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自知自己再无逃脱的机会, 中年剑修喉间的剑气交击着,发出冰冷的金戈碰撞之声。
“阁下为何要偷我的本命法剑?!”
试剑台处的动静很快吸引了附近感觉到异样的法剑门长老,数十道长虹剑光从远处飞来, 一瞬间编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剑网。
然而当剑光上的多位长老,看清楚了来犯之人的真容后, 法剑门长老们脸上的冷冽杀意, 立刻变成了连神魂都为之震惊悚然的浓重警惕之色。
破坏试剑台,引出如此骚动的敌人, 竟然是昔日在十大仙门围剿下,不仅全身而退, 将他们镇宗灵脉全数吞下, 连门主与多位长老都被他活生生逼死的魔门宗主!
这一张他们永远不会忘记,铭刻在神魂之中的人脸,如今再度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法剑门腹地,难道这魔门煞星,又动了要将他们斩尽杀绝的心思?
或是悲愤, 或是凝重得视死如归的情绪弥漫在每个长老心头, 最后是场中地位最高的一位长老开口道。
“阁下,难道要违背昔年与我们定下的和谈之约,对十大宗门动手了吗?”
祝烛星一直没怎么在乎这些人的反应, 在试图把抓住的剑气长老投喂给江载月, 被江载月果断拒绝, 并且得到了少女示意的“别真把整个法剑门给灭了”的讯息后后,他方才慢吞吞地看了看天上越来越多的法剑门长老一眼。
祝烛星平静地应了一声。
“记得。”
“我说过,如果你们再养异魔,我就把你们宗门其他的灵脉都给吞了。”
听着祝烛星如此颠倒黑白的话语,有的法剑门长老实在耐不住脾气。
“我们哪里还在豢养异魔?!你要杀就杀, 别把……”
然而那位长老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紧急出关,疾速赶到此地的法剑门门主一道剑气封住了整个身体。
“闭嘴!”
头发霜白,面容凛然的法剑门门主此刻如同一座怒目金刚,他身上此刻散发出的强烈威压镇压得场中一片寂静。
而能当上法剑门的门主,曾远山心中自然比这些平日里只和剑打交道,直来直去的长老心里多根弦,他刚刚一眼扫去,就从眼下的景象里推断出了什么。
他从高处慢慢降落到与祝烛星平视的远处,如洪钟大吕的声音清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法剑门从未允许任何弟子长老豢养异魔,这位试剑台的驻守长老,是否私下与异魔有了什么牵连,才让尊上如此惩戒他?”
曾门主的这番问话格外委婉而清晰,一下就切割开了这位驻守长老所做之举与宗门的联系,又减轻了诸多法剑门长老的话语惹怒到祝烛星的可能。
然而被祝烛星抓住的那位驻守长老,此刻却仿佛被这番话语刺激到了一般,不管不顾地厉声骂道。
“是他偷了我千辛万苦炼制的本命法剑!我从没有碰过任何异魔,门主若是想诬陷我,好讨这位魔宗宗主欢心,不如就一剑杀了我,何必在此惺惺作态?!”
此话一出,诸位长老的目光都有些许变化。
曾远山却仿佛当这人的话语都是清风拂面一般,明明有一张受不了一点委屈的刚直面孔,然而此刻他的神色没有半点变化,脊背微弯着,双目灼灼,全神贯注地等着祝烛星的反应。
江载月被法剑门门主的这个眼神看得都有些不自在了,祝烛星还在专心致志地剥着那些细小的剑气碎芒,送到她的触手边,连带着法剑门门主与众多长老的目光都移到了她的身上。
“不知这位是?”
祝烛星这次的反应就不迟钝了,“我的道侣,江载月。”
雪白腕足还将江载月捧得高了一点,仿佛害怕有人注意不到祂的道侣,祝烛星温吞低沉的声音显出了些许柔和之色,格外郑重道。
“我飞升之后,她就是观星宗的宗主。”
江载月这回是真的麻了。
不是,现在是介绍她身份的时候吗?
宗主就不能看看那个被他们忽略的驻守长老,此刻憋得简直想第二次爆炸的脸色吗?
宗主不开口解释,她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
“此人的本命法剑根本不是剑,是异魔所化。我与宗主就是为了异魔而来。”
话说出口之后,江载月冷静了下来,心中也更多了几分底气。
“你胡说!”
不等其他人反映,那位驻守试剑台的长老,全身的剑气都猛然震颤着,如果没有雪白腕足束缚,简直想冲出来和她拼命。
“这是我费了百年心力才铸成的法剑!你就是想夺走我千辛万苦铸成的本命剑!”
江载月没有与这位驻守长老过多争辩的打算,因为她能看到此人还在不断下跌,已经与寻常的法剑门长老不在同一个层次的精神值。
如果单论精神值,这位驻守长老已经是可以进观星宗的种子人选。
她诚恳地看着那道剑气人形问道,“你要进观星宗吗?如果你找不到控制住异魔的办法,不久后你也会被异魔完全同化。如果你现在进入观星宗,或许还能找到维持理智的办法。”
那人愣了一下,组成身体的全部剑气比之前更加猛烈地震颤了起来。
“你竟如此羞辱……”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冷静感受着他身上所谓剑气的曾门主就面色一变,厉声开口道。
“赵长老,你身上的剑气,为何杂蹂了其他剑修的法剑气息?!这几年宗门无故失踪的弟子,与你到底有何关联?”
“我看你们就是想夺走我的本命法剑!那些弟子能融铸我剑,是他们毕生之幸,与你们有何关联?!”
被曾门主的话语戳中了心中最恐惧之事,被困住的那人近乎疯魔着开口道。
“今日我有此剑在手,你们谁都拦不住我!”
他彻底维持不住原本的人形,江载月能看到他身上的精神值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下跌着。
他真正地变成了比刚刚那道剑芒更加锋利刺人,也更让人胆寒的雪白“剑光”。
在这道“剑光”之下,连法剑门门主都感觉到了连自身道剑都无法阻挡的,几乎要被刺得千疮百孔的锋锐刺痛之感。
下一刻,这道被压缩到了极致,也随时可能爆发出最大威力的“剑光”,却被雪白腕足慢慢捏碎,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喀嚓声响。
“月月,吃。”
看了被宗主送到嘴边的异魔一眼,江载月实在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吃异魔的食欲。
最主要是这个异魔实在过于“扎嘴”,她的触手试探性地咬了一点,又快速缩了回来。
宗主慢吞吞地把异魔更缠紧了一点,如同打包回去就餐的食客,他温和低沉道。
“那我们带回去吃。”
事情看似已经得到了一个最圆满的结尾,然而场中之人的心态各异。
亲眼目睹了这异魔的威能后,场中有长老的目光中忍不住闪过一丝贪婪之色,
怪不得赵长老如此执着于所谓的本命法剑,如果能锻出这般能够斩破万物的法剑,即便要折损些许弟子,也未尝不能考虑……
然而近距离感受到这股“剑芒”侵吞之力的曾门主,此刻却格外清醒。
剑就是剑!
即便异魔变作了剑的模样,拥有了剑的威能,也不会变成真正的剑。
看不透这一点,反倒被异魔蛊惑心智的剑修,那才是从持剑者,反而变成了异魔手中之剑。
他虽然对这位拥有着赫赫凶名的魔宗宗主还抱有一丝警惕之意,但今日若是没有祝烛星出手,即使他们这些法剑门长老联手,也不一定能赢过彻底变为妖魔,还暗害了诸多弟子的赵长老,来日他们这些人或许也会沦为赵长老剑气的一部分。
单凭这一件事,就足以让曾远山带上了几分真心实意地感谢道。
“多谢尊上出手,为法剑门除去了一大祸患。不知……两位尊上可需要什么法器,权当是两位今日出手的谢礼,也是法剑门赠送给两位的新婚之仪。”
曾远山一眼就看出了两人之中,江载月为主,他这句话是对着江载月说的。
俗话说不打笑脸人,如果今日只有祝烛星一人在此,他或许还不敢多说什么。但是听到魔宗之主亲口说出他有了道侣,而且一举一动都如此在乎他身边的那位道侣,曾远山暗暗惊诧之时,也意识到了,只要他对这位少女的态度再恭敬一些,那么魔宗宗主即便是看在他道侣的面上,应该也不至于在法剑门里惹出什么大乱子。
曾远山脑中甚至闪过一道念头。
或许日后,法剑门还会与这位江宗主管辖下的观星宗联系的一天。
抛开这个有些过于离经叛道的念头,曾门主也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
江载月正准备开口拒绝,毕竟他们今天来法剑门这么一趟,虽然确实把异魔给抓住了,但是事先没有打过招呼,试剑台好像也毁得差不多了,还吓出了一大堆长老,现在还去拿法器,多少有点连吃带拿的了。
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祝烛星少见地主动道。
“三日后,我们会在观星宗举行道侣大典,你们可以来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