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复活吧,我的兄弟!
总算找到歇脚的地方,诸位友军纷纷翻身下马,各自寻一处地方坐下吃粮喝水补充体力。
经过长时间的奔波逃命,大腿和屁股都有些承受不住。
祖大乐脸上好几处青紫,身上的披风被流矢刀剑扯破好几处,头盔也不知道掉落哪里,只剩一束发髻还完好无损。
“哦呼……”
祖大乐深吸一口气接着呼出。
他接过家丁递来的粮水吃了几口,正打算挑一间屋子小憩一会,就听到一旁传来犹如虎啸的大吼——
“祖大乐!”
虎大威神情凝重、五官紧皱,像是猛虎锁定猎物进入捕猎状态,手中紧握的腰刀尽是肉沫血泥。
虎大威的家丁也翻身下马,以将主为核心向四周展开,朝着“祖家军”包围过去。
似乎察觉出虎大威所部的不善举动,祖大乐冲着祖宽使了个眼色,后者连忙跑去村口叫人。
祖大乐握紧左腰的刀柄,随时做好拔刀出鞘的准备,“唤我何事?”
“你害得八千将士溃不成军,就没什么要说的么?”虎大威声音透着恨意,像是多年前逃过一劫的破家孤儿找回仇人的家。
祖大乐倒也不怵。
他老哥是左军都督府左都督、辽西提督、征辽前锋将军总兵官的祖大寿,位高权重,掌握着大明辽西的安泰。
祖家一门自从东虏崛起以来,便在辽西经营,已与多位武将结成姻亲,吴三桂便是祖大寿的外甥,还有多位亲朋在满清那“任职”。
说大半个辽西走廊已是祖家的“私产”也不为过。
要不是看在辽西数十万亩军屯,每年数不胜数的辽饷份上,外加投靠满清也不一定有如今的待遇,祖家早就放弃大明这艘破船了。
丰厚的财力也让祖家得以贿赂各路督抚高官,就算碰上友军冲突,谁敢惹他们关宁军?
祖大乐自恃背景深厚、后台硬实,对方不敢把他怎样,当即讽刺道,“虎总兵还是多担心自己吧,前锋八千骑兵尽丧,就算督师留你一命,陛下也要拿你人头!”
听完这话,虎大威看向祖大乐的目光从凶恶变成看死人,周围的亲兵也嚷嚷起来,非要祖大乐好看。
祖大乐话锋一转,“别看我也只是武夫,但是托监军到陛下面前说几句话的脸面还是有的——
前锋总兵指挥不力致使部众中伏惨败。黑旗营轻敌冒进,败坏全局。
两者虽只有些许偏差,却能让虎总兵免受牢狱之苦……”
虎大威一想到巨鹿之战,关宁军袖手旁观,济南惨败与祖大乐也脱不了干系。
再结合对方此时恬不知耻地摆出台面下的交易,丝毫没把他一员总兵放在眼里,甚至恶意中伤黑旗营,登时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
“你这狗贼轻敌冒进败坏大局,害死我数千弟兄丧命,还想把脏水泼黑旗营头上!”
他举起钢刀劈向祖大乐,却被后者拼死躲闪开,只是砸中右胳膊的臂甲。
但这强劲的力道也足以伤筋动骨。
胳膊剧痛的祖大乐惊声尖叫,犹如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大鹅,“啊啊啊啊啊!虎大威你疯了!”
“我没疯,我很清醒!我就该战前一刀把你劈了,黑旗营与诸位将官的部下都不会死!”
“救我!”祖大乐焦急痛呼,右胳膊痛得拔不出腰刀,只能用左手反握刀柄抽出来。
他一边连连后退、挥刀招架,一边忍着剧痛高呼,“人都死哪去了!快救我!杨国柱!陈世友你们瞎了吗!快叫虎疯子住手!”
祖大乐的家丁的确赶了过来,却被几位将领的残部死死挡住。
“去死!”
祖宽也被不知道哪位怨怒已久的小将一刀插进脖颈。
有了这个将官起头,家丁们有仇报仇,拔出腰刀、挥舞钉锤爆杀关宁军的士卒,将他们全部杀死。
不过片刻功夫,原本威风凛凛、时常欺辱友军的关宁主将只剩孤零零一人。
失道者寡助的道理在这里体现淋漓尽致,祖大乐环顾四周——
所有将领的家丁都站在原地不动,冷冷地旁观祖大乐的丑态,无一人想上去帮忙。
武夫们憋屈了一肚子火气。
他们憎恶关宁军,憎恶这支身处前线吃掉最多辽饷,却不能收复一寸失地的废物。
只知道窝里横、在关内欺负友军,抢夺友军的首级,碰到硬战、苦战就躲在一旁作壁上观。
这些自诩大明第一强军的关宁军团,不把其他友部放在眼里,酿成今日大患还想着走后门颠倒黑白。
那今天就叫他好好看看,被逼急的野草也会发泄心中的愤怒!
“狗贼!我要为全军将士报仇!为黑旗营将士报仇!”
即便虎大威先前突围斩杀不少建奴,消耗大半的体力,但是追击一个右胳膊被打伤的“半废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一刀劈开祖大乐的招架,一脚踹中后者的肚腹将其踢倒在地。
祖大乐倒在地上准备站起,却被又一脚踩在胸口压回去,“饶命啊!虎总兵,虎将军!我该死,是我纵容部下抢夺友军首级,是我带兵踏进埋伏圈,害死诸位兄弟!都是我的错!
可就算你杀了我,也不能挽回将士们的命啊!你放了我!我到监军面前说你好话,我给你请功!我请我哥给你们发很多很多钱……饶、饶命啊——
你不能杀我!我哥是辽西提督!监军会问罪你!你不能杀我!”
“该死!”虎大威没有回应祖大乐的任何提案,而是高举腰刀从上往下戳刺。
虎大威就像疯了一样,手起刀落,鲜血飞溅。
他只觉得身下的狗贼声音愈来愈小,鲜血溅射到他脸上也浑然不觉,只是一个劲地戳刺,举起,再戳刺,仿佛要把几次的屈辱和愤怒经历统统发泄出去。
祖大乐死了。
与他随军作战的家丁部众也基本死绝,只剩下高起潜身边还有些许关宁军余部。
杨国柱走过来没有言语,只是给虎大威递来一块抹布,后者接过竭力擦拭脸上被喷淋的脏血。
两人沉默不语,盯着祖大乐惨死的尸体看了好一会,杨国柱才开口道,“你杀了祖大乐,督师不会饶你,祖家也不会放过。”
此言一出,恍若一盆凉水浇灭杀人的热血劲头。
虎大威也知道自己的下场最好也是贬官加戴罪立功。
若是高起潜和祖家的朝中“代理人”在陛下面前说几句坏话,陛下一怒之下杀他的概率也很大。
更何况他虎大威的骑兵是正兵营的精锐,一千骑兵死伤大半,等于损掉军魂,剩下的步军也发挥不出多少战力。
朝廷想拿他当“杀鸡儆猴”的鸡也没有太多顾虑。
想通生死,虎大威忽然就释然了。
他走到马边取下水壶喝了几口,寒凉的清水简直要他半条命。
他随便挑一处破屋的墙根坐下,“若是朝廷要杀我,就让麾下儿郎去投李参将——他能练出如此悍勇的黑旗营,必然不会亏待麾下将士。”
“你麾下兵士多出自边塞,去南方能受得了么?”杨国柱苦涩地笑了笑。
“总比被人当成破抹布,哪里要用哪里丢要强。”
“鸟的朝廷!替他们卖命还要受气受累,天下之大哪里没有我们的容身处。大帅!我们干脆落草吧,不受狗屎朝廷的鸟气!”
“对!干脆反了去投闯王!”
“投什么闯王,如今河南闹得最凶的是乞活军!去投乞活!”
眼见其他将领的家丁也在起哄,虎大威方才悬着心的又落下了。
正所谓法不责众,只要大家都说了大逆不道的话,那么他虎大威家丁说的“反言”就没那么惊骇了。
只是他个人并不想反,“说什么胡话!卢督师待我们恩重如山,如今我们吃了败仗还要造反,你们想害死督师不成!”
虎大威顿了顿又说,“今日之败由我一人承担。若再有人说造反、落草的胡话,休怪我的刀不认人!”
虎大威等人在原地休整,又给马匹喂了一些干草。
参与火并的士卒,以及没动手但见证全程的兵被统一口径——
关宁军是引发惨败的罪魁祸首,至于他们投降了建奴,还是战死沙场,他们并不知道。
所有关宁军残部的尸体就地焚烧,一点痕迹也不留下。
陆续集结一起的败卒达到一千余骑,虎大威等人在原地小憩半个多时辰,便继续朝着主力大军的方向开进,并派遣骑术最好的探马,前往附近的州县告警。
虎大威等人很快在高唐、荏平一带遭遇主力大军。
督师也从回报的塘马口中,验证了黑旗营士卒“速传”的惨败消息。
数千将士中伏战死的消息一度击垮督师的意志——
数千将士一战覆灭,官军主力大损士气暴跌,数万驰援济南的大军顿时危如累卵。
清兵主力随时可能围歼官军的压力,犹如一把利剑悬在头顶。
尤其是黑旗精锐丧尽,意味着剩余的黑旗营战辅兵与“刑徒军”失去战斗力。
刚刚与主力会合的李参将表面上统帅近万兵马,但也只是充数的辅兵和民夫罢了,数百清兵便能将其击垮。
黑旗营战力不复存在,督师至此断一强力“臂膀”。
卢象升不由得感叹,大胜一场却紧新败,难道天要亡他?
其他跟着主力的将领听到消息也都忧心忡忡,士气跌落到谷底。
虎大威、杨国柱等人并没有被严惩,在这强敌环伺的状态下,督师驳回了高起潜临阵斩将的要求。
准许这些败将暂留原职、戴罪立功,待建奴退走,再由朝廷具体定夺——
若能在朝廷正式决定下,让他们夺些首级功过相抵,便能保住这些良将的性命。
大明经受不住损失了,无论是良将还是悍卒都不能再白白流血了,
被升迁为参将的李牧统帅九千大军,两千五百玩家,四千直属步骑,两千五百辅兵、刑徒军。
精锐尽丧的黑旗营被人当作没了战力的辅兵团,渐渐没人重视,巡视军营的虎大威却发现一个细节——
他猛地发现黑旗营中有一位酷似何鲁司』的兵士,很像,但不像是完全相同的一个人。
强烈的好奇心与对黑旗营精锐的愧疚,促使他走上前大胆问出心中的疑惑。
“这位兄弟。你很像我一位故人,可否告诉我你的名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