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谢总和来历不明的金丝雀无声僵持着。
萧芜眸色冷淡,朝门外的放向偏了偏头:“跟不跟我走?”
谢枢:“……”
——这是胁迫吧!这一定是胁迫吧!
他嘴角抽搐,艰难维持着总裁的威严:“先生,我必须提醒你,我是这公司的总裁,我楼下有保安。”
萧芜微微歪头:“我知道,这楼有一个,前台附近有三个,所以呢?你跟不跟我走?”
这些人加起来,都抵不过他一掌之力。
谢枢:“……”
他额头隐隐有青筋跳动:“要是我不跟呢?”
萧芜:“那我就强行把你带回去。”
他说着,当真来抓谢枢的手腕,可怜谢枢一个一米八几的成年男人,根本没有反抗之力,踉踉跄跄的给拖出了工位,即将拖到走廊上。
谢枢头疼道:“停,停停停!我自己走。”
公司总裁当众被来历不明的漂亮青年拖走,明天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萧芜便松了力气,却没松手,依旧警惕的扣在谢枢的腕子上,像是怕他逃跑。
——谢春山总是有很多手段,萧芜被骗过太多次了。
他扯着谢枢走了出去。
一路上路过办公室,茶水间,还有零星一片工位,高管、助理、员工不约而同的抬头,隐晦的打量拉拉扯扯的谢总和不知名青年,暗自咂舌,旋即掩饰性的低头,摸笔的摸笔,敲电脑的敲电脑,继续工作。
而谢枢直接被萧芜拖到停车场,塞进了总裁座驾里。
——谢枢在驾驶室,萧芜则转身进了副驾驶。
谢枢气笑了。
他捏着方向盘:“合着你非要我回家,还得我来开车?”
萧芜淡淡看他一眼:“我不会开。”
他在心里默默补充:如果谢春山不配合,他也可以御剑,直接将人绑回去。
谢枢:“。”
他屈服的转动钥匙,启动车辆,从地库门口行驶出去。
路过卡口时,有个女人忽然朝这边跑来,口中念着“小枢,小枢”,似乎想要拦车,谢枢表情不变,一脚油门,将女人甩在了身后。
萧芜从后视镜望去,那人还追着车跑了几步,等实在追不上,才恋恋不舍的停下脚步。
谢枢察觉到他的视线,便笑了声:“我妈,给我弟要钱来了,我懒得给。”
他有意敲打金丝雀预备役,便意有所指道:“我虽然有钱财,但也不是谁都给的,讲究诚意,诚意到了,我不会亏待你。”
萧芜默了片刻,完全没管他的话中之意,只蹙眉道:“她是不是对你很不好?”
谢春山是个重感情的人,而且性格很温柔,连宫中的粗使仆役,他都小心翼翼的保下了,如果不是被伤透了心,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
谢枢:“……。”
他含糊道:“不算太好。”
萧芜微微抿唇。
他少年学道,拜入上陵宗,没有见过父母,但他看过话本杂记,听过同龄人的讲述思念,每当被师傅罚的受不了了,萧芜也总会偷偷幻想,他的父母是了不起的仙人,有一天突然出现在山门口,说要接他下山去,他的师父也拦不住,还得毕恭毕敬的送他,然后他飞扑着冲进父母怀里,将苦难都抛在身后。
即使他越长越大,知道没有可能,幻想渐渐少了,也不妨碍“父亲”“母亲”这两个词成为少年心中最后的庇护所,供他将小小的自己蜷缩起来。
如果谢春山的父母对他不好,他肯定很难过。
于是萧芜忽然道:“嗯,我的师父对我也不好。”
“上陵宗山上很冷,但是修炼不分寒暑,我还不会用修为御寒的时候,经常冻出冻疮,每个冬天都发作,很疼,也很痒。”
萧芜不常对人诉苦,也不太会安慰别人,他主动提起这事,是希望谢春山好过一些。
——看,我们小时候都过得不太好,但是没关系,你把我拉出来了,我也可以试着把你拉出来,只要你愿意。
“……”
谢枢:“。”
谢总不知作何感想,他摸了摸鼻尖,开始慎重考虑,要不要拐弯去医院挂个精神科。
他的金丝雀预备役入戏太深,脑子好像不太正常。
可奇怪的是,谢枢最擅长把握旁人的情绪,萧芜现在诚恳且认真,不参丝毫表演成分,他是真真正正的,想安慰谢枢。
谢枢便默了片刻:“陈年旧事,我早不在意了,都是不重要的人和事,早点回家吃饭吧。”
萧芜顿了顿,才道:“好吧。”
谢春山说他不在意,可是萧芜觉得,不是这样的,那个女人每一次出现,谢春山的气场都要更沉郁一些,只不过他情绪内敛,万事不表现在脸上,这才显得平静淡定。
萧芜想:“这可不太好。”
慧极必伤,谢枢身体本来就不好,再忧思过重,郁结于心,长久下来,就算他不频繁加班透支生命,身体也得垮。
萧芜想:“得尽快联系吴不可。”
谢枢的助理办事靠谱,当天晚上,黄纸朱砂就送到了萧芜手上,萧芜也没耽搁,他关了房间门,落笔画成符咒,按阵法位置摆好,而后坐在阵法中间,双手结印,开始起阵。
于是,正在云州喝花酒,庆祝前宫主已死,宫主夫人不见踪迹的吴不可眼前一花,旋即堕入了无边的黑暗。
他暗叫倒霉,运功警惕,却见黑暗中间,他们宫主夫人提着灯笼,正极冷漠的朝这边看来。
吴不可啪的就跪下了。
萧芜也不想和他多说,只道:“我身边有个病人,先天不足,心肺功能有问题,我手上没有药材,该如何治愈?”
“……”
吴不可一下变成了苦瓜脸。
即使面前是他的顶头上司,他也不由生出了骂娘的冲动。
萧芜不是大夫,他的描述模棱两可,心肺功能有问题,到底是哪里有问题?有问题到什么程度?手上没有药材,是任何药材都没有?还是部分没有不能用?这些都不知道,让吴不可怎么诊断?
他擦了擦头顶的虚汗,在心里将宫主夫人骂了一万遍,这才小心翼翼道:“仙君,能否将人带回无妄宫,让老朽切个脉?这不切脉,老朽实在无法下定论啊。”
萧芜冷酷拒绝:“不行。”
连他自己都没有找到回去的办法,更不可能带谢春山一起回去了。
为了避免吴不可知晓他已经不在修仙界,无妄宫无人震慑,魔修为非作歹,萧芜隐瞒了事实,只道:“他身份贵重,无法见你,你只管告诉我有什么方法,我又要学习什么。”
“……”
吴不可心中呸了一声,心道身份贵重,能有多身份贵重,当年萧芜还不是他切的脉,难道宫主刚刚逝世,宫主夫人就红杏出墙,将某位妙龄女子金屋藏娇,这才不让他触碰?
吴不可又道:“可否引他修炼?等修为到了一定境界,自然不担心疾病。”
萧芜:“他经脉细窄,短时间内无法修炼。”
他早试探过了,这世的谢春山先天不足,常年病痛,即使有萧芜帮他引气入体,也需要很多年。
以谢春山的身体状况,撑不到那么久。
吴不可:“……”
他深吸一口气,将能骂的全骂了,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却依旧恭顺,萧芜也不催他,只静静立在原地,霜雪似的眸子淡然注视着他,似乎他不拿个主意,就休想离开。
但乱开药,万一这贵人吃出了岔子,吴不可也不敢,他思考良久,最后一咬牙:“仙君,确实有个法子,能解决您说的问题,就是,就是……”
萧芜:“但说无妨。”
吴不可:“这里有本功法,功法内容奇特……或许可以帮助到您。”
萧芜在意识空间具现出纸笔:“写。”
吴不可忙不迭的开始写。
他刻意删去了其中太过露骨的词,但最后呈交给萧芜时,还是出了一背的冷汗。
萧芜并没有细看,又问:“消除头疼的手法,有吗?”
据他观察,谢春山时常头疼,总是用手指去掐太阳穴,但他伪装的太好,连助理都没能发现。
谢春山这种人,不是忍到了极致,是什么都不肯表现出来的。
吴不可略略松了一口气:“这个倒不难,我教仙君两个运气按摩的法子,能缓解一二,不过仅能缓解,无法根治,要根治,还得进一步诊断,或者用上面的法子。”
萧芜颔首:“演示。”
对修士来说,运气并不难,无非是将灵力从某些穴位引向其他穴位,梳理浑浊驳杂的气息,故而按摩的手法,吴不可演示一边,他就会了。
萧芜:“你可以走了。”
吴不可躬身作揖,然后三步并作两步,逃也似的离开了。
萧芜则揣着册子返回房间,在虚空中具现出书册的内容,然后坐到桌前,打开小台灯,凝神静气,仔细阅读。
旋即脸色一变,耳尖飞快染上血红。
——吴不可,居然敢给他这种东西!
他心中气极,紧握双拳,想要将吴不可抓回来打一顿,然而谢春山的病情况紧急,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最后萧芜深吸两口气,那书摊开,重新阅读起来。
这时候,已过了十点。
萧芜作息规律,准备熄灯睡觉,却听到隔壁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他蹙起眉头。
隔壁,谢总正偷偷摸摸的起了床,准备去楼下泡杯茶。
谢枢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堂堂公司总裁,这个家的房本拥有者,却得小心翼翼,做贼一样,但他就是莫名其妙有点害怕,害怕被萧芜发现。