因为韩琛和忠信义的事情,西环那边已经成了水警重点盯防的区域了。
我不打算去找走私线路,再去做走私生意了!”
吉米仔脸色瞬间大变,但还是耐着性子,等着苏汉泽继续把话说下去。
“你做生意很有头脑,不该一世只捞偏门。
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去大陆投资办厂的计划吗,我找了人,在大陆那边给你物色了一块地皮。
如果可以,你先在大陆那边兴办一个家电厂,先用这个家电厂,在大陆那边站稳脚跟再说!”
“泽哥!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
“这……你是怎么办到的?
据我所知,大陆那边对引资审核的手续非常繁琐。
像我们这种有社团背景的,除了去观光旅游,连去大陆卖份干炒牛河的资格都没有!”
“事在人为,我有社团背景,你现在不是没有嘛。
而且你怎么知道社团背景,就一定会是你在大陆投资发展的绊脚石?”
苏汉泽不打算和吉米仔说太多,话锋一转,直点主题道。
“鹏城和港岛,就隔着一道小小的海峡。
很多人对那边的政策不信任,不放心,但我可以拍板,不出几年,你会看到一个遍地是金的大陆!
吉米仔,这次你去大陆办厂,只是一个幌子。
我就是要你在那边站稳脚跟,抢在不少人还在观望之前,把我们能吃到的资源全部吃下来!”
“泽哥,怎么站稳脚跟?”
“很简单。这次我让你去大陆,除了投资办厂之外,还有一份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去做!
大陆在南方设了不少特区,这些特区作为一张展示给世界的名片,自然是很注重装点门面的。
我要你以港人的身份,先在大陆开办一家报社。
这家报社旨在向外边宣传这些年大陆正面的变化。”
“泽哥,你的意思是,我们自觉替大陆做舆论这方面的宣传?这样能落着什么好吗?”
“落不落得了好不重要,这家报社我本来就没打算开多长时间。
吉米,你相信我,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家报社带给你的回报,是你想都不敢去想的!
忘了告诉你了,前天号码帮和新记的人在流浮山抢沙,一场火并有砍死了十几个人。
而我,昨天刚刚委托许欢,在南丫岛那边入手了一个沙场!”
吉米仔的目光瞬间火热起来。
如果此前,他对苏汉泽还是抱有一份将信将疑的态度,那么随着苏汉泽这番话出口,他心中的顾虑已经完全被打消了。
苏汉泽的思路与自己如出一辙,只是苦于自己手中本钱不够,又一直有着社团背景。
在大陆局势并不开明的情况下,他只能隔海望着蓬勃发展的大陆为之兴叹。
但是吉米仔也不由得沉思起来。
他知道做个简单的代加工,或者换皮的家电厂绝不会是什么长久之计。
这属于赔本赚吆喝的买卖,没点魄力,是做不出这样的决定的。
后续大陆那边的局势明朗还好说,一旦出了什么意外,那就是把钱丢出去打水漂,很有可能赔的血本无归。
就算他吉米仔经营得力,在搞定技术问题之前,回本周期也会拉得很长很长。
苏汉泽有这个耐心吗?
吉米仔不知道的是,他考虑到的问题,苏汉泽自然是有考虑到位的。
眼下拿钱让吉米仔去投资办厂,只是一个幌子。
短期内杜绝大陆的沙源入港,垄断港岛的机制沙,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谁说搵正行,就一定要用规规矩矩的手段了?
自从《中英联合声明落地之后,港岛的前景明了。
鬼佬要在港人面前留下好印象,地产商吃了定心丸,在想方设法的榨空港人的荷包。
现在港岛不少市政工程,包括地产公司的期房,都在如火如荼的建设。
只要能保证港岛三个月没有沙源进入,凭借这些机制沙,他就能一票赚到盆满钵满!
和一个醉心于商场的人去谈怎么做生意,实在是一件舒心的事情。
苏汉泽和吉米仔二人在房间内侃侃而谈一个小时,苏汉泽除了前几分钟多说了几句,后面的时间几乎完全是吉米仔的个人秀。
吉米仔口若悬河,期间不忘给苏汉泽原定的计划,进行事无巨细的补全。
大有只要苏汉泽点头,他现在就打算去办理证件,前往大陆大展一番拳脚。
当然,作为回报,苏汉泽把大陆谈下来的那块地皮,无偿赠送给了吉米仔。
并负责这次计划的全部垫资。
该聊的都聊得差不多之后,苏汉泽接到一通电话,是十三妹打给他的。
大意是昨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苏汉泽一个晚上也没去和她打声招呼。
现在十三妹有些恼火,让他抓紧时间,赶紧过去找自己一趟。
就在苏汉泽准备动身离开的时候,刚才还一脸亢奋状的吉米仔犹豫再三,终于还是起身拉住了苏汉泽。
“泽哥,有些事情,我有必要给你交代一下。”
“什么事情?”
“森哥死了,龙根叔把这笔账算在了我的头上。
昨天在高雄的时候,我就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他话邓伯要见我!”
“邓威要见你?”
“没错,时间约好了,就在今天下午三点,在湾仔吹鸡的茶楼里头碰面。”
苏汉泽沉默了片刻,旋即问道:“是讲数,还是和联胜要动家法?”
“是讲数啦!泽哥,和联胜九区堂口,五万会员,没有一个不听邓伯招呼的。
我得罪不起他的,就怕他替龙根出头,提出让我回和联胜,到时候只怕我没办法拒绝……”
对于和联胜的太上皇邓威要见吉米仔事,苏汉泽还是港岛稍显诧异的。
之前吉米仔在深水涉虽然混的犀利,但总归还是一个没出头的后生晚辈,入不了邓威的法眼的。
眼下邓威忽然亲自出面摆台子,拉吉米仔过去讲数,断不可能是为了让吉米仔回和联胜这么简单。
他邓威当年执掌龙头棍,四大探长都亲自来油麻地送贺礼拜贺,面子没有这么廉价!
未了,苏汉泽拍拍吉米仔的肩膀。
开口道:“既然是肥邓是摆台子讲数的,那你过去见他一面也没什么不妥。
我也在和联胜待过,肥邓这人最喜欢讲七七八八的规矩。
你放心好了,不管怎么样,你一口咬死,是官仔森亲自赶你出和联胜就好。
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可以让肥邓或者龙根来找我聊!”
吉米仔摇摇头:“泽哥,我倒不是担心这个。
毕竟邓伯亲自出面了,我怕他借题发挥,把火烧到你这边来!”
“没什么好担心的!”
苏汉泽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答道。
“吉米,龙山收龙,虎山收虎!
不管是谁要来找我麻烦,我一并接着就是!”
湾仔,恒发茶楼。
老态龙钟的邓威挺着个大腹便便的肚子,正坐在一间昏暗的茶室里。
茶室内,靠墙角漆皮剥落的枣红色摆桌上,一款老式留声机正转动着一张唱片。
心上的人儿,有笑的脸庞,
他曾在深秋,给我春光
心上的人儿,有多少宝藏,
他能在黑夜,给我太阳……】
古香古色的留声机,古老的唱片,播放的还是港岛‘重光’之前,火遍大江南北的女星周旋的《永远的微笑。
肥邓是个念旧的人,也许他只是借这首歌,在缅怀当年那个红的发紫的自己。
正如这首《永远的微笑看起来与当下流行的风格格格不入,但又有谁知悉当年这首歌,在整个华语圈内名声大噪?
“威哥,要不要再添茶?”
陪在肥邓身边的龙根眼见邓威面前的茶碗空了,当下起身向其询问道。
肥邓只是颤颤巍巍摆了摆手,接着以一副闭目养神的姿态,把眼睛微闭起来。
“龙根,我早说过退就要退的大大方方。
你一把年纪了,终日还要在深水涉和一群做小的玩,他们想要什么你猜得透吗?”
“威哥,现在不是我在找做小的麻烦。
官仔森在九龙城失踪啦!
那边到处都在传,是九龙城的细眼把官仔森拖去喂了狗!
冚家铲,谁都知道细眼和丧泽沾亲带故,吉米仔又投奔了丧泽,明眼人都知道这事和他脱不了干系!”
“所以这次你让我出面,是准备搵吉米仔回来,替官仔森陪葬了?”
“他无缘无故累我和大埔黑吃了官司,又勾结外人害死了官仔森。
威哥,这种人不杀,你叫我手底下这些做小辈的怎么看我?
以后他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阿公?!”
呼——
肥邓深吸了口气,随后伸手松了松衬衣下面的皮带。
开口道:“龙根,我年纪大了,没精力去听你们这些鸡毛鸭血的事情。
不过既然今天我喊吉米仔过来饮茶,一会该怎么做,就由不得你做主了!
我们和联胜的话事人两年一选,吹鸡马上就要交棍了。
下届话事人,在荃湾的大d和佐敦的阿乐两个人里面选。”
龙根不由得愣住了,他不知道两人聊吉米仔的事情聊得好好的,为什么肥邓忽然把话题转移到和联胜选举的事情上去了。
不过看肥邓一口气没把话说完,自己也不好多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