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活着

厚重窗帘隔绝着深夜街景。

克蕾雅从略显空荡的衣柜中取出一套简单服饰换去了身上残破的衣物。

在这过程中，克蕾雅又从灰雾中听到一名女性的祈祷声。

是奥黛丽。

克蕾雅扣好衬衫，想到灰雾世界里愚者的尝试此时恐怕尚未结束：“这个时候……应该是奥黛丽在通过仪式魔法祈求赐予。”

刚才的经历让克蕾雅心有余悸。

在最关键的时刻，若不是有了教堂钟声，她恐怕就要失控成怪物。

“祈祷，献祭、赐予……这些无疑是属于神灵的力量，所以我在观测愚者尝试这些过程中，窥探到了一丝神性。”

克蕾雅努力正视内心恐惧，回忆着刚才的一幕幕经历。

“就是这丝神性，让我得到神性知识的同时，让体内隐匿贤者的污染趁机得势暴动。女神圣物的封印之力落入了下风后，也随之失控。失控的表证是从后背长出了‘多目的细长狼腿’……”

“问题在于这丝神性是属于谁的？在窥探到这丝神性时，我的心底为什么会重复响着‘福生玄黄天尊’？”

“朦胧大门上的那丝神性，是属于愚者的神性？”

克蕾雅猜测并不是的，因为愚者在灰雾世界独处时表现出来的模样、无法察觉到她观测的事情……都不像是一位半神强者，更别说是神灵了。

“福生玄黄……”

“我能自主登上灰雾世界，更多是因为这四句咒文。”

“我能窥探灰雾世界，也是因为这四句咒文。”

“‘福生玄黄天尊’‘执掌好运的黑黄之王’……如果两者本是同一个个体，那愚者又怎么会允许我借用他的尊名去窥探灰雾世界呢？”

“而且在我看到那‘无瞳之眼’与‘扭曲之线’重叠的符号时，在窥探到那丝神性时，在当时分明有个不同于隐匿贤者的意志企图在我体内苏醒……”

“难道‘福生玄黄天尊’是灰雾世界神国之主，而愚者只是一位继任者？或者他们曾为一体，是一位神灵，但如今分裂成为不同个体？”

“神性与人性？”

克蕾雅隐隐觉得摸着点边，但在缺乏更多信息的情况下，又把握不准。

灰雾上奥黛丽的祈祷声越来越清晰，克蕾雅握手紧攥，心底叹息：“危险与机遇永远并行，能观测‘神’的渠道可能仅有面前这一个……”

克蕾雅目光微沉，在心中“福生玄黄天尊”的咒文声中，目光再次投入向灰雾之上。

她看到端坐在席位上的愚者，手中正在把玩着一块不断变化着色泽的巴掌大小事物，那是“倒吊人”献祭来的七彩蜥龙的脑垂体。

在奥黛丽的祈祷声中，灰雾逐渐波动，克蕾雅看到愚者背后那扇朦胧大门再次凝聚。

克蕾雅紧握的掌心微微出汗，再次看向那扇朦胧大门上的符号，她再次感受到那股不可名状的意志。

记忆图书馆中那本虚幻书籍在一页页地无风翻动。

这一次，那股神秘的意志并没有对她造成太大的影响。

只是让她眼部产生能够承受的痛苦。

克蕾雅忍着眼部的疼痛，看到愚者将手中的魔药材料投入到那扇朦胧大门。

那材料似乎送往奥黛丽布置的祭台上。

愚者确实已经能够做到赐予实物……

看着愚者消失在灰雾世界，克蕾雅幽幽一叹，也收回了目光。

“神性与二元法、祈求与恩赐。”

克蕾雅深深吸了口，有些艳羡地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做到这些……”

“或许我拥有与愚者争夺灰雾世界的资格？”克蕾雅仔细思考着这种可能性，但沉默半晌后，她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太可能……更可能地是我体内不知何时有了‘福生玄黄天尊’的意志，是这个意志拥有与愚者争夺灰雾世界的资格，而不是我本身。”

克蕾雅在心底告诫着自己：“可以贪求，但不可以贪婪。”

克蕾雅按着手背，按着泪滴印记消失的位置，回想着从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最开始，灰雾与“福生玄黄”四句咒文就在与她接触。

尤其是被愚者拉上灰雾世界后，她似乎与“福生玄黄天尊”的联系便更为紧密。

这次观测到那朦胧大门上的符号，要不是符号上这丝神性还引动了隐匿贤者污染的暴动，恐怕她就已经成为某位意志的载体。

“所以与灰雾世界的接触要慎重些，暂且就保持目前的旁观状态，非必要就别再登上那灰雾世界了。”

克蕾雅又看向记忆图书馆中那悬浮的纯白巨书。

“这也算因祸得福……这应该是在神性的逼迫下，我自身记忆的具体显化。刚才就是在它的帮助下，让我没有再受到符号上神性的刺激。也就是有了它，我对污染的抗性总算是高了一些。”

克蕾雅又回顾她在失控时，得到的神性的知识：

“‘所有非凡特性中其实都蕴藏神性，随着非凡特性的聚合，神性积累就越多，也就越贴近神’……”

“也就是说，非凡者失控的本质其实就是神性苏醒，神性抹去了自身的人性？这种说法可能并不完善……我的序列还是太低，无法完全理解神性知识。”

“但可以肯定的是，‘扮演法’强调只是在扮演，就是因为沉迷其中也会失控。但不扮演又无法消化魔药……”

“愚者当初的比喻果然很形象……扮演城堡的原主人，在潜移默化中成为城堡的新主人，但同时又不能迷失自身存在。”

“愚者能将扮演法说的如此通俗易懂，难道……愚者就是在扮演某位神灵，在窃取该神灵的力量，在窃取着灰雾世界？”

“这种猜想还有待观察。总之，灰雾世界的水很深。同时……”

克蕾雅苦笑道：“我身上的水也很深啊……”

最开始以为灰雾将她从隐匿贤者的污染中保护下来，所以她一直对灰雾世界有着亲切感。

但此次经历，让克蕾雅发现，其实是灰雾世界中的某位存在想要借她复生或者是将她变成一具分身。

跟隐匿贤者的目的是类似的。

“那么女神呢……黑夜女神的目的又是什么？”

不论是隐匿贤者还是灰雾上的意志，与正神黑夜女神相比，都可以暂时划归为邪神。

而黑夜女神不仅赐予圣物对她施加影响，还通过神启让教会屡次帮她渡过难关。

这种种“投资”，如果是说不求任何回报，克蕾雅是不信的。

“只要不是像前两位那样想抹去我自身意志，都好谈……”克蕾雅无奈地揉了揉额角。

“还有……我服食的魔药明明都是‘通识者’途径的，按照神性知识，我该贴近的不是那位‘蒸汽与机械之神’吗？但我到现在都没有受到那位正神的影响，这是因为……”

思考片刻，克蕾雅得承认一个现实：

“可能是因为我序列太低了……还没有进入到那位神灵的视线里。”

“遵守扮演法，神性影响是序列5晋升序列4时才会出现明显的症状。也就是当我服食序列4魔药时，我可能还会受到那位‘蒸汽与机械之神’的注目？”

克蕾雅更清晰地感受到在这个世界获取非凡力量的困难。

“但就算这条路有尽头，起码也要走到终点，哪怕是看一眼呢，也不枉穿越一趟。”

“虽然不认同罗塞尔前辈的所有行为，但看着跟他有关的历史记载，看着他用汉字书写的日记隐私，这位前辈陨落前对这个异世界的探索，应该到了种很深入的地步了……”

“单论这点，还是值得让人憧憬的。”

披了件外套的克蕾雅拉开厚重窗帘，看着窗外绯月，看着归于静谧的街景，心情逐渐平静：“只是能活着，谁又愿意去死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