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92章 开不了口(1 / 1)八条看雪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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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樵话一出口,一旁的邱陵当即想起什么,又仔细回想一番后才开口道。

“或许不止如此。那位自称出身书院的丁渺,应当也是次年进入青重山书院成为青门令的。”

联想到那日狄墨在仙匿洞天中所言,秦九叶不由得喃喃道。

“江湖都传言,天下第一庄上任影使死于黑白两道的合力剿杀。现下想想,就算他实则出身书院、真实身份乃是门阀贵族之后,官家也没有必要下场插手此事,甚至借江湖之手赶尽杀绝。除非……”

“除非他当时是一桩牵涉朝中重臣的血案的嫌犯,而他家族背后的利益团体知晓其中利害,已经决定抛弃他乃至必须杀他灭口,确保他的所作所为不会牵涉到他们自己。”

邱陵的话为方才所有推断一锤定音,众人闻言不由得又陷入新一轮的沉思。

如果南宫府旧案当真是这场秘方诡事的开端,那么公子琰很可能是知情者,甚至与那位神秘的丁先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而对方既已身染秘方,势必要为此事奔走、寻觅解法,传闻中的川流院便是为此而生,而老唐应当也是在帮他搜集信息的过程中暴露并招致杀身之祸的。

只是就算那公子琰对秘方信息掌握更多,从那日狄墨将川流院引为众矢之的的情况来看,赏剑大会过后,他们势必会退避一段时日,只怕不好再主动接触。

她这厢想着,许秋迟也已作出判断。

“就算我们推断无误,以川流院这些年的行事作风来看,那位公子琰只怕未必愿意相信我们、与我们共谋此事,否则那日他派人来接老唐离开时便会与我们主动接触了。”

其实不止是老唐,李樵也一早便和川流院的人有过接触。

秦九叶垂下头,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视线不要瞥向身旁的少年。

李樵曾向她坦白:他之所以能够乔装成山庄弟子登岛并混入其中,是得了川流院从旁相助,而公子琰也确实要求他将青芜刀带出来,眼下结合邱陵那一番推断,她几乎可以肯定,公子琰很可能也知晓二十二年前的黑月四君子与秘方源起有关,这些年也一直在调查线索。

但她现在不能当着众人提起此事。只因滕狐此人尚不能完全信任,她不想让李樵身染秘方一事在对方面前暴露。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她越是有心闪避,那滕狐越是穷追不舍。

“既然此人曾是山庄影使,那山庄中人应当同此人打过交道,之后若还有联系也说不准。”

对方说罢,当即将审视的目光投向一旁的李樵,秦九叶见状连忙清了清嗓子道。

“且不说山庄弟子万千,谁知道他会寻谁?何况那公子琰既是叛逃之人,再同山庄中人有联系岂非自找麻烦?”她说到此处,不想对方再纠缠,当即将话题岔开、对着李樵发问道,“话说你师父当年教你刀法的时候,有没有提起过从前的事?”

秦九叶此话一出,邱陵与许秋迟也都望了过来,显然心中也有疑惑,却见那少年只是简短答道。

“师父很少提起被困山庄时候的事,更从未提起从前的什么秘密。”

他话音未落,却见那滕狐已出手如电、右手直奔青芜刀而来。

惯使暗器之人的手犹如上了劲的弓弦、蓄势待发的蛇头,一旦出手便少有失误,但他面对的是握刀之人的手,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两人间的茶盏已经打翻在地、摔得粉碎,杀机一触即发。

滕狐活动着五根手指冷笑道。

“李青刀生前刀不离身。她若真留下了什么线索,定与这刀有关。你若执意不肯让我们看,便是心中有鬼。”

短暂沉默过后,屋内随即响起刀剑出鞘的声音。

少年抽刀出鞘,双手将刀平放在桌面上,那双杀人的手动作极尽恭谨。

“师父坦荡一生,她的刀亦是如此。你若有胆,便亲自上前一探究竟吧。”

那滕狐显然是个软硬不吃、心无忌惮之人,当下套上自己那副手套,毫不客气地拿起那把刀查看起来。然而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任他左看右看也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一旁的许秋迟见状,突然开口道。

“你能在那琼壶岛上辨出假刀、盗出真刀,当真不知内情吗?若如你所说,李青刀在离庄后不久便已身死,在人生的最后时间里,她竟全然没有想过要同唯一的弟子交待后事吗?”

许秋迟的质问不无道理,但那少年听后却始终一言不发,只盯着滕狐手中那把刀,直到对方将刀重新放回桌上。

“这有何奇怪?我若是李青刀,也不会将这般重要的秘密托付给一个相识不久、又出身天下第一庄的杀手。”滕狐的声音冷冷响起,当中有些不易察觉的讥讽,“她会教你一招半式也不足为奇,你毕竟也算救她脱困于水火。而亡命奔逃的途中,她又自知命不久矣,一身本领若不传授旁人便会就此断送,想来也是没有其他选择,这才会……”

他话还未说完,却见眼前白光一闪,桌台上的三盏蜡烛齐齐熄灭。

青芜刀转瞬间已经归鞘,拿刀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起身,低声对那女子说道。

“我去透透气,阿姊晚些再来寻我。”

李樵说罢,无视屋中其余人的目光,径自离开了船屋。

秦九叶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心中不免有些异样感觉。自他们相识以来,她印象中的少年总是用那张乖巧的面具示人,这是他的生存之道,他以精通人情世故来伪装他的底色,只有当被触及底线或被逼入绝境的时候,他才会亮出獠牙,展现自己攻击性的一面。

很显然,李青刀便是他的底线。

他需要一点空间和时间,她便没有立刻追上去,只是“黑月后人”之一已经离场,这场并不算愉快的谈话就这么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心里都塞满了疑虑与阴谋,这些黑沉沉的过往犹如踹在腹中的一块石头,显然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可以消化排解的。

离开船屋的时候,许秋迟就跟在她身后。

他那副拐杖用起来越发得心应手了,不论她如何加快脚步,竟愣是甩不掉对方。

“秦掌柜昨夜同我那兄长相谈可还愉快?”

秦九叶不吭声,脚下越走越快,眼睛盯着跟在脚下的影子,耳边是对方阴魂不散的声音。

“听闻兄长先前便找你说起问诊的事,倒也省得我开这个口了。过几日你得了空便跟我走上一趟如何?我让柳管事来接你……”

秦九叶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去。

她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定定看着对方。

这是他们相认后第一次单独会面,没有想象中的温情,反倒多了些奇怪的紧张感。

许秋迟面上的笑淡了些,风将他宽大衣袍吹起,又在两人之间穿过。

“小叶子为何这般看我?莫不是还在为先前错认的事耿耿于怀?”

秦九叶终于开口,面上却全无笑意。

“这几日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二少爷当初为何要给我苏家问诊的请柬?”

锦衣少爷的动作一停,随即一脸认真地说道。

“自然是不想你错过赚银子的大好机会。”

秦九叶面色更沉,再次开口时声音中仿佛能结出冰碴来。

“我再问明白些。既然你早已看到那竹筒里的东西,自然一早便知道此事凶险。你去苏家,不是因为苏家与邱家结亲,而是因为你那时已经察觉秘方一事的端倪。既然你知道我便是当初救过你的人,为何还要给我苏家请柬、拉我下这滩浑水?”

喜欢算命的杜老狗告诉过她:人的一生中会经历很多转折点,这些转折点能够改变人的一生,需得小心应对。

她那时觉得这说法不过命理套路,直到今日黑月后人的身份相继显露,她才恍然想起,她现如今的一切“苦厄”都始于那张请柬。

如果当初没有收到去苏府问诊的请柬,她便不会被卷入康仁寿一案,不会被困听风堂、为了脱离困境而屡屡涉险,不会意外在这九皋城里发现一种怪病,不会为了得知所谓秘方的真相苦苦求索,不会因此越走越远、深陷泥潭、进退两难……

“就是因为知道你是当初救我的人,所以我才要给你苏家的请柬。”许秋迟笑了笑,但他的笑前所未有的勉强,像是有些委屈、又像是有些无奈,“因为知道是你,所以相信你的能力,相信能破苏家迷局的人只有你,能救我父亲的人也只有你。”

原来做个有能耐的郎中这么倒霉,好事轮不到你,麻烦事倒是第一个想起你。

秦九叶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肺腑之间,快要将她整个人憋死,许久才有些失控地怒斥道。

“我救你一命,你却要拉我入刀山火海,这是什么道理?这不是恩将仇报是什么?!”

许秋迟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声音好似从嗓子眼深处挤出来一般。

“我看秦掌柜不屈不挠、挑灯奋战的样子,分明也很乐在其中。你若真想趋利避害,其间有无数次机会可以离开这一局,又怎会同我们一起耽搁到现在?说到底,你是自己入局的,怪不得旁人。”

这话乍听之下不无道理,但秦九叶不是乍信之人,心中早已将一切看透。

“我自己入局和旁人引我入局是两回事,二少爷混淆视听、颠倒黑白的工夫当真了得。我选择留下的前提是我已身在局中,而你引我入局却是为私心。我倒是头一次听说,有人能将算计旁人说成是旁人自作自受,你行事可以卑鄙,但做人不能无耻。”

“我从未自诩同兄长一般宽宏仁厚,我就是如此自私的一个人,我那亲生父亲也一早便看透了我,所以才宁可拖着病体等我那离家的兄长归来,也从想过未将这守城事宜同我提起分毫。即便我为邱家做尽了一切,他仍是如此。不仅他是如此,所有人也都是如此!你又何必大惊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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