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分功李靖
八月的夜晚,十分凉爽。
李靖却坐在帐篷前望着天空出神,初一是朔月,与太阳同升同降,晚上根本看不到月亮,
不过没有了月亮,夜空中的星星倒是显得较多。
李逸也搬了个小马札在旁边坐下,抬头看了半天,没有认出几个星星。
“李公就想娘子了?”李逸跟他开玩笑。
“这次得你举荐让我有了这次随军机会,我也很渴望能够建功立业,”李靖叹了声气,他迫切的需要一个机会,可今天主动请缨李世民却拒绝了他。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要说李靖,还真就是个标准的大器晚成的典型。
五十岁以后,才开始迎来人生事业真正的开端。
四十八岁的李靖,跟十六岁的李逸,坐在那闲聊着,李逸掏出一小布袋炒米,分享给李靖,塞一小把放嘴里干嚼着,也是非常的香。
“很香,”李靖尝过后也挺惊叹。
“这是炒米,用糜子经过蒸、炒、碾几道工序,还加了盐,嚼着吃、水泡着吃,或是奶茶泡着都不错。”
李靖细细品尝,感觉清香爽口,酥脆而不硬。
“好东西。”
“嗯,比麦饭好吃,也更方便。”
经过几遍蒸晒的麦饭,说实话真的挺难吃,唯一长处就是好保存不易坏,吃的时候也相对方便。
不像带麦子还得临时磨,也不像粟还得舂碾,热水泡一泡煮一煮就能吃,算是一种速食食品。
“值得军中推广,若做为士兵干粮,挺好。”李靖马上发现此物价值,立马有点兴奋,“你应当把此炒米作法写一个详细的制作条程,然后上报兵部,若是能够推广,能提升我大唐军队战斗力,也不失功劳一件呢。”
李靖没带过兵,但从小就能跟他舅舅韩擒虎纸上谈兵的,对军事相关的东西很敏感。
“不如李公帮我写,到时捎带署我一个名,算是我们两参军共同的功劳。”李逸笑道。
李靖摇头,“我怎好意思分你之功,”
偌大的军营,纪律严明,有将领带兵巡营,各自呆在自己的营帐前,没有人敢乱走动窜门子啥,
在长安城夜晚你乱走,顶多算犯宵禁打一顿板子,然后被武侯关一晚。但你在军营里乱逛,极可能被砍脑袋。
嚼着炒米,聊了会,也就各自进帐休息。
明天四更造饭,五更出发,得早起。
帐篷里,他的两个仗身张义全、曹大行是早习惯军营,早早就呼呼大睡了。
刘黑子和陈良两人则一直在帐中等他。
他们四个早说好,要轮流值夜,一直保持有人清醒守夜。
李逸把手上剩下的小半布袋炒米递给刘黑子,“你们也嚼巴几口,”
帐篷很小,地上铺毡垫,两仗身直接和衣而睡,
有股脚汗味,
很糟糕,
这里是长安城门外,倒不用担心有人劫营啥的,所以李逸放心的脱了衣服躺下,盖上毯子,
要说条件,虽然简陋了点,但比他刚来住稻地草棚那会却还要强些的,毕竟他可是行营参军,还是浅水县男爵,怎么也比一般府兵们强,更别说跟民夫们比。
星光透进帐篷里,带来点光。
刘黑子和陈良两人在嚼炒米,嘎吱嘎吱的嚼着,好像老鼠偷吃东西。
闭上眼,
李逸意识进入到了空间,回到了曾经的家。
屋里仍是昏暗暗的,露台外也仿佛被雾笼罩,
露台上的草草还有种的蔬菜,仍是那个样子,时间停滞,不再生长。
没有电没有网,
书房的电脑也只是摆设,
电脑里的许多下载储存的电子书都看不了,就算这会想看个片打发下时间消遣一下都不行。
手机、平板也早没有了电,都成了砖。
好多学习资料呢,
书房的书架上摆着百十来本书,但这些大多是小说,他当初并没有说钱去买个二十四史之类的摆上去。
也没有穿越者必备三大神书,赤脚医生手册、民兵军事训练手册、军地两用人才之友。
江湖传说,如果带着这三本神书穿越,即使穿越古代也能一统天下,如果穿越未来未日废土,都能凭此神书重建人类文明。
他以前倒是网上收集了,下载在电脑上呢,可惜现在根本看不了。
四大名著、唐诗三百首、宋词选、三体、活着、百年孤独、平凡的世界、白鹿原、文化苦旅,还有明朝那些事儿、人性的弱点、万历十五年、百年孤独、鲁迅小说、朱自清经典、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十万个为什么·····
书挺多,大多他都是看过的,
但好像现在对他没什么用。
他更想书架上能有新唐书旧唐书资治通鉴这样的史书,或是赤脚医生手册,又或是些手工制造类的,造玻璃造香水造肥皂造火药,炼钢冶铁造船,随便几本,那都不得了。
怎么以前就没有谁写本唐朝那些事儿呢,或是贞观十五年啥的。
从书房又逛到儿子的房间,
装饰的很童趣,屋里也摆着许多玩具。
枕头上还有个没收起来的望远镜,十分小巧的一个儿童单筒望远镜,别看才十来厘米,却能八到二十变倍,微光夜视,相当高清,还带生活防水。
望一千米都极清晰。
儿子周末的时候,非常喜欢带着去江边看风景看小鸟。
这东西或许对自己有点用,李逸收起。
心念一动,李逸又在军帐中睁开眼,手里多了那个半斤的望远镜。
收起,睡觉,数了无数只羊后,李逸终于在脚臭味、体汗味,还有呼噜声中睡着了。
早上他还在梦里跟玉漱学外语呢,就被刘黑子摇醒了,这家伙动作粗鲁,李逸还以为地震了。
“阿郎,要收拾行李拆帐篷了。”
李逸睡眼惺忪,天还没大亮,
不过营地已经喧闹起来了。
打个哈欠,李逸无奈起身,在无极草堂,什么时候起这么早过。
少年陈良比刘黑子就体贴的多,给李逸拿来衣服,还帮着他穿好,又给他梳头挽发髻戴巾子扎幞头,“要穿皮甲吗,阿郎?”
李逸看着昨天领回来的犀牛皮甲摇了摇头,
那玩意虽是皮的不是铁的,但却硬的跟铁差不多,据说一件犀牛皮甲要经过许多道工艺,其中有道工艺就是往皮甲上涮油然后撒铁屑,再锤紧,还要刷漆,如此反复数次,就能跟铁甲一样坚硬牢固,却比铁甲轻便的多。他这件犀牛皮甲,比一般的牛皮要厚,硬度也更高。
缺点就是太硬了,
刀砍不透箭刺不穿,但硬梆梆的板甲硌的不舒服。
李靖昨晚跟他说过,军中现在犀牛皮甲很少,都是中高级将领才能穿上,更多的皮甲是用骆驼皮做的,比牛皮的多。
耕牛是宝贵的生产力,杀的少,不如骆驼皮充足。
但普通的骆驼皮甲,没有李逸得的这件犀牛皮甲制作的这么精良,他这件虽不是顶级的,但涮油、撒铁屑、锤打、涮漆,得反复四遍。而最顶级的,有七遍的,甚至九遍的。
穿上这犀牛皮甲,普通刀箭伤不了,只能是鞭锏锤这类钝器打击。
“等到了泾州时再穿吧,”李逸反正是在中军行动,还是很安全的。
他只在腰间挂了把横刀,这刀还是建成送的那把镔铁的,他自己那把便宜货就没带。
走出帐篷,
李靖已经在那练槊。
一杆丈八黑漆马槊,他站在帐前舞的呼呼作响,
李逸看了会,觉得这玩意太残暴了,
那么粗,那么长,那么大,那个槊刃就好像长矛杆上安了支破甲剑,在马上借着冲势,估计就是他那件李世民特批的犀皮甲都未必顶的住一击。
他感觉马槊很难掌握,
尤其这还是马上武器,在颠簸的马上,更添难度。
他老实的拿出李靖赠他的七斤半单手四棱锏,用姬氏教他的招式,开始也在旁边舞了起来,
还有模有样,
这锏沉重,起码还能练练力气。
李靖打完一套,收槊,站在旁边看李逸练了一会锏,过来指点了一些不足之处。
“锏打乱劈柴,你这是受过高人指点了,就是空有其形不得其神,要多练。”
两人聊着天,
那边虬髯客张三则在一旁指点李德奖用剑,但用的不是普通的横刀,而是一把宽而长的双手单刃剑,
长近五尺,
“这是斩马剑,以步对骑的武器,适合劈砍,可以斩断敌人马腿,”
李逸看着李二郎挥舞斩马剑,确实以劈砍为主,这刀很长,且刀柄上还有个环首。
“这莫非就是陌刀?”
李靖摇头:“陌刀是长杆,这个斩马剑虽双手持,却非长杆。”
他们在这练武聊天,刘黑子他们则也在忙碌着,拆帐篷收行礼的,烧水煮饭的,还有去喂马的。
早饭是小米粥,里面放了块酱,
李逸有点看不下去,给锅里扔了小块腊肉,顺便也给隔壁李靖那锅里也扔了块,
这玩意放小米粥里煮,妥妥黑暗料理风格,但五腊肉煮过的粥,有油,还有盐咸味,
腊肉煮好捞出,切成薄片,就着稀饭吃,连李靖吃了都说好,虬髯客也是连称好香。
“这熏肉真不错,”
“十斤肉放三两盐,盐要炒过,最好是加上椒、八角一起炒香备用,先用烧酒把肉抹一遍搓匀,然后给肉上抹上胡椒粉,再用盐搓匀。
接着腌上六七天,用热水洗掉盐水,晾晒干后,再用橘子皮、甘蔗皮、柏树枝这些慢慢烟熏······”
刚才都说腊肉好香的众人,都震惊的看着李逸。
“你这腊肉做法居然如此复杂,”
“是啊,还要用胡椒粉搓匀,这得多少胡椒粉?”
“还有,为啥还要用烧酒?”
几人觉得这哪里还是熏肉,这是宫廷御宴的吃法吧。
“明明是贱肉,居然做成了吃不起的样子。”
五更左右,
大军开拨,前营率先出发,一支支人马井然有序,营地两万余人马,一个个雄纠纠气昂昂的奔赴边疆战场。
李逸他们一直到快中午才跟着中军出发,他骑着突厥马,身边是自己的家丁、仗身,
行军速度并不快,甚至比平时李逸往来长安都要慢多了。
往西北的官马大道上,兵马一眼望不到头。
李逸还发现个问题,除了侦骑哨探披甲骑马,这大部队行军的时候,居然都并不披甲,铠甲要么骡马驮着,要么车载着。
甚至骑兵部队,也大多马下步行。
虽然骑兵们基本一人双骑,可也都步行以保存马力。
队伍中骑马的,基本上都是军官。
行军走走停停,每过一段时间就要休息,整队,一天下来,其实也没行军多久,
李逸他们因为快中午了才出营,结果刚过了中渭桥,就传来停止前进扎营的命令。
“李公,不是说前线战情紧张吗,这怎么才走了没多久,刚午后就要扎营?”
李靖笑道:“步兵一日行军也就四十到六十里,骑兵一日也就六十到八十里,午后扎营更是军中惯例,特别是在敌境,夜晚容易遇袭,所以得提前选好合适的营地,并安扎营寨,得立好营栅,搭起箭塔,还要挖壕沟、立拒马,栽鹿角,要做的事情太多,要不早做准备,哪来的及。”
“而没有牢固的营地,那面对敌人夜晚劫营,就会成为待宰的羔羊,因此哪怕麻烦,却也一点不能疏忽,”
而一天行军四五十里,其实已经不少了,毕竟军队要带着那么多装备物资粮草,还得保证队形,边走还得边侦察,以防埋伏等。
关键的是,行军必须得保证留有足够的余力,
否则一支疲惫不堪的军队,同样是去给敌人送人头。
他们今天从金光门外到中渭桥北,恰也就是四十里左右。
先到的士兵,已经在选好的营地,开始扎营,哪怕这就在长安城郊,但各营将领们也没敢丝毫马虎,一切都严格按照行军的规矩来。
刘黑子他们又开始搭帐篷,挖灶埋锅的时候,他跟李靖很轻松悠闲的在一边聊天。
李逸问了一个疑惑,“我们行军都不披甲,那万一遭遇敌人埋伏或袭击怎么办,临时披甲也来不及吧?”
“会派出斥候,行军中至少要派出二十四名斥候,分散探查八个方向,每个方向去三骑,相互距离一里地,相互之间依靠旗帜来传递敌情。如果是夜里行军无法看清旗帜,就依靠敲鼓来传递消息。如果是经过山林,丛林茂密也看不到旗帜的话,白天也一样用鼓声来传递消息。
除了广撒斥候,行军中也还会有游骑在军队前后左右巡查警戒,”
按李靖的说法,想要轻易埋伏或袭击行进中的军队并不容易,可能十里二十里外就已经发现了敌人踪迹,会有足够的时间传递回大军,让大军迅速披甲,甚至是集结列阵。
虽然被袭击、埋伏的也屡屡皆是,但都是另有原因。比如兵败逃跑的时候,可能就顾不上广撒斥候了,又或者追击敌人太上头,也可能被埋伏。又或者根本就是外行指挥的,或是流贼草寇不懂。
李逸记得李靖后来灭东突厥生擒颉利可汗,好像就是搞的突袭,他能突袭颉利汗庭,又是怎么做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