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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滑稽二合一大章

与会人员没到之前,李牧静静坐在主座上,身披一套鱼鳞般的重甲,金色纹饰从衣领发端,涂满整个胸前罩面与双肩披膊,肚腹的“虎头”紧紧咬住环绕腰身的皮带。

一顶金色兜銮压在头上,打磨光滑的盔面反射出寒凉的金属光泽,盔顶一根红缨随着脑袋摇摆而轻微晃动。

冬阳犹如流动的琥珀一般照进屋内,细小的尘埃在光线照耀下跳跃。

李牧望着翻飞的尘粒,心说黄台吉还真是给他布置了一道难题。

他不清楚鞑子主力兵力究竟多少,但有一点明白。

明清战力差距不大,但敢战意志与士气天差地别,鞑子能困住西路军六万大军,该有八九万兵员,乃至更多。

李牧暗忖自己手头上能掌握的战兵也就三万五千,背嵬军抽调一两万人过来,总兵力也只有五万余人。

五万人对抗十万鞑子,优势在敌啊。

换做一般人可能会杀死报信的斥候,然后假装没收到情报,坐视西路军惨败,接着稳住辽东各城,竭尽全力打退鞑子的反扑,然后趁着天子丧命,或是做“留学生”的混乱空隙夺取天下。

但李牧不这样选。

朱由检做事急躁、乱杀督抚,又屡次加税逼迫小民,对不起那些为朱家卖命的忠臣,对不起天下万民,但唯独对得起他李牧。

即便朱由检给他升官多有“利用”的心思,但短短时间给他拔升到左都督、授平贼将军印,他至少要救驾一次还完这份知遇之恩,至于日后事态如何发展再论。

而且西路军还有“同心会”的老兄弟,总不能有福的时候同享,有难的时候不能同当吧。

那叫虎大威、杨国柱这些“同心会”的叔伯如何看待?

何况西路军六万大军被鞑子击败收编,顷刻间就能补充数万壮年丁口。

黄台吉再手握大明天子这张牌,相当于玩家数次大战白打。

战狂玩家当然希望继续乱战下去,有鞑子能杀何乐而不为呢。

可与其到那时再让辽东军民受二遍、三遍苦,不如趁现在西路军尚未溃败,鞑子也没有恢复元气之际,冲上去跟鞑子斗狠换命。

他手里有十二万天命值,上一面战旗的时效还没结束,完全有实力跟鞑子硬碰硬。

这天下什么时候都可以去夺,但眼下李牧一定要打残这头祸害华夏数百年的饿狼。

鞑子必须死!

李大帅的召集命令很快传递每一位受邀文武,数十名文武官员迅速赶来盖州卫城衙门。

文武官员垂直于李牧坐成两列,数十名黑旗营战兵身披重甲,分别紧贴墙壁站立。

两百标兵守在堂外,五步一岗的走廊鸦雀无声,整个衙门、厅堂都被精锐战兵守护的严丝合缝,就算是一只老鼠也别想偷偷闯进来。

李牧打量着左右两边座位的文武官员,饶是文官那一列有大量空位,武将们也不愿列席就坐,而是搬来座椅来到其他将领背后。

李牧心说,明末的文武矛盾真是尖锐,哪怕武将那边都快坐满也要做到泾渭分明,未来正好让背嵬军利用这一点。

抛开这个念头,李牧啜饮一口温茶润润嗓子,接着宣布军事会议正式开始。

会议的主题很明确:皇帝的部队被鞑子主力包围在杜家屯,距此大概两三百里,李牧决定联合背嵬军一齐出兵救驾。

不许有人反对出兵,只能谋划如何打赢这一仗。

不少文武虽在路上风闻一些蛛丝马迹,但直到此刻才算确认皇帝被围的紧急消息。

皇帝被围的消息引起轩然大波,霎时间屋内人声鼎沸,议论纷纷。文官们捶胸顿足,埋怨皇帝不该以身犯险。

万一出现第二例天子沦丧敌手,大明江山就要完了。

而南路军战力不过三四万,如何打得过鞑子主力?

“肃静!”李牧愤怒地哼了一声,“与出兵事宜无关的废话莫要再说!此刻西路军正被鞑子围攻,奴酋俘虏了陛下,势必南下消灭我们所有人!唇亡齿寒,救西路军就是救我们自己!”

众人闻言一呆,议论的声音戛然而止。

黑旗营打过的多次胜仗无形中拔高李牧的威望,主位上的年轻人已然成为他们的主心骨。

眼下也只有黑旗营主帅有能力,有威望,有权限带领他们走出困境。

有人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垂下脑袋闭口不言。

李牧敏锐捕捉这个细节,心想对方肯定要说“干脆不救皇帝”。

不过勤王救驾是古代王朝政治正确之一,除非皇帝已然落入鞑子之手,将官们还能推脱鞑子远遁草原难以搜寻。

能救不救,会是一笔抹不去的污点,要是皇帝还活着,事后一定清算打算不救的“逆臣”。

“李都督打算出动多少兵员救驾?”兵备道原地站起身,率先提出疑惑。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想要集结兵力,首先要做的就是筹集粮草物资和辎重马骡。

“南路军四万五千战辅兵。背嵬军出动两万兵马,总计六万五千人,再带大小口径火炮十四门……”

李牧早已打好腹稿。

他抛开其他将领的辅兵、新练的辽东民兵不要,只信自己编练的民兵队。

就算一万民兵战力一般,拉去战场跟在玩家屁股后面见见血也是好事。

“若是奴酋围住陛下不打,反而集结主力直扑我们这支援兵,再派轻骑截断我军后方粮道,该当如何?”又一位文官提出疑惑。

李牧对答如流,“我打算沿海北上,纵使鞑子以重兵包围,我们也能背靠大海以却月阵对敌。眼下未到沿海封冻期,船只通行无阻,后方粮道由海船与辎重车水陆并进确保,断一路粮道还有水路运粮。”

“李都督英明。只是背嵬军与我相隔三百里,若不能及时会合,反被鞑子中途伏击,岂不是重蹈萨尔浒之战兵员调度不灵的覆辙。”

“背嵬军战力强悍,鞑子非得用两倍三倍兵员才能将其歼灭。若鞑子抽调六万大军迎击背嵬军,那我们无论是驰援背嵬军,还是对付剩下的鞑子都绰绰有余。”

李牧顿觉自己就像论文答辩的大学僧,不断应对各位老师提出的问题。

一个个文武官员指出问题,提出疑惑,就像唇枪舌剑的问责大会,巴不得给李牧问倒,但李牧并不烦扰。

他反而觉得这一场模拟战斗,双方用言语比作刀枪剑戟,揭开显而易见的破绽,逐步修正战略的漏洞,最终制定相对完善的战略计划,提高南路军的胜率。

“不知西路军粮草还能支用多久?”

“应该有七日存粮。吃光马骡又能坚持数日。”另一员在洪承畴麾下干过的武将插嘴道。

“既然西路军可坚持十余日,我部大可以会合背嵬军再北上。末将不信鞑子这些日子能打败西路军六万兵马。”

一旁的虎大威一拍大腿,“怎么能期盼敌人按照你的战略行事?赵副将你糊涂啊!”

李牧没有追加责问,但也透过话语表明了态度,“鞑子既然绕行数百里奇袭西路军,肯定会日夜强攻……

鞑子经过几次血战损失大量丁口,这回怕是连压箱底的留守丁口都拉上了,一家老小齐上阵赌国运。

若是能一战擒获我大明天子,搅乱我大明天下,死伤再多丁口也值得。”

“奴酋应该不会投入真满洲作战,末将估摸拼阵的都是包衣和奴隶,待他们拼光西路军的精华,还有真满洲与我们血战。”

“说的没错。”

李牧低头沉吟片刻,接着说道——

“鞑子若是倾巢出动十万余战辅兵,消耗掉数万包衣奴才,还有七八万主力,虽然人数上略强于我军,但我兵亦有黑旗营、背嵬军两部打过鞑子的悍卒。

奴酋千里迢迢而来,不会携带沉重大炮,又与西路军鏖战数日应是相当疲惫,奴酋窃据的辽东之地几乎丢失大半,也不会有稳固的粮草弹药供给。

无论西路军尚存多少余力与我们相互配合。此消彼长之下,我军与鞑子旗鼓相当。”李牧说罢停顿一会,这番“贬低”敌军的话语,也是为一干文武官员加油打气,毕竟他们大多数是第一次正面对抗奴酋主力,必须给他们树起坚定的信心。

“诸位还有什么建言否?”

杨国柱笑了一下,不急不忙地说道,“鞑子在黑旗营、背嵬军面前都吃过大亏,身受鞑子忌惮,我建言大帅把所有旗帜改换成黑旗、镶黑旗,好叫鞑子见旗丧胆。”

李牧点点头,“此计甚妙!兵法也说,兵战为下,攻心为上。”

李牧接着重复还有什么疑问没有。

看着一屋子鸦雀无声的人,李牧点了点头,“我现在做出如下部署——虎大威统帅麾下步骑作为大军前锋先行二十里,本督亲率黑旗营战辅兵紧随其后,杨国柱、李辅明为我左右两翼。侯国安与赵率鸣为我大军后卫护送辎重营,王成栋监督海运粮船,务必与我大军紧密相连……”

李牧又给几位文官下令,“速去辽西调遣松锦一带守军,让祖大寿十日后出动辽西兵马夺取广宁,堵截鞑子后路。”

然而文官们直接说道,“祖大寿同样挂将军印,李都督无权调他。况且他一向听调不听宣,连陛下数次宣他入京他也不听。”

“嗯,我明白。”李牧点点头,“皇帝被围忠臣义士皆有职责勤王,若是你们好言相劝他还是故作拖延,十日都未发兵,你们就告诉他,若是因他作壁上观导致我大明儿郎损失惨重,会有人带兵去锦州找他讨个说法。”

崇祯十二年,冬,南路军先锋离开盖州,向杜家屯进发,同一时间背嵬军安排完沈阳、辽阳布防任务,便集结两万精锐南下。

南路军与北路军一路上并未遭遇任何战斗。

也许是敌兵探骑覆盖的范围较小,又或者说鞑子正在全神贯注强攻西路军阵地,没有余裕布置伏击阻击别路,两路明军顺利在杜家屯百里之外会合。

……

数万明军即将北上,杜家屯外的满清主力却在敌兵骡车大阵、屯堡防线外止步不前。

黄台吉抬头望天,铅色的云层从远处推过来,天空在几分钟里黑了下去,似乎下一秒便要大雨倾盆。

冬季的乌鸦难以寻到食物,但杜家屯爆发的激烈厮杀,却为他们奉上不可多得的馈赠。

数百只乌鸦循着尸腐传出的气味飞来,一个个落在杜家屯周边的枯树上,此起彼伏的黑鸦嘶鸣好像恶鬼哭嚎。

直到人类的战事暂时中止,数百只等候多时的乌鸦才从枯树俯冲飞下,钻进屯堡外围的尸堆中啃食腐肉,品味战争为它们带来的美味佳肴。

杜家屯已是一座死亡笼罩的绝地,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却想进去。

站立临时搭建的木台,黄台吉端起望远镜朝南方看了一眼,又看看西面的锦州方向,数日之内没有任何南朝援兵赶来,反倒是他大清的预备队不断从辽北赶来,押解不少包衣“炮灰”过来消耗敌兵。

若是除去攻打杜家屯消耗的炮灰,他依旧手握八万主力大军,但这也是大清最后的“精华”。

他命人在屯堡外围深掘壕沟,布置陷阱,若是敌军援兵赶到,他也能依托防御工事内攻外守。

不过眼见敌军迟迟没有援兵赶到,他便想加速夺下屯堡,于是冒险“暴露”破绽,露出东西面的缺口吸引明军突围。

明军被困数日突然发现鞑子的破绽,哪还有困守的心思,一下子“突围”两万余兵丁。

这些脱离大部队打算突围的部众,原本就一心溃逃无心作战,各部组织稀烂无比,黄台吉只是分别派出万余铁骑,就将他们分割包围各个击破。

根据被俘明军供述,皇帝亲征的队伍仅有六万人,除去前日子绞肉战死的,突围逃跑战死的,以及被俘的一万余人,屯堡内最多不会剩过一万五千人。

顺利清除屯堡外围的骡车大阵,通往屯堡的大道已经敞开。

黄台吉深信,只要动用八旗战兵至多厮杀两日,就能俘获这位南朝天子达到“起死回生”的战略目标。

站在屯堡塔楼的朱由检透过千里镜,看见站在木台上的满清皇帝。对方也能看见他的身影。

双方都感慨对方不如自己想象的模样。

朱由检觉得黄台吉像个衣着华贵的胖地主,黄台吉觉得朱由检模样清秀,不像帝王,倒像轻佻的年轻富商。

黄台吉缓缓抬起手,犹如握紧一把长剑对准朱由检,那无声的行为像是在说,你马上就是我的阶下囚。

朱由检见状浑身一凝,恍若一块冰雪顺着衣领缝隙刺激皮肤。

明明互相对视也不会少一块肉,朱由检却不敢再与黄台吉对视。

他身边护卫的兵丁越来越少,从六万人下降到一万三千八百人,而这个数字仍在下降。

这时,一些被迫剃发降请的俘虏,被鞑子押到堡前劝说朱由检投降。

俘虏声称大清皇帝所求不过是明清修好,只要朱由检同意议和,两国可以永结兄弟之盟。

不过为确保议和策略得以执行,顺便拿到一些岁币补偿,大清皇帝需要扣留大明皇帝两三年。

大清皇帝熟读汉学,一定遵照中原的传统善待大明皇帝,不使友邦君主遭受一丝屈辱。

对方的其他提案更是荒唐至极。

奴酋居然要他签订契约,承认关外领土皆是满清疆域,要他下诏尽撤山海关外所有兵丁,就连已经夺取的辽东地盘也要全部抛弃。

抛开以上的不平等条款,奴酋另一套方案却相对简要。

对方点名黑旗营主帅李牧,背嵬军大将章献忠的首级,只要朱由检肯命此二人遣散麾下部众再拔剑自刎,那大清愿与大明永修和平。

面对这种离谱的提案,居然有几人觉得可以考虑,只用两个人的首级,就能换取屯堡内一万余士卒活命,换取大明边境安宁。

两人的性命与天下人相比,孰轻孰重?

武将驳斥这些人异想天开,“李都督与章总兵两位忠臣为国浴血奋战,到头来还要蒙受不白之冤,为你们自刎献头?”

另一些文官也觉得此言太过糊涂,连想都不该想。

若是真的做了,那比唐玄宗连杀良将,赵构赐死岳飞,明英宗杀于谦还要昏庸。

朱由检虽然怕死,也害怕屈辱,但死要面子的自尊还是压倒对死亡、屈辱的恐惧。

他大明已经经过一次天子沦丧的耻辱,怎可再来一次,他怎么可能做昏庸的赵构、朱祁镇!

他要是敢答应,去了地府见到列祖列宗都会被活撕咯。

可是拒绝鞑子的议和条件意味着死战,朱由检已经做好身死的准备——

他也想参加战斗,但更怕敌兵给他生擒。

于是他命王承恩为他在这塔楼上悬挂一段麻绳,一旦鞑子杀进屯堡,他就悬梁自尽留个全尸,宁死也不做鞑子的俘虏。

谁料王承恩也是个死忠,多挂了一个绳套。

眼见王承恩与自己同存死志,朱由检不禁感慨患难见真情,大乱见死忠。

其他文武官员见皇帝心意已决,于是怀着各自的心思布置城防去了。

随着鞑兵发起更加猛烈的攻势,朱由检短叹一声,“时辰到了。”

一君一臣,一主一仆,二人就这般踩在木椅上,将脑袋凑近绳套。

可就在朱由检挂上去时,忽然听见楼下传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报信的亲兵一边踩踏台阶上楼,一边高喊,“黑旗,是黑旗!援兵来了!我们有救了!”

只听啪嗒一声,情绪激动的朱由检反射式踢掉脚下木椅,整个人的体重都挂在绳索上,扯不开一点。

而一旁早已踢掉木椅的王承恩已经被吊得开始翻白眼。

朱由检拼命张口想要呼救,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丝声音。

强烈的窒息感犹如一双大手掐住喉咙,朱由检心头一沉,暗骂自己难道要死在援兵赶到的黎明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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