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91章(1 / 1)藤鹿山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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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霜寒, 白雪纷飞。

腊月二十四,正是严冬, 四处霜封结冻,本不是个成婚的好日子。奈何时间仓促已再等不得,这日里穆国公府发嫁了二姑娘三姑娘。

梁府两位姑娘同一日出嫁。

梁府嫁女,自是十里红妆,大红喜绸铺地,叫这满城莹白冰霜都有了鲜红点缀。

天没亮便已是人来人往,盈时与萧琼玉天没亮就起床赶过去给两位小姑添妆。

二人去到时,两位姑娘在婢女们伺候下穿好了嫁衣,正在梳妆。

口脂覆唇, 螺黛描眉,头戴金冠玉钗, 浑身上下罕见的金玉锦绣, 高盘的发髻, 一下子就将那两位姑娘衬的老了十来岁。

“二嫂三嫂过来了?”两位姑娘还要给她二人请安, 盈时萧琼玉二人赶紧上前拉住。

“今儿新嫁娘, 仔细坐着, 别弄乱了妆发。”萧琼玉道。

盈时与萧琼玉是来添妆的, 给她们一人送去了一套赤金头面, 另盈时送了二人每人一对玉如意,萧琼玉则是送了每人一对翡翠玉镯。

“多谢二嫂, 三嫂。”两位姑娘兴致并不见高。

许都是知晓出阁后多年也难回来一趟, 韶华易逝, 再回来只怕物是人非。一个个一想起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姨娘就我一个孩子,我走后她只怕日子难熬,还盼着日后二嫂三嫂能多帮我照拂姨娘几分。”二姑娘的姨娘前几年去了, 三姑娘的姨娘倒是还在世,今儿萧夫人也是特许她来给女儿婚事操持。

只是梁府的姑娘们金贵,早早有了独立院落,身边有着乳母嬷嬷,与自己姨娘相处的机会并不多。

以往的三姑娘并不喜欢自己姨娘,总觉得她目光短浅,又上不得台面,可今儿临走了忽然间便明白过来。

可偏偏萧夫人在里里外外盯着,三姑娘也不好再抱着自己姨娘哭哭啼啼。

盈时坐在闺房房里,看着四周艳金浮粉的大红喜字和绣着如意纹路的红绸,心中不由感慨,也不管自己日后如何,她对这种事能应下来就先应下来,也好叫三姑娘安心的发嫁。

上辈子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与这些女眷们不过是点头之交,这辈子脱离了许多事儿倒是与梁府女眷们都熟悉起来。

正因熟稔,才会因离别而难过。

一行四人说了许久的话,没成想两位姑娘最放心不下的竟都是盈时。

若是她们三哥死了,三嫂便是一辈子的三嫂。可如今三哥死而复生。

不仅是三嫂,连带着融儿也背地里容易招惹口舌。

日后三嫂与融儿到底如何是好?

纵然依旧是三房夫人与嫡长子,可有她们大伯母那般性子的在,过的如何能顺心?

两位姑娘都纷纷对视一眼,眼中藏着忧愁。

盈时心中有底,朝着两位新嫁娘道:“放心吧,我会好好的,越来越好,你们也要是啊。”

婚嫁婚嫁,多数是男方家大摆宴席,女方家冷冷清清。

这日前院也来了好些宾客,却也多是关系相近前来添状的亲朋。

府上男人们在前院里喝酒。

萧琼玉与盈时一道看着两位姑娘上花轿,而后二人又往后院去给老夫人夫人们报平安。

萧琼玉一路与她叹息:“老夫人一直撑着,就是要撑到见到两位姑娘出嫁,这回……总能心安去了。”

可不是要心安?

不仅见到了两位孙女出嫁,还见到了死而复生的梁冀。

满院子里里外外都是喜庆。

有几个真正能对自己遭遇感同身受的?如今两位姑娘出嫁,盈时也知晓自己不能继续等下去。

她目送花轿走远,萧琼玉去前院操持宴席,盈时便延着小路往内院里走,一路上,她提着衣裙的指尖紧张到攥的发白。

她不能等下去,谁也不知这辈子老夫人会不会比前辈子提前离世,她有把握能靠着梁昀全身而退,可她到底想要老夫人的首肯,叫自己名正。

盈时走的有些快,往日冗长的一段路今日竟然很快走到了。

容寿堂门前守着的陈嬷嬷远远瞧见三少夫人,便眼皮子直跳,心里已经猜测到这位三少夫人要来说什么事儿。

“少夫人,老夫人才睡下……”

盈时望着廊下等候的婢女门,里头有韦夫人的人,想来韦夫人如今正在里面。

那倒是正好。

她执意不会离去:“我就在这儿等着,等老夫人什么时候醒了再叫我进去便是。”

廊下正是风口,风前仆后继对着她的面颊吹,没一会儿功夫她便被风吹的手脚发凉,仿佛天气都在阻止自己。

可被冷风这般一阵阵吹着,她心里却更加镇定。

陈嬷嬷见她如此,没敢吭声,重新入了内室。

不消片刻,里头便有许多嘈杂声。

盈时却是片刻也等不了,直接站起来提裙踏入内室。

殿内温暖,熏得人昏昏欲睡,同时也带着一股腐朽陈败的气息,并不好闻,可如今伺候在老夫人床榻边的夫人们却谁也不敢面露嫌弃。

老夫人果真并未睡下,床边还跟着一群伺候的人。

王妃,韦夫人萧夫人都朝着自己看过来,韦夫人唇角压着,似乎预感到盈时前来有要事要说。

盈时却是禁直走向老夫人床边,她忽而矮身跪了下来,眼泪挂在眼上。

“祖母……”

老夫人慢慢睁开眼,前两日老夫人身子已经是不好了,可这日许是人逢喜事,两个孙女出嫁,竟叫老夫人枯败的面上隐隐泛着红润来。

老夫人眸光虽然看着她,可那空洞洞的眼眸,盈时十分怀疑究竟能不能看见。

“姑娘们出门了?”

盈时答道:“我亲自看着她们上的轿。”

老夫人又问她:“外头天冷,你才生完融儿没多久,何苦杵在风雪里头?”

盈时默了默,忽而掩面啜泣,语气毫无掩盖的怨恨:“如今三爷回来了,府上我与融儿总叫人议论,我受不了了……我实在熬不过去……”

老夫人叫身侧一众仆人退出去,临走前韦夫人频频回头张望,显然她也很想知晓盈时想要与老夫人说什么。

等人走后,老夫人对盈时叹息道:“这事儿是祖母的过错,祖母本该给你做主的,只是……我那两个孙儿……”

只是她知晓,自己那两个孙儿都想要她。

当真是可笑,这世上又不是没了旁的女子,一家子亲兄弟,何苦翻脸至此?

一个几乎以死相逼,另一个……

都是混账东西啊。

冀儿是与阿阮青梅竹马,十几年割舍不下的情分,他舍弃不了阿阮是人之常情。可昀儿这般又是为何?

本以为原本昀儿的性子,知晓弟弟回来,只会默默收起所有心思,他原本那般宠爱他的弟弟,小时候要什么给什么,多会谦让啊。

可如今呢——冀儿才回来没几日,几乎就要闹得兄弟反目,叫世人看了笑话。

这还是自己尚且活着,有一口气盯着他,要是自己去后,这对兄弟究竟会不会走到反目……

“你与冀儿这么些年的感情,想来你对他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他对你依旧有心,你对他情谊更无需多提,阿阮……他好不容易才回来,死里逃生,他……是个好孩子……”

好不容易才回来,刚回来就要对他说,把自己老婆还回去?这对他未免太残忍。

盈时苦笑着,却是掷地有声:“祖母,他有女人了,有孩子了。我为了他做这一切,如今反是成了可笑!我不想当那个横插一脚的人,我不想当那个夹在中间被嘲笑的人,一日都不想了,您该成全我,对吗。”

“冀儿与我说,他要带着你走,日后也不回京,想来流言蜚语都无需着急……他那般粗心的孩子,能想的如此细,想来是为你考虑了许多的……”听着口吻,老夫人如此注重规矩的人,竟还有暗自劝和的意思。

盈时口吻止不住带起讽刺:“您这是叫我共侍二夫不成?便是我不要脸,那融儿呢?融儿怎么办?以前你们明明同我说过的,融儿是三房唯一的孩子,日后三房所有东西都是融儿的。可如今呢?如今融儿算什么?”

“你放心,我说到做到,融儿那孩子是我的心肝肉,我苦了谁也不会苦了融儿……”

盈时却依旧道:“舜功是个什么性子?夫人又是什么性子?能真待融儿好吗?有您护着我不怕,可您走后呢?祖母,融儿是被我们一群人自私的赶来人世的!可如今,还有几人稀罕他?”

老夫人阖上眼眸,这一刻眼泪从眼角落下来,苍老虚弱的仿佛只剩一口气。

盈时满腔的怨恨怒火,对着这一位垂危老人,终究无法宣之于口。

老夫人半阖着眼皮微微喘息,许久才道:“你先回去,过几日……我给你答复……”

盈时得了这句话,才缓缓跪于老夫人床前,也不管她还能不能看见,便是对着她叩首跪拜。

转身出了容寿堂。

天色已晚,外头廊下处处都已经很冷,滴水成冰。

她裹着厚重的斗篷,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净,脚步虚浮的一步步走回院中。

内室里倒是暖和的紧,桂娘早早等着她,上前给她脱了斗篷,朝她悄声道:“公爷晌午时便抱着小郎君过来了。”

盈时听了心里微微一怔。

她这个时候反倒佩服起身边伺候的三人,香姚,春兰,桂娘一个个似乎都是接受能力强悍。

犹记梁冀刚回来那日,这些人如丧考妣,满脸的绝望,可不过几天,一个个又是精神抖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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