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66章 新生(1 / 1)藤鹿山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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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夜的大雪。

后半夜里, 盈时隐隐约约听了婢女们传过来的话,说是二房二爷院里叫了稳婆过去。

盈时一下子被惊醒,披衣便要走下床。

“桂娘, 我们过去瞧瞧吧。”

桂娘劝她:“今夜外头好大的雪, 路都没来得及清理出来,您如今的身子可不能瞎跟着去添乱了!”

且产房血腥,自家娘子怎好过去?

若是冲撞了, 若是路上有个好歹, 可怎生是好?

盈时有些踟蹰,老夫人韦夫人便都差了人前后脚登门。

“老夫人与夫人已经过去了,今夜外头好大风雪, 叫奴婢们过来传话,说是不叫三少夫人过去。”

“是了, 夜深了,三少夫人先睡吧,头胎都有的熬呢。”

盈时也不是鲁莽的人,思来想去也只好压下心悸,重新躺回床上,可她躺下了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心中的紧迫仿佛怎么都止不住。

旁人不能理解她为何会对二房一个没出生的孩子这般的重视,可盈时自己知晓,那个孩子本不该存在的。

他上辈子并没有活下来。

那么,若是他这辈子平安的降生了, 日后平安的长大的, 是不是至少能证明, 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

盈时想着想着就有些后怕,担忧这个孩子又出了什么差错。

如此煎熬了一夜,后半夜盈时才睡着。

翌日一早, 清冷的日光穿透结树影,早早便有喜鹊停落在枝头喳喳。

没隔一会儿,廊下便是一副人头攒动热闹的模样,平湖院的嬷嬷们端着两个大红漆放盘,满脸红光的过来报喜。

“给三夫人过来报喜,二少夫人生了一个足足七斤重的大胖小子!”报喜的嬷嬷满面红光。

世道便是这般的残酷,萧琼玉嫁来府上三年有余,也只是这日生下了男丁才算真正在这处大宅院中立足下来。

盈时听了亦是欢喜,胸口一块大石头悄然落下。

她当即笑道:“我收拾一番,便带着人过去瞧瞧新生的侄儿去。”

嬷嬷们连声说着好,留下了喜盘,这才带着人福身退出去。

盈时转眸去看桂娘,果不其然瞧见她眼里深深的忧心。

想来便也知晓,桂娘这是忧心起自己肚子里这个来了。

毕竟妯娌这回一举得男,且还是府中长孙,只怕是生了一个老夫人的眼珠子,命根子呢。

萧琼玉与她终究是不同的,他们是正经夫妻,真生了女儿也没什么大不了,先开花后结果也是常理。

可自己总是不一样的。

盈时只能轻轻叹息一声,朝着婢女们道:“只怕老夫人夫人们早就在那边了,如今天也亮了,咱们快些过去吧。”

昨夜不叫她过去是怕一路黑灯瞎火,今儿妯娌已经生了,也没什么忌讳的了,她如何也要过去瞧瞧。

否则落在旁人眼里,指不定要说是她心里不舒服,避着不肯见人呢。

桂娘也没如昨夜一般劝阻,给盈时披上袄子,外边儿又罩了一件斗篷,叫两个丫头一左一右紧紧在她身边一步不错的跟着,这才放她出去。

从昼锦园往三爷的平湖院,一个东一个西,足足隔了一个主跨院。

盈时经过抄手游廊,经过书阁时,偏头瞧见里间亮着若隐若现的烛火。

她踩在雪上簌簌的声响,惊扰了那人。

透光的窗纱间里,那人抬起眸来,清冷的眉眼落在她身上。

盈时很快地收回视线,恍若未曾瞧见一般,提着裙摆走的更加快了。

……

梁昀骨节分明的手握着茶杯,觉得外头的风吹的有些冷。

他以手抵唇,轻咳了声,道:“此次南军中获此铁证,侄儿不想继续等下去,放着仇人一个个继续称心快意。”

当年河洛一战,梁昀数年来早就怀疑乃是外戚与宦臣刻意勾结延误战报。怎奈当年所有知晓内情的人都死了,便是他心有怀疑也无从查起。

唯一还有一支,当年前去支援的南军兵败后被遣散归回原处,随着时间推移,所有人都忘了这一遭。

也只在梁昀重新搜寻当年旧事时,有些线索才跳了出来。

是以,梁昀大费周章将萧季礼贬谪往南地,自有其他主意。萧季礼混入南兵之中,耗费许久功夫,果真调查出当年实情。

梁挺拍上梁昀的肩头,知晓此事若是真一桩桩重新掀起,只怕好不容易平稳的时局又将动荡难安。

可他顾大局顾了一辈子了,却换来了什么?换来了朝廷继续给梁氏的仇人加官进爵,叫他们踩着兄长侄儿的尸骨,朗声大笑。

朝廷亏欠梁家久矣,如此纵容旁人踩踏着梁氏子弟的尸骨,苟延残喘,难道没想过梁家彻底与朝廷撕破脸皮的这一日?

梁挺与他语重心长:“当年之事从未有人责怪你,更非是你骄敌,兄长求援书信送到你手中时本就已经迟了,换谁去都是那般。”

“昀儿,此事后果如何也好,你该彻底放过自己了。”二老爷看着眼前这个早已成长的顶天立地的侄子,既是欣慰,又是忍不住低叹一声。

……

平湖院门前一左一右挂着两颗灯笼,婢女们都是穿戴喜庆,候在院门口。

院中正厅里,老夫人,韦夫人萧夫人都已经早早到了。

头胎生的晚,萧琼玉这还算是快的也是整整折腾了一整夜。瞧着廊下一个个丫鬟婆子们苍白的面容,想来昨夜也是将她们折腾的够呛。

老夫人精气神尚足,方才屋外还停着她的轿子,她只比盈时早来一步。如今端着一杯白瓷茶杯在喝茶。

韦夫人也还好,想来也只是走一个过场。萧夫人倒是守了一夜,眼下一片乌黑。

韦夫人见到盈时过来,略有些不情愿说她:“产房血腥,你如今也有了身子,不好靠近了。”

这话是这个理儿,不过老夫人对盈时怀孕后依旧规规矩矩的样子心中欢喜,且这又不是产房算不得冲撞,便叫她往自己身边坐下,说她:“别凑近了便也不碍事儿,谁不是这般生出来的?你就在正厅里坐坐,等会儿那小子洗干净抱过来,我们一同瞧瞧就好。”

盈时觉得诧异,从消息传出到她一路都走了过来过去好一会儿了,婆子们竟连个孩子都没洗干净?

果不其然,她才想着,萧夫人便朝她解释:“阿萧这孩子昨夜吃了大亏,逆生,折腾了许久才出来。”

出来后还落血不止,晕了过去,叫所有人吓得够呛。各种药都灌了,好在下血是渐渐缓住了,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

只是这后半段话,萧夫人掂量着不敢说出来,唯恐吓坏了盈时。

萧琼玉虽是萧夫人的侄女,做侄女时自然是千好万好,真当了儿媳妇萧夫人总是对她不满意,一来就是不满意她成婚几载没能生孩子,二来便是这段时间对萧琼玉所作所为不满意。

二老爷还好几个妾室呢,她可是从没说过什么。梁直身边却是干干净净,可这个儿媳依旧逮着儿子外头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不放,这段时日日日与儿子冷脸置气。

可如今萧琼玉险些生孩子没了,萧夫人竟也念起她的不容易来,忍不住红着眼眶:“好在是没事儿,否则我还不知该怎么与她父母解释……”

纵然众人想瞒着盈时,不想叫她早早知晓生孩子的风险,奈何盈时不是傻的,尤其是瞧见素来风风火火,胆量颇大的萧夫人回忆起来脸色惨白的模样,便也猜到了有多凶险。

怕是……人都差点没了?

盈时猛不丁打了一个冷颤。

韦夫人见盈时惨白的面色便连忙道:“你也别信你婶子乱说,哪有女人生孩子容易的?疼一夜就出来还算好了,再是疼见着了孩子,什么都忘了。”

盈时僵硬的扯了扯唇角,心想她不会宽慰可以不要宽慰。越说她越怕。

好在,很快一个大红襁褓被抱了出来。

众人脸上的各种情绪都消散不见。

老夫人第一个抱起新出炉的重孙子,慈爱溢于言表。

盈时也跟着凑了上去,去看那个前世没存在过的生命,她带着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自豪,窃喜。

老夫人将重孙抱给盈时瞧,问她:“热乎乎的,可漂亮?”

盈时瞧了那小孩儿粉红的脸,忍不住有些惊奇。这与她见过的孩子差距甚大,可不是白嫩嫩的漂亮模样。

刚出生的孩子浑身都是粉红的,皱巴巴的像是一个小老鼠,哭声还嘹亮。与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可老夫人问话,盈时也只能违心地夸赞:“挺漂亮,跟二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显然这话叫老夫人欢喜,她仔细端详着重孙的脸,心情好了便也和蔼许多,老顽童一般道:“孩子刚出生都皱皱巴巴,阿阮莫要哄我了。”

盈时被戳穿,窘迫的红了脸。

“不过也不全是这般。直儿冀儿出生时与粉猴子一般,像这个模样,好哭难带的紧,一个孩子请了四个乳母都折腾的够呛。昀儿出生时就不一样,生来就白净,乌黑的头发眼睛,也不喜欢哭。他的乳母常说,再没带过比他贴心的孩子,饿了只会哼,从小就聪明。”老夫人回忆过往,眼中露出许多怅惘的神情。

只觉二十几载也不过是弹指一挥罢了。转眼,重孙子们都一个接一个出来了。

想来是萧琼玉这回生产的风险,叫老夫人想起梁昀的母亲来,竟没顾忌着韦夫人在场,说起先头的赵夫人来。

“十六岁就嫁来我们家,最漂亮的姑娘了,生的雪白干净个子也高挑。我那时虽喜欢她,可也总是怨她不能生养,便是只得一个姑娘也好啊。偏偏老大连纳妾都不愿,成日与我作对。她后来许是忧思过重,怀昀儿前便瘦的厉害,那般竹竿子一般撑不起衣裳,哪能生孩子?果不其然……好生坚强的姑娘,竟是撑了一日,瞧见了孩子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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