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贤戎被踢到通州,陈贤乐则被赶出府,金玉院彻底老实下来。
陈恩的雷霆手段警示后宅各房,你们扯头花玩的那点子花样老子心知肚明。
陈皎舒坦了,李氏也舒坦了。
只不过二房的那点小心思还是未能逃过陈恩的火眼金睛,因着陈贤树从奉州死里逃生,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陈皎知道李氏借刀杀人,故意去了一趟秋香阁。当时李氏在午休,知冬把陈皎主仆请到偏厢,奉上茶水伺候。
稍后李氏过来,笑盈盈道:“九娘怎么得空来我这儿了?”
陈皎起身行礼,“我这阵子忙,听说大哥从奉州回来有好些日了,过来看看他。”
李氏做“请坐”的手势,陈皎跂坐到榻上,婢女去请陈贤树过来。
陈皎开门见山道:“此次我阿娘被罚一事,多亏李姨娘通信。”
李氏装傻道:“九娘想必误会了,兴许是府里的婢子碎嘴传了出去。”
陈皎也未多言,只道:“家和方才能万事兴,我自盼着府里和和气气,一团兴旺才好。”
李氏:“是这个道理。”
二人唠了几句家常。
没过多时陈贤树过来,陈皎起身行礼,陈贤树回礼,她送上修复断骨的药材,说道:“大哥从奉州回来着实不易,此药可促进骨折愈合,服用之前可请大夫瞧瞧。”
陈贤树道:“九妹有心了。”
婢女上前接下,几人坐下唠了起来。
陈贤树问起交州那边的情况,陈皎道:“目前还算安稳,大哥可安心养伤。”
陈贤树:“我就怕朝廷那边再生是非,倘若拉拢朱州对我们用兵,恐大祸临头矣。”
陈皎:“朝廷迟早都会对惠州用兵,那王太后毒杀先帝陷害太子篡位,当该讨伐。只要许州别出来瞎搅合,朱州定不会轻易对惠州发兵,让朝廷坐收渔翁之利。”
陈贤树点头,“就怕朝廷与朱州勾结。”
陈皎笑了笑,“我曾听崔郎君提起过,说任氏一族自诩世家大族,根本就不把惠州放到眼里。如今朝廷一团糟乱,王太后勾结景王夺位,名不正言不顺,任家多半不耻,不屑为伍。”
陈贤树严肃道:“话虽如此,还是需得仔细防范。”
陈皎:“这是自然,爹心里头有数。”
陈贤树试探问:“听说三郎去了通州?”
陈皎:“爹派他过去清理官绅,那边有吴应中主事,想来不会出岔子。”
李氏故意道:“三郎甚少在外奔波,只怕吃不消折腾。”
陈皎挑眉,“我一个女儿家都能风里来雨里去,他一老爷们儿,还怕养糙了吗?”
李氏掩嘴笑道:“九娘巾帼不让须眉,三郎只怕比不上。”
陈皎:“李姨娘抬举了,三哥只是骄纵了些,爹到底还是心疼他的。”
这话说得李氏心里头不是滋味,陈皎没什么心思跟他们虚与委蛇,没坐多久就回去了。
待她走后,陈贤树道:“阿娘把许氏的篓子捅到交州,爹多半晓得。”
李氏淡淡道:“晓得就晓得,人在做天在看,郑氏自己造下的孽,怨得了谁?”
陈贤树闭嘴。
翌日陈皎动身离府回交州,以往许氏舍不得她走,这回巴不得她快点走。
沿途有裴长秀等人护送,去往交州倒也顺遂。
待她们抵达州府,崔珏外出归来见她回来了,抱拳道:“恭贺九娘子凯旋而归。”
陈皎一脚踹了去,崔珏避开了,旁边的谢必宗失笑。
陈皎指了指他道:“老娘我旗开得胜,把陈五娘赶出府门,陈三郎丢到了通州去清理官绅,这下郑氏彻底老实了。”
崔珏诧异,忍不住八卦问:“主公这般抬举你?”
陈皎抬了抬下巴,“不然呢?”顿了顿,“我爹有时候你觉得他糊涂,他好像又不糊涂。可是最初处置郑氏时也仅仅只是闭门思过,他若早把五娘和三郎追出去,何至于我亲自回去一趟?”
崔珏笑了笑,直言道:“那便是主公在试探你的底线。”
陈皎:“???”
二人边走边唠。
陈皎同他说起回去后干的那些事,崔珏道:“你胆子可真大,若激怒陈三郎失手伤人,吃了亏,得不偿失。”
陈皎道:“裴长秀在那儿呢,若她不在,我断然不敢这般猖狂。”
崔珏背着手,斜睨她道:“小人得志。”
陈皎又提起陈贤树,说他折断了一条胳膊回来,崔珏道:“他能活着回来已是庆幸,想来心里头对主公是生出嫌隙的。”
陈皎好奇问:“此话何解?”
崔珏:“你仔细想想,奉州命主公去奔丧时,三郎君在府里,而大郎君远在他乡,主公却差人把大郎君唤回来替他走奉州,你若是大郎君,心里头又当如何想?”
陈皎:“那多半不痛快。”
崔珏:“且当时我们把通州拿下,已经引得朝廷不快,去奉州无异于死路一条。可是父命难为,大郎君没得选,在长子与嫡子之间,主公选择了嫡子,想必大郎君甚是痛心。”
听他这般说,陈皎不禁有点同情陈贤树了,“那他也挺倒霉的。”
崔珏:“若不然李氏何故把篓子捅到交州来,就是想借你之手打压大房。”
陈皎深思道:“大哥当时提醒过我,说恐朝廷与朱州联手对我们发兵。”
崔珏正色道:“前阵子我已差人进许州打探了,州府里大部分官员都享于安乐,不愿出来折腾。”
陈皎道:“我若有这么一块地,也不想折腾,许州二十一个郡,地大物博,土地肥沃,又易守难攻,这般好的地理优势,妥妥的土皇帝,就算北方的胡人杀过来,也把他们不得法。”
崔珏:“所以许州不是威胁,只要把交州守住,惠州就不会出岔子。”
陈皎:“若我们与朱州开战,胜算几何?”
崔珏直言道:“这是最糟糕的形势,一旦惠州与朱州发生冲突,双方都会受到削弱,是朝廷最想看到的局面。”
陈皎沉默了阵儿,忽地说道:“那便清君侧。”
崔珏盯着她看,压低声音道:“这是造反。”
陈皎不以为意,“夺通州,打交州,不就已经在干了吗?”
崔珏:“……”
二人去到官署,终止了这个话题。
另一边的校场上,徐昭正在操练士兵,裴长秀也过来看情形。见她回来了,徐昭问道:“九娘子可回来了?”
裴长秀道:“回来了。”
徐昭:“府里可还顺遂?”
裴长秀笑道:“顺遂。”
二人唠了会儿,晚些时候他们被陈皎唤回官舍,还有沈乾敏。
入冬后天气日渐寒冷,崔珏怕冷,坐在炭盆前考火,陈皎丢了几颗栗子到铁架上烤,满屋焦香。
不一会儿人们陆续进屋来,一一向陈皎行礼。汪倪守在外头,禁止闲杂人等步入院子。
陈皎看向沈乾敏道:“沈兵曹可知我爹手里头究竟有多少兵?”
沈乾敏愣了愣,回答道:“把闵州、通州和交州新编的合起来,两万兵应是有的。”
陈皎:“骑兵精锐呢,有多少?”
沈乾敏:“不到两千。”
陈皎敛眉深思,沈乾敏好奇问:“九娘子何故问起这茬儿?”
陈皎严肃道:“前阵子我大哥从奉州死里逃生回来,他说恐朝廷要联合朱州向我们发兵。”
沈乾敏皱眉,“消息来得可靠吗?”
陈皎:“我们夺了通州,又打交州,朝廷定不会坐视不理,一旦朱州发兵过来,无异于狗咬狗。”停顿片刻,问道,“沈兵曹宁愿跟朝廷那边打一仗,还是跟朱州?”
沈乾敏:“自然是朝廷。”
陈皎:“因何缘故?”
裴长秀插话道:“软柿子好捏。”
所有人都看向她,她不屑道:“朝廷从骨子里就烂透了,但凡管用的武将,杀的杀走的走,若能扛事儿,何至于落到如斯地步?”
这话倒是不假。
沈乾敏也道:“裴都伯言之有理,这些年朝廷内耗得只剩下空壳子,养着一帮蛀虫,堪用的武将少之又少。
“我宁愿跟他们打,也不愿跟朱州开战。一来那边人才济济,养精蓄锐了好些年,兵强马壮;二来跟朱州开战会消耗对方的钱粮,若战线拉得太长,对惠州大大的不利。”
陈皎:“你的意思是眼下的惠州适宜速战速决?”
沈乾敏点头,“一旦拖上一年半载,惠州极有可能被拖死。”
这确实是个问题,陈皎没有说话了。
一直没有吭声的崔珏坐在炭盆前剥烤熟的板栗吃,室内的人们各自沉默,只剩下他剥板栗壳的声音,特别清脆。
陈皎探头道:“崔郎君哑巴了,只知道吃?”
崔珏抬头,颇有几分无辜,“九娘子又没问我话。”
陈皎皱眉,不耐烦道:“惠州不能等着朝廷和朱州前来清理,现在该轮到你放屁了,说说你的见解。”
崔珏:“……”
为什么说话不能文雅点呢?
徐昭试探问:“九娘子是想先下手为强吗?”
崔珏接茬儿道:“她想清君侧,造反。”
众人:“……”
玩儿得好像有点大啊。
人们你看我我看你,崔珏严肃道:“若想打奉州,需得速战速决,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旦耗的时日长了,恐朱州来捡便宜。”
裴长秀:“骑兵可打前锋先进京城,最好是夜袭。”
崔珏:“若京中有人内外接应,更能事半功倍。”说罢看向陈皎,“这得九娘子亲自去一趟奉州,若能说服方家人做内应,最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