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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哪来的十万大军

起初卢得孟是不信的。

按照流言的描述,原本雄踞五道半的“义军”,如今已经只剩两道半——忠清半道,庆尚半道,全罗一道,外加江原道的部分残兵。

在脑中构思一番流言中的朝鲜地图,卢得孟好似看见一把灼热的菜刀切开一块名为朝鲜的猪油。

伪王已然夺回六成的领地。

这场全国大举事刚开始一个多月,可能吗?

伪王的御营、禁军才刚刚扩编,地方的捕盗营也几无战力,全是一群文盲泥腿子,就算是天兵教官训练过一些时日,也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贱人。

反观两班的实力。

各家私兵精悍,倒戈的官军可堪一战,各家储备钱粮充足,又有府县的武库补充,比那些泥腿子队伍不知道强到哪里去。

论兵力,论战力,论南北两班在此事的“团结度”,甚至一些被追杀的鞑虏也被两班趁机收编。

举事“义军”的总兵力不下十万。伪王拿什么消灭十万大军?

就算伪王也有十万大军,平定此番大规模举事也要不少时间。

当年汉光武帝推行“度田令”闹得天下皆反,费尽心思了一年多才堪堪镇压下去。

要是将官畏敌不前,亦或是轻敌冒进,平定“举事”的时间也要增加数倍。

拖延到最后,君王可能与乱党达成妥协。

你这伪王配自比中原的汉光武帝么?

就算是十万头野猪散在朝鲜各道,伪王也得派出十数支可靠的悍卒去抓,一两个月怎么可能抓得完六成野猪?

伪王哪来那么多训练有序,实战经验丰富,高组织度,高服从性,忍耐着冬末的寒冷、一心追求杀戮的悍卒?

天兵也没这般高效的镇压手段吧?

大明要是真的有,还能纵容各路流贼祸乱数年?

而且伪王大军镇压“义军”也要时间的。

怎么可能命令刚下达,就像是自带高智慧信鸽一般,能极短时间内把消息传遍各军。

各军也骁勇善战,准时超额完成镇压任务,接着把捷报传回王都,国王再迅速判断,做出下一阶段部署。

那意味着伪王能通过某种他特别的“千里传音”沟通所有忠诚的将官,随时随地如臂使指一般,操控他们如何高效地镇压叛乱。

不!不可能!

卢得孟光是把这种“猜想”放在脑子里过一遍,都觉得惊世骇俗。

这完全超出了他人生阅历的经验。

他第一次瞧见能载人飞的“椭球风筝”之前,是万万想不到人能飞天的。

除非是真撞邪了!

卢得孟也不是什么绝对唯物主义者,对邪术、玄学多少有点忌讳。

天兵队伍里的确流传着得道高人的传闻,有说背嵬军带着专属术士,也有说是伪王做人质时结交了一些得道高人……

不过卢得孟早打听清楚了,那些高人因为夜袭之战元气大伤,起码还要修养数年才能再施奇术。

伪王兵力不足,又没有奇术相助,面对优势很大的“义军”怎么赢?

卢得孟由此断定,伪王传播一眼假的流言,只是为了提振官军的士气罢了。

只有败者才需要谎言迷惑自己,骗着骗着就把自己也骗了。

打仗这种事可是要掉脑袋的,要是嘴上一直赢,结果战线推到自己家门口那就傻了。

判断伪王的统治即将结束,卢得孟反而不急了,只要南方的主力大军完成集结,势必路过他家附近。

到那时他只需一直书信递往汉城,扳倒伪王的最后一根稻草便会轻轻落下。

扶持一位襁褓中的新王上位,他们这些“反正贵族”在接下来数十年,都将成为国家的主人。

怀揣着身在幕后操纵国家大事的良好感觉,卢得孟近几日都留在家中与管家对弈围棋。

正如大赢特赢的“义军”,他也赢下管家十数局。

可是最近几日流传的消息愈发恶劣,伪王夺回三分之二领土,演变成仅有南方三道的叛乱未除……

随着向南溃逃的两班、败卒越来越多,卢得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一直赢赢赢的“义军”应该往北才是啊,怎么全在向南走?

往南仅有全罗、庆尚两道,再走远点就要去对岸的济州岛了。

察觉不对的卢得孟赶紧乔装打扮一番,只带两名仆从一同前往汉城。

他一路上瞧见的溃兵极多,混杂士卒与两班的队伍缓缓向南移动,犹如一只灰扑扑的巨型蜈蚣。

卢得孟眼疾手快,随手扯住一位衣衫破烂、头冠犹在的两班贵族,打听消息。

然而对方见他是普通平民打扮,根本不屑于回答,还是后面走来的几名贵族答了他的话——

江原道的义军彻底败了,数万大军被别人八百人一战打垮,溃散的败卒四分五裂,在短短数日之内被官军消灭大半。

剩下的刚逃到朝鲜中部,又被几支捕盗营连翻奇袭。残卒们无奈,打算去投靠庆尚道的主力,结果刚到地界就发现某支主力也败了,另一支主力也没好到哪去,所以大伙才结伴去投靠全罗道的贵族主力。

卢得孟闻言心中大惊,怎么局势已经恶劣到如此地步!

说好的南北共举十万大军,推翻伪王的呢?

怎么北方义军一点消息都没有就覆灭了,而南方也惨淡到如此?

预估闹腾一年半载的“举事”,还没开始热身就要接近尾声了?

难道当今殿下真是百年难遇的军事奇才,而他们这些人纯粹是以卵击石的蠢货?

卢得孟正思索着,忽然听见身边的仆人大喝一声,原来是几名溃兵见他们几人身负数个包裹,一时间起了歹念。

溃兵挥舞着刀矛在他面前晃了晃,要求他们交出随身财物。

卢得孟虽然瞧不起卑贱的丘八,但人在刀尖下也不得不低头,赶紧给仆人使了个眼色,把所有包裹全部交了出去。

似乎满足于包裹里的干粮、布衣、几串铜钱,溃兵不再纠缠,但临走之前却挨个赏了他仨一巴掌。

“无礼的丘八!”抚摸着挨打的脸,卢得孟恨得牙痒痒。

他一个文班出身的贵人,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要不是眼下兵荒马乱,他身边又无私兵护卫,不然一定把这贼子给五马分尸……

就在他望着溃兵身影暗自诅咒之际,兀的听到有人大喊“官军杀来了”。

短短一瞬间,原本缓缓前进的逃难队伍忽然混乱起来,溃兵们挥舞着刀矛开拓通道,但凡有人阻拦在前便是一刀。

一时间鲜血飞溅,人喊马嘶,一辆辆手推车被人群挤倒在地,还有一些背着货架的奴婢摔倒在地。

两班老爷拼命扒拉前方堵路人的后背、肩头,企图用双手挤出一条通道。

卢得孟也被忠心的仆人拉扯到一边,一屁股坐在冷土上盯着一路惨状。

“谋逆贵族死!”接连数次不太标准的朝鲜语传来。

四五百高大威猛的甲士骑着战马飞奔而来,瞅见持械的溃卒、贵族挥手便是一刀。

卢得孟眼睁睁看着一名贵族的脖颈喷出一团血雾,随后酸软无力地倒在地上任由马蹄践踏。

血,好多的血。

卢得孟几乎被吓呆。

他亲自带兵剿过匪,但如此近距离看见活生生的人被砍死,飙起一团血腥的红雾还是第一次,恍若被杀的人是他。

而四百余战骑身后跟着数千步卒,其中几名身穿奇特“紧身战斗服”的男人在他身边停下。

对方瞧他主仆三人都是一身素布,大概以为是遭到战马冲撞的平民百姓,一边揉捏他的胳膊,肚腹,一边询问他有没有什么不适之处。

对方在他身上鼓捣半天,卢得孟才明白对方是随军“大夫”,刚才在给他看病。

官军的军医哪会做这种“无用功”!

再联想到对方口中磕磕绊绊的朝鲜语,以及另一种熟悉又陌生的语言,卢得孟当即断定,对方是天兵的军医!

想不到天兵的军医在执行军务之际,还有闲心给路人治病。

对方见他无事,便写汉字询问他要去哪。

若是没什么要紧事,可以跟随官军一同南下平叛,路上给官军搬运物资能赚些赏钱。

卢得孟猜测方才那些高大威猛的骑兵都是天兵本人。

难怪义军败了那么快,原来天兵插手北方两班还不够,竟然一直在“换皮”作战!

这可是脚踢建奴,暴揍朝奸,收复辽东失地的精锐老兵!义军再强怎么打得过“一兵顶五虏”的背嵬军天兵?

卢得孟有一点不明白,他们堂堂大明天兵,为了朝鲜内政流血流汗,究竟图什么?

伪王难道许了他们加倍的好处?

卢得孟自然想打入官军内部探听实情,但转念一想,自己要是远离汉城,还怎么执行“兵变之谋”呢。

于是两相结合一下,他派了一位随身仆人加入输卒队伍,自己则带着剩下那人继续赶往汉城。

奇怪的是,他自踏入官军的活动范围,溃兵与土匪的踪迹少了许多,就算偶尔见到一些落魄的武装分子,也不敢直接对他动手。

一直到汉城的路上,卢得孟脑子里都在想这件事——

天兵镇压叛乱的时候,居然还有余力顺手清理地方治安。

你们天兵是真的被伪王许下了人头赏格,还是说纯粹精力旺盛,就喜欢打打杀杀?

待卢得孟踏进汉城,他的疑惑与震惊更加浓厚,天兵与御营兵主力居然在汉城集结,马上就要南下直捣叛军老巢。

先前他瞧见的数千人队伍,竟然是开拓前进基地的先锋。

而在此之前,伪王决定在汉城近郊举办一场盛大的阅兵仪式,要向所有不臣之贼宣示一番,到底谁才是朝鲜真正的主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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