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91章 南宫旧影(1 / 1)八条看雪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早在翻阅《鬼邡密卷的时候,秦九叶就隐约有种预感:那医鬼左鹚或许会是秘方的知情者,但她并未想到黑月四君子竟然都和此事有关。

左鹚是医者,作为保管秘方秘密的人选最合适不过,左鹚生前的研究笔记确实是重点。但她很快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如果左鹚认为凭借一己之力已经足够,又为何还要在多年之后召集黑月其他人前来相会呢?

答案或许只有一个,那便是当时的黑月四君子本就共同分享了这个秘密。

古时兵符往往会被一分为二,分别保管在君与将手中。她有理由相信,当初那个关于秘方的誓言或许也是如此。此举除了是为保证这个秘密的安全、避免一次落入敌人手中,还有另一层隐秘考量,那便是如果两方中有人背弃了誓言,对那秘方有了不一样的想法,那这个秘密不至于全部落入一人手中,其他三人还可以想办法牵制对方。

而事实证明,这个考量是正确的。

只是如果狄墨就是闻笛默,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能让一个人在一朝一夕间毁去誓约、背叛挚友、遁入黑暗,化身所谓的天下第一庄庄主呢?

秦九叶觉得,这一切的答案,或许都藏在那秘方源起的秘密中。

此刻她将整件事的核心摆到了台面上,剩下的四个男人却都默不作声了。

谈话再次陷入僵局,秦九叶懒得去看所有人的表情,她并不打算在这场谈话里自抬身价,而是话锋一转、搬出了所有人的“祖宗”。

“且不说狄墨眼下是否躲在哪个犄角旮旯等着看笑话,当初你们的父亲、师父以挚友至交相称,若是知晓多年后你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居然会是这副鬼样子,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当初将一切托付给了你们。”

这话一出口,屋内那股子互不相让的戾气总算弱了些。

终于,许秋迟审时度势后率先开口讲和道。

“也罢,难得今日人来得这样齐全,倒是省了一番功夫。大家既然上了船,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不如趁此机会彼此问个清楚,省得日后再起纷争,连个当堂对峙的机会也没有。”

滕狐闻言,当即不客气地说道。

“你既然这般有诚意,不如先将邱偃留给你的东西拿出来看看。”

许秋迟眼珠一转,竟真的从身上掏出一样东西来。

那是一支两头带钩的竹筒,看着像是箭筒,但又短小许多,方才放到桌上,便被滕狐一把抢了去。

筒上的绳缚与蜡封已被打开,里面卷着一沓手掌大小的藤皮纸,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知是用什么东西书写而成,像是刻碑人匆匆摹下的草稿。

将那东西翻来覆去看了一遍,滕狐的细眉已拧作一团,当即发难道。

“这是什么?行军册录呢?”

“你可以当这就是你口中的行军册录,只不过是未来得及登记在案的版本罢了。”许秋迟慢悠悠开口,面上神情很是坦荡,“这件东西我本来是要拿给兄长的,你这么着急,便给你看看也无妨。这是当时黑月主将帐下传信兵记录的手稿,本来是要被送出去的,阴错阳差只剩下这些,被人捡走后收了起来,最后就这么落到了我手中。”

他说到此处,不知想起什么,面上露出一个有些讽刺的笑来。

邱陵并未在意他面上神情,只飞快拿起那沓藤皮纸,仔细查看一番后说道。

“这东西应当缺失了一半,不过上面的字迹确实不是有人故意毁去的。行军条件艰苦,疾行时常常数日不能扎营,特殊时期的记录大都不用笔墨,而是用铅椠代替,暂存在随身携带的信筒中,等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再及时将记录下来的内容誊抄在军报上。只可惜这种笔虽然便捷,但不能在纸木上保存太久,摩擦或遇水就会容易变得模糊。”

眼见那两兄弟“一唱一和”,滕狐两撇细眉当即竖了起来,声音中全是质疑。

“这军报上的金蜡已被毁,我怎知这里面的东西不是出自你的手笔?你若无心坦诚,直说便是,莫要在这里搅浑水。”

“我若真想混淆视听,便不会将这东西带过来。”许秋迟端起桌上茶盏轻抿一口,面上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声音却冷了下来,“当年黑月被除名,有关居巢一战的记录全部烟消云散、无迹可查,就连官家渠道也查不到一字半句,你又凭什么认为邱家会将载有文字的册录偷偷保存,只为有一日等着你这样的人来翻旧账?”

许秋迟此话一出,船室内瞬间一阵死寂,秦九叶也不由得开始思索起来。

从滕狐的反应来看,左鹚应当并没有告知他关于居巢一战的种种细节。

暂且不论许秋迟是否只是针对滕狐在诛心,冷静下来想想,他的说法其实也不无道理。邱偃身为黑月领将,当时定身处其中,是知情者中的知情者,保密的最好办法是将一切深埋心底,而非留下文字记载。而这是否也间接说明,这秘方不仅同当年那一战有关,也与黑月的消逝有关。若真有这样一份“佐证”存在,居巢一战过后黑月的结局或许也不会如此。

她这厢想着,那厢滕狐却不肯轻易罢休。

“我了解你这样的人。无利不起早,贪黑必有因。你若不知当年旧事,仅凭一封语焉不详的密信,怎会大费周章登岛赴约?”对方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声音也随之压低下来,“怎么?你也想要那秘方吗?”

该来的还是来了。

其实在这滕狐出言试探许秋迟之前,秦九叶已经或多或少猜到了后者反复插手秘方一事的原因,或许是同生病的邱偃有关。

只是此事滕狐不知晓,眼下也绝不适合提起。

许秋迟方才那番话乍听之下有些鲁莽荒谬,但实则很是聪明,声东击西只为掩盖他的真实目的。只是那滕狐也不是个善茬,当下便将一切戳破了。

许秋迟面上神情变了。但他到底在人情场上历练过,很快便调整好了状态。

“滕狐先生张口闭口谈起秘方,像是全无戒备之心。只是我对此物过往或许知道的多些,总是要怀着几分忌惮的。”许秋迟说罢,许秋迟将那信筒里的东西翻到最后,指着上面浅淡的铅印继续说道,“兄长方才所言你也听见了。只是正因为铅粉易脱落,这剩下的一半才不算全无用处。这些手记在信筒中封存已久,我将最后一页背面沾上的铅痕小心整理,还是发现了一些关键字眼。其一,居巢城破并非全因各军联合围剿,还有水困。其二,当时的居巢曾经发生过可怕疫病,这场疫病被战后郁州的那场瘟疾所掩盖,不论是朝中还是民间都几乎无人提及,只知一切都因战乱而起,不知居巢曾经有疫。”

滕狐闻言,这才将那剩下的手记重新拿在手里,又端过一旁烛台细细查看起来。

好不容易堵了这狐狸的嘴,那厢邱陵却又开口反问道。

“所以这就是你擅用父亲印鉴,重新打乱城防水路,禁止来自居巢方向的流民进入九皋城的原因吗?”

“黑月的教训太过惨痛,在不清楚事情全貌的情况下,我不得不防。”许秋迟毫不避讳这一切,当下承认道,“不仅如此,我还始终提防着苏家。苏家当年曾以民间药商的身份为治疫提供药材。苏凛或许不知全部内情,但不可能绝无耳闻。兄长可要为此问责于我?”

许秋迟在拿出那样东西的时候,秦九叶便心存怀疑。邱偃将这样东西封存二十余年,又怎会一夕之间突然拿出来交给许秋迟却没有告诉他更多呢?而将手伸向城防等事务更是大事,许秋迟就算有此心,以邱偃那样雷厉风行、事事躬亲的性子,也绝不会让他沾手。

所以这一切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许秋迟做这些事的时候,邱偃的情况已经不好了。甚至他之所以会找到这尘封已久的信筒,又费尽心思去拼凑里面的内容,或许也与此事有关。

但她仍看不明白邱偃最初的用心。若对方已经心死,一心只想避祸,那这残存的手记显然不必留下。可如果许秋迟没有说谎,这支信筒先前是被人有意收起的,说明邱偃有心保留。可若真想日后有了机会为黑月洗脱罪名,凭这字迹都已模糊的残录又能证明什么?

而且不知为何,她隐隐感觉,当时的邱偃或许知晓那没能送出去的军报的真正内容……

那厢邱家兄弟实在没有半点默契可言,一人搭台另一人便拆台,眼瞧着邱陵还要再说些什么,秦九叶连忙适时开口道。

“话说二少爷当时为何会怀疑苏二小姐生病一事有问题?”

许秋迟显然明白秦九叶的用意,再开口的时候,整个人又变回了那个姿态慵懒的闲散少爷。

“许是因为我那阵子酒喝多了,听到了些有趣的传闻。苏家出事前不久,都城有位太傅逯远山也曾为他的弟弟逯四海求药,而好巧不巧,不久后他家也出了命案,逯四海身为此案第一嫌犯不久后便暴毙身亡。”他说到此处顿了顿,声音又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起来,“兄长不是曾为此案亲自奔走过?这一段不如就由兄长来说。”

话头转瞬间抛到了邱陵手中,后者沉吟片刻,似乎在权衡是否要将办案细节和盘托出,过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

“我确实是因为追查都城逯府案才回到九皋的,只因苏府一案同逯府案多有相似之处。但我接触逯府案的时候,逯四海已经身死,能够获得的有用线索不多。而我十三岁离家远赴青重山时,父亲也并未告知我任何关于居巢一战的隐秘旧事,诸位大可不必再浪费时间试探于我。”

邱陵有意摆脱这令人焦灼的话题,秦九叶心中却多了另一层疑问。

对方说自己是因为逯府案才追查到九皋城的案子,这本无可厚非,但他又是为何会留意到逯府案的呢?毕竟除了离奇怪病和命案这两点外,逯府案并无太多引人探究的疑点,否则那都城当差的也不会轻易将此事揭过。而和许秋迟境况不同,从邱陵那日登岛前在船上同她谈心时的状态不难看出,他先前完全不知道邱偃生病的事,自然也不可能是因为求药而发现这场阴谋的端倪的。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