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34章 最后的轻语(二合一大章)(1 / 1)余沉香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第234章 最后的轻语二合一大章

本该空虚少人、一触即溃的狭道竟然站满人,一如清兵前两轮进攻的森严防线。

一心回家的清兵都不敢相信双眼所见。

背嵬军经过两轮血战,又派出突击队直扑清兵大营,惨痛死伤何止六千。

况且这些天海边并无运兵船抵达,背嵬军怎么可能还有额外兵员继续战斗?

这一定是背嵬军随从的辅兵、前奴隶,披上甲胄拿起钢刀装装样子,真打起来只会跪地投降,或是溃退海边坐船逃走。

于是数万鞑子再度上演前两轮血拼。

大清勇士只要打溃这些稀松平常的辅兵,就能顺利回家。

可是他们打着打着发现敌人的战力依旧,甚至略微增强。

背嵬军就像杀不完的虫群通过一次次实战,贪婪地汲取战斗经验,分析敌人的作战习惯,从而获得渐进成长。

数万清兵意识到这并非背嵬军辅兵,而是货真价实的精锐甲士之后,便丢下数千伤亡迅速溃退了。

数个时辰的激烈战斗漫长如年,王公贵族们的脸色历经阴晴圆缺,颇像参加试镜的小演员竭力展现自己的演技。

他们起初是胜利在望的笑,随后变成久攻不克的疑惑,接着由凝重变为失落、惶恐,最后定格在惊愕的恐惧。

背嵬军是一座山,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

八旗兵一次次撞在防线溃败,又一次次重整起来,然后再被敌兵击溃。

数百个出征的牛录有一半伤亡数超出一成,少数牛录伤亡超过三成,还有一些牛录几乎打光,仅剩下数十名旗丁维持着编制。

无数牛录章京、甲喇章京、固山额真战死,黄台吉亲率十三万大军征伐辽南,眼下只剩九万大军。

打过黑旗营的多尔衮、豪格垂头丧气,庆幸背嵬军仅有万余兵马,只有凭借狭窄地形坚守的余裕。

若是背嵬军有数万精兵,那就不是敌守清攻,而是攻守易形,轮到背嵬军猛攻大清了。

济尔哈朗面色阴沉,再没有碾压明军那般游刃有余的自信。

他举起胳膊遥指前方,左看看多尔衮,右看看孔有德,欲言又止的嗓音迟迟吐不出来,就像是哑人急切想表达心中所想,却发不出半句完整的声音,喉咙里卡着痰半天才咳嗽出来。

“熊孩子”多铎也近乎疯癫状态,握着染血的钢刀冲着远处的丘陵虚砍空气,嘴里还不停大喊,“杀汉狗!杀汉狗!杀!杀!杀!”

他一直砍到精疲力竭,最后把刀朝着远处狠狠扔出去,口中还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然后放纵一切般仰头倒下。

护卫们围拢过去,多铎犹自嘶吼,双拳胡乱抡起砸击地面,仿佛家长不买玩具就撒泼的熊孩子,“为什么杀不过去,为什么!”

黄台吉的脸色也不好看,他的脖子保持观察姿势数个时辰,贴近右眼的千里镜几乎就没放下来过。

当他看见第三轮进攻的战兵渐退的时候,就知道大事不好。

大清皇帝没有说话,不敢相信千里镜看到的骇人画面。

他不断要求其他王公递来各自的千里镜,透过一面面远镜望过去。

大清勇士的确溃退回来,那一座座丘陵与窄道构成的防线依旧纹丝不动。

黄台吉恍若遭遇了“鬼打墙”,任凭他如何横冲直撞,绕路或是直走,都会回到一模一样的原点。

无论清兵如何攻杀,背嵬军总能维持着最初的防守模样,好似从从未战死过一兵一卒。

如果背嵬军一开始就有一二万兵马,为什么要战一部,藏一部,故意让敌人以为只有数千兵丁?

而且刚才那一波决死突击,如果把预备的数千兵马集结起来凑齐七八千精锐,说不定真能突击到他这大清皇帝跟前。

可是为什么。

背嵬军能看着三千友部突击敌阵,眼睁睁看着友部去送死,却不派出额外的一兵一卒?

队友的命不是命?

为什么背嵬军战死数千人,伤亡总数已然超过五成还不溃退,依旧坚守着阵地等清兵撞上去?

愤怒,仇恨,忠义,亦或是邪教术法强制使然?

黄台吉紧握着千里镜,镜框近乎要嵌入眉骨,想透一切可能性也想不出来。

背嵬军的战术并不高明,进攻节奏不是太快就是太慢,兵力部署不是留的太多,就是太少。

三千人决死突击也显得非常鲁莽,如此宝贵的兵力应当藏匿起来,等到清兵下一轮进攻再突然杀出。

黄台吉年轻时跟着父汗征战无数,各种战阵熟能生巧,打得明军哭爹喊娘,很少品尝败绩。

黄台吉自认背嵬军主帅的防守节奏比不上他三成。

可就是这么中规中矩的将帅,手握一众士气永远满溢、绝不溃败的精兵,什么战术也不讲,就往那里摆一个防守的阵型,然后等着清兵撞上来打。

双方就这么打啊,打。清兵已经竭尽全力,可是怎么也闯不出这座“五指山”。

成千上万大清的好儿郎、真勇士就这么莫名其妙战死了。

他恨呐,恨背嵬军选择“愚忠”的道路,宁愿跟大清拼个两败俱伤,白白便宜南朝小皇帝!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愚钝之人,放着好端端的天下不要,非要给外人做贡献!

自己提出的建言换做任何人都会答应,为什么背嵬军要拒绝!

随着第三轮进攻失败的溃兵陆续回营,丘陵之间忽然冲出上百骑兵士——

背嵬军精兵骑着缴获的马匹,无视掉一路上溃逃的旗丁,一路奔驰到清营外数百步的位置。

待周围的旗丁退到百步之外,这百人翻身下马,数人取下传统乐器,数十人拿出一块手捧的小木板。

他们攀上附近的土丘高坡,几乎与黄台吉的本阵等高。

乐师们坡顶站定,那些手持木板的小哥则围着乐师站成方队。

眼见背嵬军敢跑到近前,还舍弃高机动性的马匹,多铎当即便要带队冲杀歼灭这支敌兵。

他打不穿背嵬军的防线,杀几个冒进的小卒子还不简单?

还是黄台吉下令止战,想看看背嵬军要做什么,才挡住一众想要“捏软柿子”的愤怒旗丁。

这支背嵬军小队什么敌意都没有,只是想为大清皇帝献上几则战后节目,舒缓一下双方激荡的心情。

背嵬军开口了。

数十人手捧木板,富有感情地朗读古代诗歌,一边朗读着一边跟着内心左右摇摆。

那饱含热情的脸色恍若一个个面颊泛红的慈祥老爷爷。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高坡上齐声朗诵音传播很广,几乎小半个营寨能听见诗词。

黄台吉听见第一句的瞬间,就明白敌兵念诵的是乐府诗集《敕勒歌。

表面上这首诗歌说的是自由自在的草原生活,实际隐藏着一则悲壮的故事——

东魏权臣高欢率领精兵十万进攻玉璧,折损兵马数万,最终不得不领兵返回。

高王为振军兵士气,命令部将斛律金唱敕勒歌,遂使兵士怀旧,军心大振。高王本人却因攻打玉璧失利忧愤成疾,郁郁而终……

背嵬军开唱了。

那一首自己加词、谱曲的“新敕勒歌”响起,各种乐器相继奏响。

心随天地走,意被牛羊牵……篝火映着脸,醉了套马杆……在天的尽头,与月亮把盏……

尽管满蒙八旗大多听不懂流利的汉语,但音乐荡漾优美的曲子却能令他们产生共鸣。

一声声曲调中透着草原的宽阔,策马奔腾的自由豪迈,月亮同眠的安逸祥和……

不知为何,蒙古八旗与外藩蒙古部落听见这首优美的曲子,回家的心思愈发强烈。

马蹄践踏过的碎草腥气,陪伴多年的蒙古包,烤熟的羊肉与喝惯的马奶……

草原啊,草原。

离乡多日的浪子想起家的味道。

歌曲停顿的时刻,那些随着音乐摇摆的背嵬军兵士再度高声朗诵诗歌——

“回家吧!风吹草低见牛羊……”

“回草原吧!你们的亲朋等你们喝酒跳舞……”

“回去吧!放下你们的刀剑,回去看看你们妻儿的笑脸……”

他们生怕其他部落听不懂汉语,特意安排一些玩家用蒙古语高声复述一遍。

倘若数十年后,你们躺在病榻上,周围站满你的亲朋儿女,你会庆幸今日做出的回家选择。

回家吧。

不要再为满清卖命了。

襄助满清狗鞑子者只有死路一条。

黄台吉愣住了。

他没有被数次伤亡给击垮,也没有被敌兵铸京观的羞辱惹怒,最终却被一首诗词,一首歌曲击穿了内心。

同样是统帅十余万兵马。同样是久攻一处“坚城”数日不下,轮番损兵折将。同样是士气低落之际响起的敕勒歌——

一股淤塞的闷气忽地在胸腔内翻滚搅弄,黄台吉顿觉一口气吸进去却吐不出去,急切想把淤塞的闷气吐出。

胸口仿佛遭遇一击重锤,心脏被数十只大手扯住,渐渐的难以正常搏动。忽然,黄台吉听到护军的呼喊声,“主子!”

那人指着他的脸满眼都是惶恐,周围数百名护军纷纷投来惊愕的表情。

鼻口传来酥麻瘙痒的湿润感,黄台吉伸手探去,竟摸到一手的血。

鼻腔流出的鲜血包裹干枯的嘴唇,顺着唇边下巴滴落在黄甲上。

他像是被赤色飞虫爬满鼻口,飞速用手去扒,去捂,去擦。

一旁的护军赶忙递来一块块汗巾、手帕,却始终止不住皇帝鼻孔涌出的血。

黄台吉顿觉体内的气力仿佛被一瞬间抽干,眼前的世界愈发昏暗。

他虚脱一样向后踉跄数步,脚底下打着旋,倒在护军的人墙之内。

杀人诛心的“音乐”使得黄台吉晕死过去。

不知躺了多久才苏醒过来,他恍惚发现自己躺在军床上,身边很快涌来一批王公贵族。

王爷贝勒们的哭腔有真有假,神色各异,但汉官文武皆是真实的泪水鼻涕,比死了老爹哭得还惨。

黄台吉是大清唯一重用汉人的皇帝,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这些汉人藩王、武将手里有兵或许还能保住荣华富贵,但这些专属于皇帝的汉官秘书就糟糕了。

下一任一句话,就能叫他们从仙境跌入地狱。

“朕昏了多久……”黄台吉气若游丝,干枯的嘴唇泛起鱼肚白。

“陛下昏迷半日,敌人没有趁机发起进攻,大营安稳如山……”范文程声音夹杂哭腔,时不时抬起袖口擦拭眼泪。

“探路的塘马回来了,一路上并未看见明军一兵一卒……”

“好……”

绕路撤退的道路通畅了。

黄台吉还不到五十岁,过去他只觉得体能下降,精力衰退,多吃些药材补一补即可。

此时此刻经过“玉璧”一战的消磨,他深刻意识到身体就像虫蛀过的朽木,扒开外皮一看内部已然掏空。

他清晰感知到这具破败身躯,已没几年活头,若是绕路被山路颠簸一阵,怕是活不过两年,甚至可能跟高王一个郁郁而终的下场。

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到沈阳,黄台吉暗想着为这满帐的王公贵族,为帐外数万将士谋划一条出路。

“此战之后,我大清气运已颓,南朝小皇帝若听闻辽南大捷,势必集结全国精兵攻我大清……

若是没有背嵬军插手,不过又是一次有惊无险的萨尔浒,可惜背嵬军精锐敢战,一旦南朝皇帝给权给钱,准其再练精兵三万,我大清必不保辽东之地——”

黄台吉抛出数条谋划。

辽东平原是守不住的,诸位王爷务必振作老家赫图阿拉。

一旦明军围剿大军起来,所有人就将庄田奴隶、粮食、器具全部搬去老家。

至于贫寒的老家缺少供养大军的粮食,并不难解决。

若是他能活着走过回家的山路,那么多尔衮就跟济尔哈朗去拿下整个朝鲜。

眼下大清已经没有国威降服朝鲜,只能用武力征服他们的领土,迫使朝鲜人的物力、人力为大清所用。

朝鲜一国起码有近千万的人口,八道农田,正好给大清起死回生之用。

说完这些,黄台吉有意屏退一众中上层贵族将领,只留爱新觉罗家族的兄弟子侄。

他告诉这些爱新觉罗子侄,征服朝鲜也只是权宜之计。

南朝不会放任他们征服、消化朝鲜八道,那些朝鲜人也会游击反抗。

他真正的用意是抢朝鲜一波粮草与奴隶,随后全家一齐搬去漠南草原。

背嵬军虽然悍勇,明军虽然人多,但他们的骑兵数量不够多,不可能追到草原。

大清的骑射基本来自海西女真与蒙古部落,但不代表大清勇士不是骑马民族。

既然他黄台吉做不成辽东平原的皇帝,那就去草原做游牧的王!

只要爱新觉罗家守住八旗的核心力量,征服更多蒙古部落,就能再创昔日铁木真的辉煌。

如果他黄台吉还能苦撑数年,一定为子侄们打下一片广阔的草原。

他嘱咐兄弟子侄们一定要“善待”那些汉官、降卒。

这些汉人剃发背叛南朝,已不为南朝所容,只能死心塌地跟着大清走到底,给他们抬入汉旗,将他们看作荣誉满洲人,定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相反那些蒙古八旗原先是大清的铁杆助力,眼下大清国运衰颓,这些蒙古人一定生出不轨意图,甚至重新勾连南朝皇帝。

诸位兄弟子侄应当多多与蒙古酋长联姻,表面双方绑定为一家,实则密切监视他们一举一动,甚至用汉官汉将监视他们,以确保满洲八旗的独尊地位。

黄台吉还有好多好多战略,但都说不完了。

那股浓烈的疲倦感犹如潮水般席卷而来,他眨眨沉重的眼皮,轻声说道,“撤军吧,我大清的骨血不能再流了……”

多铎跪在床前,请求陛下再派他冲杀一次,他能带队杀掉那些该死的乐师,就能再杀更多背嵬军兵卒。

更多贵族跪下来,就像那些将士们劝说高欢再冲一次玉璧。

黄台吉深知这只是一种安慰,一种不肯承认失败的倔强。

触景生情的黄台吉剧烈咳嗽起来,抬起颤巍巍的手臂指向帐口,竭尽全力吼出一嗓子,“撤军!”

一口咆哮几乎耗尽好不容易恢复的气力,他无力地躺下,整个人仿佛衰老十岁,犹如一棵枯树嵌入床榻深处。

豪格与济尔哈朗将其他宗室全部赶出,最后贴在黄台吉嘴边,聆听撤军的相关布置。

待所有宗室贵族离开营帐,身边只留一批贴身护军照料,黄台吉吃着护军递来的热粥,双眼掠过床榻、营帐,哀戚地看向营帐门口。

即使不愿意承认,但黄台吉明白。

他入主中原的梦彻底碎了。

残存的九万大清将士决定绕过背嵬军撤退。

他们依照黄台吉的空营策略,夜间行军撤退,白天照例放几次红衣大炮迷惑背嵬军。

清兵来不及带走死在“玉璧”之下的友军尸体,只能任由背嵬军凌虐。

步卒先走,骑兵在后,夜间疾驰数十里,等待白天再慢慢整顿队列。

直到背嵬军登山望远的观测员发现清兵退走大半,已是数日之后。纵使背嵬军出兵追赶,也没有多余的战马追击。

尽管没能在清兵撤退之际,尾随屁股后面再咬一波,但诸位兄弟都知道,截止目前取得的战果已经足够。

“杀猪坡之战”这是一场来之不易的酣畅大胜,放在全战系列游戏里绝对是一等一的“史诗大捷”!

而这一切的胜利不仅是每个人的拼死奋斗,还有构思这场战略战术的指挥官。

“何鲁司!”有人冲着何鲁司大喊。

他们飞跑过去,捧起刚刚下山的指挥官,将他抛飞到半空,落下接住,再抛飞起来……

“战帅何鲁司!战帅何鲁司!战帅何鲁司!”

“噢噢噢噢噢噢!我们打赢狗鞑子了!”

“我们起码杀了三万鞑子,要是数完首级,怕是超过四万!阵斩四万首级,我们就是大明1k6的阿斯塔特!”

“战帅永远健康!”

“战帅!战帅!战帅!”

兄弟们围绕着何鲁司』发出庆祝般的呐喊,乐器与歌声响彻。

顺利打跑建奴的六千玩家准备开始分流,一部分坐船赶往萧家关堵路,一部分坐船前往辽中平原,剩下的主力部队收拾战后残局,等待下一批物资抵达就北上盖州,乃至整个辽东平原。

“这下我背嵬军的名声不比乞活军差了吧。”

“差?此战过后,我们必定力压乞活军,成为大明当之无愧的第一强军!”

“什么叫一战成名天下知,今后每个人北方人都会传颂我们的名字!高举我们的镶黑战旗!”

何鲁司看了看欢呼庆祝、收拾战场的兄弟,又看了看遥远的北方。

他握紧拳头指向北方,握拳的指头忽然伸出一根食指,绷得笔直。

他附和着兄弟们的欢呼呐喊声,自己在心中附和一句战帅何鲁司。

嘴上却斩钉截铁地低吼,“沈阳!”

……

这边玩家忙碌杂事,推进着新的主线任务。

那边驻扎金州还没听说“史诗大捷”的陈景和等人,却收到“清兵先锋抵达”的塘报军情。

(本章完)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