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男女死瞪着对方,僵持了半晌,崔珏才忸怩地别过脸,想回避。
他刚起身,就被陈皎一把抓住衣领拽了过来,不高兴道:“你跑什么?”
崔珏涨红着脸,难堪道:“陈九娘,你莫要得寸进尺!”
陈皎一把将他推翻在地,泼辣跳脚道:“你是不是有病?
“我就喜欢商玠这样的男儿,在外奔忙疲惫回来就想听他花言巧语哄。
“你崔珏会哄人吗?
“你只会说陈九娘自重,只会板着一副棺材脸说教,谁稀罕?”
崔珏额上青筋暴跳,从未见过如此蛮不讲理的泼妇!
他不想跟她一般见识,再次爬起来走人。
偏生陈皎跟他杠上了,犹如一头暴怒的母狮,容不得他人侵犯自己的领地,又一次出手粗鲁推他,却不慎踢到商玠的尸体扑了下去。
只听“咚”的一声沉闷,崔珏“哎哟”一声,二人撞在了一起。
陈皎的额头撞到崔珏的下巴上,疼得他呲牙。
外头的马春和汪倪同时探头观望,他们对商玠的死毫不关心,只露出奇怪的眼神看绊倒在一起的男女。
那场景,好像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
陈皎是真的泼,崔珏擅自处置商玠触到了她的逆鳞,又抓又揪。
崔珏狼狈推开她爬了出来,裤腿却被她拽住,他连忙捂住裤头,差点露了腚。
好不容易摆脱那女人的蛮横,崔珏连滚带爬,甚至连声音都破了,愠恼道:“泼妇!”
一直围观的汪倪从未见他这般失态过,有点想笑。
马春也想笑。
商玠的尸体明明很吓人,可是两人的举动委实滑稽,叫人忍俊不禁。
崔珏很要面子,去到隔壁屋整理仪容。颈脖处有一条抓痕,他走到衣冠镜前端详,那是女人指甲印留下来的痕迹。
崔珏无比糟心,又啐了一句泼妇。
如果不是想用她撼动淮安王图强,他早就扭断了她的脖子,岂能容她骑在头上作威作福?
他憋着一肚子邪火整理衣着,俊脸上全是埋汰。
陈皎不知何时走到门口,把他吓了一跳。
崔珏警惕地看着她,那女人一脸煞气,面目阴沉道:“这是我的地盘,岂能容你放肆?”
崔珏皱眉,“陈九娘你讲点道理,把商玠那样的人放在身边,得有多大的心才干得出的蠢事?”
“我呸!老子做事不用你教!那商玠受薛良岳用寒食散操控行事,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能在他身上动脑筋?!”
“你疯了不成,以身做饵,万一出了岔子,谁能把你捞回来?”
“我行事自有我的道理,老子不用你瞎操心!”
崔珏盯着她闭嘴不语。
陈皎方才跟他厮打,鬓发微乱,一双眼上下打量他,冷不防道:“你莫不是钟意我陈九娘,嫉妒商玠不成?”
崔珏:“……”
陈皎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啧啧道:“难怪你要背着我除掉商玠,原是因为嫉妒。”
崔珏:“……”
一个人能自恋到这个程度也不容易。
幸亏汪倪解了他的尴尬,从商玠身上搜出一包药粉呈上。
陈皎不用瞧也知道是什么,多半是寒食散,因为商玠是瘾君子。
然而崔珏接过细看后,却说是催情的药物。
陈皎:“???”
崔珏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九娘子好雅兴。”
陈皎:“……”
崔珏用无法直视的眼神看她,随后把那包□□塞进她手里,用长辈的语气道:“滥交易染病,生命可贵,九娘子且珍惜。”
陈皎:“……”
一旁的汪倪露出看脏东西的表情,马春的眼神也很微妙。
陈皎尴尬得脚趾抠地。
崔珏背着手出去了,身后传来她失态的咒骂声。
崔珏挨了骂,却痛快至极,嘴角压不住的上扬。
就是要让她体验尴尬到脚趾抠地的滋味。
那哪里是什么□□,分明就是寒食散。
商玠的尸体被汪倪清理,陈皎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很快就回了官舍。
相较于她的愤怒,马春很是不解,她觉得商玠那样的人物就该处理掉,不管怎么说,始终是隐患。
陈皎心情不痛快,马春说起自己的疑惑,她绿眉绿眼看着她,没好气道:
“你是不是傻,今日崔珏敢在我的地盘背着我生事,明日他就有胆量爬到我床上杀我。
“这样毫无边界的一个人,难道不比商玠更可怕?”
马春愣了愣,倒没有想到这茬儿。
陈皎不服气道:“我能说服徐昭为我所用,自然有把握说服商玠反水。
“他苦于被薛良岳操控以色事人,被当玩物随意践踏,我总有法子以出路诱他给薛良岳下套。
“崔珏倒好,直接给我杀了,这般好的一颗棋子,私下里给我毁了,我难道不该生气?”
马春后知后觉道:“奴婢浅显了。”
陈皎骂骂咧咧道:“那狗东西,我当他是药罐子手无缚鸡之力,哪曾想一根琴弦就能杀人,倒是小瞧了他。”
马春客观道:“不管怎么说,崔郎君是男儿,外头传闻他是活阎罗,总是有缘由的。”
陈皎不痛快的哼了一声,憋了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
下午晚些时候徐昭找崔珏商事,看到他颈脖处的抓伤,多嘴问了一句。
崔珏淡淡道:“被官舍里养的狸猫抓伤了。”
徐昭半信半疑。
崔珏倒也没有隐瞒,说起商玠的事,徐昭诧异道:“文允把他给杀了?”
崔珏点头,“我不容陈九娘出任何岔子。”
徐昭憋了憋,忍不住道:“她曾提过,想用商玠给薛良岳下饵,你把人给弄没了,多半会恼。”
崔珏挑眉,“把那么一个下九流的人养在身边,她是嫌命长吗?”
徐昭闭嘴。
崔珏继续道:“我不容她出任何岔子,主公若追问起来,无法交差。”
徐昭偷偷地瞥了他一眼,鸡贼道:“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崔珏:“???”
徐昭:“文允……是不是相中了她,这才怕她出岔子?”
崔珏:“???”
徐昭露出过来人的表情,“九娘子这人亦正亦邪,虽然许多时候泼辣跋扈,但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文允对她有意也在情理之中,我……”
崔珏受不了打断道:“你是不是疯了,我崔珏岂会眼瞎瞧上这等无耻之徒?”
徐昭闭嘴。
崔珏:“陈九娘那样的混子,岂入得了我的眼?”
他像听到了天方夜谭,愈发觉得徐昭有毛病。
徐昭则审视地打量他,发出灵魂拷问:“若不然,文允何故亲手杀人?”
崔珏不痛快道:“我杀个人还需要理由么?”
徐昭:“……”
论起不讲理,他跟陈九娘差不多。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崔珏坏脾气道:“出去,我乏了。”
徐昭:“……”
他默默起身出去了,心里头直犯嘀咕,欲盖弥彰。
屋里一时变得寂静下来,崔珏浑身不自在,他怎么可能对陈九娘那厮有男女之情?
简直是笑话。
他得多眼瞎才会看上那样的女郎,泼辣刁蛮,不讲道理,毫无节操下限。
不过不痛快倒是真的,他们把商玠吹得祸国殃民,他瞧过了也不过如此。
那女人简直狂妄到家了,居然敢在身边养男人,且还是一个瘾君子,她怕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崔珏满腹牢骚倒水喝,却见陈皎忽地走到门口,双手抱胸看他。他被吓了一跳,水洒到案几上。
陈皎阴阳怪气道:“崔别驾心虚啥呢?”
崔珏重重地放下杯具,“我何故心虚?”
陈皎冷哼,“莫要忘了你说的话,我要干薛良岳。”
崔珏不紧不慢拿桌布擦掉水渍,淡淡道:“明日我去一趟大牢,提审郑县令。”
陈皎走进屋,蹙眉道:“吴主记审问过数次,嘴巴紧,撬不开。”
崔珏:“用过刑吗?”
陈皎点头。
崔珏冷酷道:“那便是还不够疼,不足以让他开口。”
听到这话,陈皎不吭声了,想起他杀人的手段,心有余悸。
先前两人闹得不愉快,也没什么好说的,陈皎并未待多久就离去。崔珏偷瞥一眼她的背影,卸下不自在。
翌日上午崔珏走了一趟大牢,那郑县令着实是把硬骨头,只要没查到他头上,你就甭想从他嘴里套出东西来。
吴应中还是太仁慈了,发愁道:“老夫审问了许多次,他就是不开口。”
崔珏“唔”了一声,吩咐道:“去把官舍的那只狸花猫捉来,再寻几只老鼠。”
吴应中:“???”
崔珏:“再寻一只人高的木桶或铁桶。”
吴应中:“???”
崔珏温和道:“我自有妙用。”
待人们把他要的东西寻来,他抱起那只淘气的狸花猫,轻轻抚摸它的毛发。
狸花猫抱着他的手指头啃咬,崔珏捏住它的爪子,还挺锋利,抓到身上肯定很疼。
不一会儿郑县令被官差带了过来,崔珏命人把他的囚衣扒掉,手脚捆绑,塞进木桶里,只留头在外面。
那木桶被牢牢固定。
郑县令还没意识到等待他的是什么,但见官差把几只硕大的老鼠往木桶里放,他的脸色才变了。
紧接着那只狸花猫也被放进木桶里,郑县令忽地惊叫,无奈嘴被堵住,喉咙里只能发出呜呜声。
猫抓老鼠是天性。
郑县令没穿衣裳,哪里受得住它们在木桶里东窜西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